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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惊雷乍起 ...

  •   如钥细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虽然铜镜颇有些模糊,还是能看出镜中人依然娇艳鲜嫩的眉眼。皇贵妃也不过才比她大八岁,眼波流转之间总仿佛有无限心事。如今她自己似乎也不再有刚进宫的一派天真了。
      宫外传来“下钱粮”的呼叫声,如钥知道是宫门要下钥了,把镜子顺手扣在桌上。
      帘子一响,宝蝉阴沉着脸进来,一见如钥正望着她,也不等问就摇摇头:“皇上今天又翻了那个狐媚子的牌子。”
      如钥心里微微一沉,板起脸训斥道:“告诉过你多少回了,婉儿如今已经是嫔主子了,不要老是狐媚子狐媚子地叫。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宝蝉不服气地嘟囔:“本来就是狐媚子……要不是主子,哪来的什么嫔?忘恩负义……”一抬眼看到如钥的脸色,不敢再往下说,默默走到如钥身边开始服侍她卸妆更衣。
      虽然训斥了宝蝉,如钥还是不免有些心烦意乱,望着桌上的烛火微微叹息了一声。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嘉庆真的开始冷落如钥以后,她还是十分伤心。从前不是召她前去侍寝,就是嘉庆亲来临幸,再不就点她陪着出游。算下来一个月里总有十来天可见到嘉庆的面,就中侍寝也有六七天,是宫里嫔妃之中最多的。如今婉儿取代了她的位置,嘉庆一个月里能翻她牌子三四回就算不错了。
      另一个伤心之处就是婉儿果然对她态度开始不同。以前总想尽办法要来永和宫里坐一坐,如今就算是请也不见得来一回。来也不是原先那样热情,略坐坐便想起还有什么事没做,急着要走。以前婉儿见她要请安,她总不让。如今婉儿不给她请安了,她倒又觉得刺眼。
      就当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她这么安慰自己。但是眼见着永和宫门庭日渐冷落,她终于理解燕贵人当日眼神里那种绝望。她如今还并不算完全失宠,而当时已经失掉所有东山再起希望的燕贵人又是何等的心情?
      唯一的安慰是,琴和对她恢复了亲切。如钥即使在十分得意的时候也不忘了每天来给琴和请安,到现在终于有了回报。
      一日请过安之后,琴和突然问她:“听说现在那个十分得宠的婉贵人,是你引见给皇上的?”
      如钥不防她突然提起这个,唬了一跳,低头称是。
      琴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慢慢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是一点妒忌之心都没有。居然舍得把皇上往外推?”
      如钥涨红了脸,呐呐道:“如钥没想那么多……只是看婉儿那么可怜,不得宠的贵人过的日子什么样,如钥自己也过过,所以……”
      琴和嗤地一笑:“倒是个老实孩子,你就没想过,婉儿是富察氏大族出身,她得意了还会不会认你这个姐妹?”
      她见如钥低头不语,懒懒道:“罢了,如今你既然空闲时间多,便常来我这里坐坐吧。我们姐妹反正都是不中皇上意的,正好一处说话解闷。”
      琴和此话一出,如钥便知道自她封嫔以来,琴和对她那种若有若无的敌意已经暂时消失。她悄悄吁了口气,应道:“是,如钥也想多和娘娘亲近亲近呢。”

      转眼便是嘉庆六年,到了四月,嘉庆终于下旨正式册封琴和为皇后。自然也有人在暗地里咬牙的,但尘埃落定,宫里上下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下来,众人也可以松口气了。与册后旨意同时下达的,还有一道恩旨,将富察氏婉儿晋封为婉嫔。
      这道额外的旨意把众人的眼光都吸引到了婉嫔的新居景仁宫。这是继如钥之后第二个晋封的,不免会让人猜测她是会和如钥一样命运,还是会比如钥得宠更久,更进一步。
      如钥如今虽不同往日风光,嘉庆对她始终还保持着每月必有召幸,时有赏赐的习惯。她也终于习惯了现在这种生活,嘉庆不来的时间里,她除了给琴和请安,便是在宫里刺绣,偶尔也会去游园子。
      有时会在园子里和婉儿不期而遇,婉儿不象从前那样过来亲亲热热挽住她的胳膊叫她姐姐,只是要笑不笑地向她点点头。如钥也就向她点点头算是招呼,并不计较。
      倒是有一次婉儿不知道为什么拦住她:“听说姐姐最近常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如钥不解地望望她:“我一直都是那样啊,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婉儿诡异地笑笑,“姐姐和皇后娘娘倒是很有话说,莫非是同病相怜?还真是可怜呢,要不要妹妹我向皇上引见一下姐姐呢?”
