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奴》七媚吟

3、进退两难

　　又向着窗外警惕地张望一阵，娥扣才走过去，用手指轻轻挑起恒艺的喜帕。喜帕下面，恒艺双眼闪亮，伸出手迅速握住了娥扣的手腕。
　　“我们要怎么办？”恒艺轻声问，十二分的信任。
　　娥扣迟疑了。虽然主对她的教导告诉她，这个时候一定应该抓住机会离开，要不然一旦入了洞房，就算不被识破身份，再脱身也难了。可是——院子里都是喝酒吃肉的江湖汉子，她们两个弱女子，真的可以走掉么？她简直一分把握也没有。
　　“先试试吧。”娥扣虽然这么说，脚下还是有些迟疑，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嘱咐：“恒艺，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她看见恒艺点点头，便放心地推开门，悄无生息地走出去。
　　她从左边出了屋子，快步迈向旁边连通着厢房和偏门的长廊。
　　“娥儿，”这是她现在的名字，这样普通和晦涩，作为一个婢女最合适不过——黯淡无光，不会引人注目。“阿持呢？”娥扣猛地一转头，发现说话的竟然是欧公子。
　　她心跳如鼓，却瞬间平静下来——还好她只是一个人出来，要是恒艺也出来了……想到这些，她微微一笑。
　　欧公子看见她笑，眼中又露出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娥儿，你把恒艺藏哪里去了？”娥扣不着痕迹地退一步，躲开欧公子炽热的体温。
　　欧公子竟然更大胆，直接就用手握住她的手——毫不粗鲁，却是…温柔的。娥扣心一惊。
　　她四下看看，虽然喜筵还在进行，但多半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趴在桌上倒在地上，睡成一片。
　　看样子没人能帮她了。娥扣反而不慌张了，轻轻把手抽出来，笑道：“欧公子，小姐…夫人在房里呢。”她吐出夫人两个字的时候，不知是怎样的厌恶与憎恨。只是，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是个很聪明的嫁奴，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掩饰。
　　欧公子居然毫不退却：“娥儿，你把阿持藏在哪里了？”他反倒向前一步，几乎将娥扣纳入怀中。娥扣几乎不能呼吸，男人的体温和汗味在她脸颊上抚过，几乎让她失去意识。
　　“夫人…她在屋里啊。”她深深吸气，天真地仰头笑道——欧公子几乎比他高一个头，站在这样一个自幼习武，粗鲁莽撞的男人面前，她实在是没有勇气。但她还是攥紧袖中的匕首——主告诉她，在死之前永远不可以放弃。而她是那么相信主。
　　“娥儿…”欧公子带些无奈地叹息，“不要玩了…你才是阿持对不对？我的妻子。”
　　什么？！娥扣猛烈抬头，惊惶地望着欧公子——他不像是玩笑，也不像是识破恒艺的身份。那么，他真的——曾经认识秦小姐，秦持么？
　　“公子认错人了…”娥扣装作好脾气地娇笑道，“夫人在房里呢。”
　　欧公子眯起眼：“你还叫我公子？”他的话里有说不清的情感涌动。
　　——他已经是恒艺的“夫君”了，那么……娥扣正想改口，却不料欧公子一句话又将她堵回来。“叫我夫君。”
　　娥扣开始恼怒——如果他不是认错人，就是天性沾花惹草。还好恒艺是假嫁奴，要是真的嫁给这种人，一辈子…怕是毁掉了吧。
　　但她忍了：“欧公子这是怎么了？喝多了酒吧。娥儿送您回房。”
　　欧公子风情万种地笑：“阿持…你该玩够了吧？”眼神是宠溺而爱惜的，不像作假。
　　娥扣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但她不能承认，还是笑着拒绝：“公子怕真是喝多了，娥儿去给您拿醒酒汤。”
　　她正想离开，却被欧公子一把抱住：“阿持，不要赌气了好不好？你是怪我十年没有去找你么？”

　　娥扣深深吸口气，抽出袖子里的匕首，确定过上面没有血迹，又迅速地收回去。然后她双手托着欧公子的头，让他靠在长廊的栏杆上。
　　欧公子是喝多了酒，在这里睡着的。娥扣淡淡地笑，转身就想回洞房去，然而想了想，她却猛地一转，向不远处的厨房走去。
　　“朱妈妈，小姐很担心姑爷会喝多酒，想要我来拿些醒酒汤。”她笑着走进去，对着里面一个忙碌的女人道。“小姐还真是体贴。”
　　朱妈妈疑虑地转过头来，然而迟疑片刻，她还是动手，煮了一碗浓浓的醒酒汤，小心翼翼地端给娥扣。
　　娥扣接过来，转身似乎要走。却忽然又回头，像是不经心地说道：“朱妈妈，小姐说明天想回去看看父亲母亲，请您帮忙准备一辆马车，三更时停在院子后面。”
　　“三更？小姐为什么那么晚…”朱妈妈顿顿，然后展颜笑道：“好。”
　　娥扣满意地点点头，端着醒酒汤轻盈地回房去了。
　　——因为娥扣知道所谓的朱妈妈，是秦家小姐秦持的奶娘。她料定秦家并不会向她隐瞒代嫁的事，所以，想要逃出去只有借她的帮忙。
　　娥扣委婉地笑笑，右手一倾，灰尘般的药粉簌簌落进碗中。
　　她现在反倒不急了。虽然主告诉她，要把握机会，可是主也说过——要做有把握的事。既然“新郎”醉酒，那么新娘还急什么？现在逃走，将来定会给人家落下话柄，也会给主带来麻烦。所以她不逃，她在计划。
　　计划一个一边报复，一边报答，一边拯救，一边毁灭的方案。

　　娥扣推门进去的时候，恒艺猛地抬起头，望向门口，好像一只惊弓的鸟儿。
　　娥扣突然很想笑——因为害怕被发现，恒艺甚至自己重新盖上喜帕，只是喜帕歪歪的，一张瓜子脸倒露出半个。
　　“恒艺，不要担心。欧公子喝了酒，醉倒了。”娥扣安慰道，走过去拉起恒艺的手：“走，我们去看看你的‘夫君’。”
　　“啊？他…他…”恒艺支吾半天，只是羞红了脸。
　　娥扣望着恒艺，没有来由的心一惊——这丫头，不会真的动心了吧？随即她又释然，因为她明白，在一个嫁奴眼中的爱情，是多么虚幻。
　　恒艺跟在娥扣后面，两人相继走出洞房——娥扣忽然转身，替恒艺盖正喜帕，然后嘱咐：“等一下你什么都不要说，听我的。”
　　喜帕晃了两下，想必是因为恒艺在点头。娥扣便不再说话，笔直地走向院子。
　　院子里还有几个人未醉，依旧在倒酒、喝酒的重复。娥扣灿烂地对他们笑道：“诸位大哥，请问，我家姑爷呢？小姐很担心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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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诸位的评^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