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危机前夜 ...
-
三十二、危机前夜
一笔断情燕夫复是活在江湖传说中的人。
他没有师承,没有年少闯荡江湖的经历,在中年之时横空出世,难遇敌手。
他饱读诗书,文采斐然,又以一枝铁笔作为武器,功法奇诡凌厉,被武林同道称为“一笔断情”。当年他初出江湖,四处挑战,闯下了偌大名声,最后惜败于武当木道人手下,销声匿迹。
就如古往今来曾出现过的无数天才人物一样,他就如一颗流星划过武林,留下一段及其璀璨的传说与无数幻想,又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有传说燕夫复曾经只是一介书生,寒窗十年,却名落孙山,因为太过失望而跳崖自杀,反有奇遇,学得一身奇诡卓绝的武功。
恐怕任谁都不会想到,他竟然隐藏在商帮中,成为了这庞然大物的军师。
狄笑翻阅着这寥寥几页资料,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跳崖自杀”这四字上。
“侯爷,属下进来了。”枕霜压低了的话声从门外传来,片刻的停顿后,她推开门,把一盆花抱了进来。
暗室中只有两尊铜俑抱盏灯放在案上,如豆的灯火在古朴的灯盘上轻轻摇晃着,狄笑的坐在较远的地方,俊美的脸硬生生被照出一股诡谲的意味。
随着掌控的权势越来越大,这位天之骄子的威仪也越来越重,心思越来越深沉。枕霜已经忘记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渐渐看不懂这位年轻的主上到底在想什么。
种种思绪也只是在一瞬闪过心间,她沉默着,毫无停顿地将手中的花盆放在案上。
深紫色的花朵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异常妖娆的色泽,狄笑并不喜欢牡丹这类花朵较大的花卉。但青龙卧墨池是十分名贵的牡丹,这原是准备寻来送给一位友人的。
烛火突然摇晃了一下,当枕霜再次看向狄笑时,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片蓝光。
刀身淡蓝,其薄如纸,温柔刀本身,就是一个可怕而诱人的奇谭。
两根白皙的手指夹着刀脊,轻柔缓慢地划过花茎,就像是年轻的公子在用他柔软的手掌多情地抚摸过情人的脸颊。
而滑落下来的花朵,也如同年轻少女鲜亮的眸子一般,即使已经跌落在几上,却仍然透露出勃勃的生命力,仿佛仍然坚实地扎根于脚下的土壤中。
“送到商帮,你亲自去。让燕夫复到书房等我。”
枕霜用早准备好的白绢裹住花茎,拿在手中,复又端起花盆,退了几步,转身向外走去。
“枕霜,”狄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不要再与郭芷枫起冲突。”
数日后,深夜,江南。
赶了一天路却毫无睡意,重视剑意远甚于重视内功修为的白衣剑客强迫自己不去想需要处理的种种事务,盘膝坐在榻上调息。
灵台一片空明,感知如同水波一样在夜色中漾开,将不断扩大的范围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打更人无精打采地从客栈外的街上经过,有猫儿轻盈地从屋顶上蹿走,而这些都成为了构成这宁静夜景的一部分。
有一个人闯进了这片宁静。他的脚步太轻了,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声音。但是他的气却是格格不入,如同一块石子丢进湖面,瞬间打破整个镜面般的平静。
剑刃无声无息地滑出鞘,随着剑客拔剑的动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无形剑气急冲出去,将门闩切成两半。
手持转经轮的番僧惊骇地望着面前的房门在自己敲门之前便向两侧缓缓打开,片刻之后才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切开一道口子,露出并未受到伤害的胸膛。
他抬起头,视线对上了一双寒星般的眸子。
望着那番僧与白衣剑客一前一后城外走去,一个拄着青竹杖的身影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客栈。
如果打更人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一定会惊骇异常——往日因宵禁而空空荡荡的湖面上竟然漂着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甚至还有音乐的琴箫合奏声从画舫上传来。
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万梅山庄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但是如果让真正了解的人来推断,得出富可敌国的结论,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不重视外在的物质享受,但西门吹雪的出身与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就决定了他必然是从来都不会亏待自己的。
当叶孤城乘着小船穿过茫茫漆黑的湖面,看到那画舫上明亮的灯火,与船头被灯火染上一层暖光的白色身影时,他不禁会心地微笑起来。
不等小船靠到画舫边上,叶孤城便足下借力,一招燕子三抄水,轻捷地落在西门吹雪身边。
“西门,已经等我很久了吗?”他的声音中带着掩都掩不住的笑意,西门吹雪不由有些诧异地转头望去。
这是一次不期然的视线的相遇,西门吹雪看见那白衣翩跹的天外飞仙来到自己的身边,然后笑意盈盈地与自己对视。这一瞬间,仿佛漫天的星光都凝在了他的眸中,让人慌乱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同样等那些坠在你身后的人很久了。”
湖面上,十条小船从黑夜中驶来,将画舫包围在中间。每条小船上都站着两个穿着麻布长袍、手持青竹杖的男人。
“是墨门。他们太执着了。”
西门吹雪没有接话。看着掩杀上来的墨门弟子,他已经拔剑出鞘。
画舫中乐声一变,笛声渐渐隐没,琴声一时高亢起来。
一阵清脆的断裂声响,正对船头的墨家弟子已经从青竹杖中取出了自己的独门武器,配合无间的杀上来,其余人也纷纷借力来到船上。
叶孤城目光一凝,剑刃斜挥,在两个墨门弟子身处空中旧力已衰新力未继之时将之斩落于水中,转而迎向侧面一个使短鞭的对手。
墨门向来最大的倚仗是他们毫不在意自己生命的疯狂与决绝,以命换命的打法使得多数就江湖人对他们敬而远之。
但是这种原则显然不能在今日同样庇护他们,今日的对手,与他们存在的是境界上的差异,这是不能用生命填补的巨大鸿沟。于是,毫无疑问地,他们轻易落败了,并且没有换取任何成果,便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西门吹雪轻轻吹向剑尖,几滴血便滚落到船板上。所有敌人都被两人击落到了水中,这几滴血竟是他们唯一在这画舫上留下的痕迹。
叶孤城看向西门吹雪,却发现他脸上的神情不是寂寞,也不是他以为的别的什么情绪,而是一种敬畏的感悟。叶孤城猛然感到一股寒意爬过脊背,随后又慢慢放松下来:“你又突破了。”
“确实是执着。他们虽然败了,但已经发挥出了远超他们自身的能力。武道有无数方法可供攀登,种种皆有不同,他们将舍身济世发挥到了极致,这便成为了这一整个门派的武道,成了他们信仰的源泉。”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叶孤城,而是接续了这场打斗之前的话题。
他严肃地看向已经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的叶孤城:“你的剑势已经被无形的牵绊阻碍了,你的心太乱,这样是不会有进境的。”
话是这样说,但又能到哪里去找个地方让人能安心突破,不受外界打扰呢。叶孤城把辩驳压在心底,并没有说出口,整个人却在走神中被西门吹雪带到船舱中。
飘荡的乐曲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转移到船尾去,重新变成了轻柔的琴箫合奏。
西门吹雪将叶孤城带到桌边,自己转身靠坐在舱门处;“你就在这里好好想一想,我为你护法。”
窗外,东方隐隐已经透出了一点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