      说罢,不待如钥反应过来,便哈哈笑着走开。她的贴身宫女叫做月嫦的,听见主子讲出这种话来吓得脸都白了,匆匆向如钥一福便追着上去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却被赏了一记耳光。
      宝蝉恨恨道:“得意成这样!也不过是个嫔罢了,要不是主子当日滥好心,哪有她现今的风光!没良心的狐媚子!”
      如钥狠狠瞪了宝蝉一眼,把她瞪得低下了头。也不说话,目送婉儿的背影。突然瞥见几步开外树荫下站着的正是皇后琴和,不知她什么时候来的,她的脸隐在阴影之下,看不出什么表情,然而那身影却不知为何令如钥心里一寒。
      如钥连忙行礼,琴和平静地抬手道:“免了。起风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琴和越是这么平静,如钥心下越是忐忑,她一边往自己宫里走,一边想:婉儿肯定是要倒霉了。

      然而她却料错了,宫里一直风平浪静,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就这样一直到了十一月,嘉庆下旨将诚妃所出三公主封为庄敬和硕公主,下嫁蒙古的科尔沁郡王索特纳木多布济。同时还将新额附荐授御前大臣。另外又有恩旨,将诚妃进为贵妃。
      后宫里顿时忙碌起来,众人纷纷到延禧宫道贺。诚贵妃为嘉庆生育一子一女,儿子还未来得及起名便早夭了,膝下仅有的这个女儿如今要远嫁,虽然蒙受如此隆重的恩典,仍不免又是欢喜又是伤心。
      如钥自然也要去,她送的礼物是自己亲手做的鸳鸯枕和子孙袋,外加一柄白玉如意。
      诚贵妃向她道谢,抚着子孙袋上百子千孙的花样说:“这些都是妹妹亲手绣的?妹妹的手真巧。”
      如钥连忙道:“哪里,如钥也不太懂规矩,不知道送什么才好,这点粗陋东西姐姐不嫌弃如钥已经很高兴了。”
      诚贵妃笑道:“这样精致的手工还说粗陋?妹妹别谦虚了。这样就很好,心意是最贵重的。”
      又向身后道:“小莲,你说是不是?”
      如钥这才看到诚贵妃身后站着的原来竟是恩贵人。她虽和如钥是同一年进宫,但是并没有分在一处,被召幸后很快就被指到当时的诚妃宫里,见的次数并不多。但如钥还依稀记得当年的恩贵人清丽出众的模样,以及得宠风光时那满脸的春风得意。不料如今却憔悴至此,脸色发黄,抬眼答话时尽是小心翼翼和一脸的惊慌,整个人看起来就象是尽量想把自己缩小到没有人注意的样子。不是诚贵妃叫她的闺名,根本认不出来。
      如钥不禁默然。她进宫日子已经不短,自然知道诚贵妃刘佳氏断不是那种刻薄成性的女人。她是当年嘉庆还是皇子时最早侍奉的人之一,如今已经四十出头,早就断了争宠夺爱的念头。嘉庆念着旧情,也时常去她宫里坐坐,只是不再留宿。既是这样,恩贵人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必定是跟她自身的失宠有关了。
      秀女一选进宫就是贵人,只比宫女承幸后进封的常在答应略高一级,根本不算什么。只有进封为嫔以上,有了正式的封号才是正经主子。也不知道那些奴才私底下是怎生作践她的,如钥想。诚贵妃成日只知道持斋念佛,想来也不会管这些事,她不趁机踩上一脚已经很好了。说到底,宫里的女人要想活得好,还是要靠皇上的恩宠。
      对比之下,她真的应该觉得自己运气好呢,险些她就是第二个恩贵人了。如钥自嘲地想。
      诚贵妃和恩贵人一搭一唱地大赞如钥的手工,正巧这时转脸笑盈盈地问:“妹妹你说是不是?”
      如钥回神,笑道:“姐姐要赞得如钥不好意思了。”
      正在这时,门口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琴和走了进来。
      她四周看了看,抬手叫起,随即上前拉住诚贵妃的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可有哪里不中意的?”
      诚贵妃恭谨地说:“劳皇后娘娘惦记,都很好。”
      琴和拉着她坐下:“都是自家姐妹,还这么客气。如钥也来了?都坐吧。”
      如钥坐在下首,听着琴和同诚贵妃细细商量婚礼的事,都准备些什么东西。她们两人都是嘉庆未即位时便服侍左右的人,诚贵妃还早于琴和,交情不同常人。虽然碍于身份琴和不能称诚贵妃为姐姐,但也决不以皇后自居,言语之间十分客气。诚贵妃也不十分拘谨,说到后来大约是想起女儿即将远嫁,还红了眼睛。
      如钥不由踌躇起来,觉得自己继续呆着似乎不太合适,要告辞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进退两难间,诚贵妃宫里的绿梅进来通报说是二阿哥来了。
      琴和坐正了身子,诚贵妃也赶紧略略收拾一下坐到下首去。屋子里一通忙乱,如钥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又生出几分好奇,她自进宫以来三年多,嘉庆的三个阿哥里琴和所生的绵恺、绵忻她都陆续见过几次,惟独这位故世孝淑皇后所生的二阿哥绵宁,至今还不曾见过。
      守门的宫女打起帘子,绵宁大步走进来,眼风一扫,想是没料到屋子里这么多人,脚步不由得一滞。又看见琴和坐在上首,赶紧上前请安。
      琴和笑着叫他免礼,待他向诚贵妃请安完毕,又向他说:“这位你应该还没见过吧,这是去年新进封的如嫔。”
      绵宁微微一挑眉,极快地从上到下将如钥打量了一下。如钥只是个嫔,还不够资格算他的母妃,再加上绵宁又是嫡长子,所以琴和一开口介绍,如钥就赶紧站起来向他见礼,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等这一通见礼完毕,大家才安然落坐叙话。如钥趁机偷眼打量起绵宁,又和另两个阿哥比了一比,觉得可能绵宁长得比较象孝淑皇后的缘故,不那么象嘉庆。容貌俊美,却又英气十足。衬着身上穿的品蓝地斗鸡纹常服,越发显得玉树临风,潇洒不凡。
      只听琴和向绵宁问道:“常时都不见你来我宫里,怎么今儿想起来给贵妃问安了?”
      绵宁向诚贵妃看了一眼,道:“儿臣是特为来向贵妃娘娘道喜的。”
      一句话说得诚贵妃险些又红了眼眶。诚贵妃之女三公主生于乾隆四十六年十二月,绵宁生于次年八月,两人相差还不到一岁,诚贵妃又和已故孝淑皇后交好,所以姐弟俩也常玩在一处,感情是极好的。孝淑皇后故后,绵宁便将诚贵妃当成母亲一样侍奉,常来问安,比琴和那里跑得还勤。如今他说是来道喜,诚贵妃自然明白他其实是想来安慰她的,心里又酸又喜。
      琴和当然也知道,便站起身来,正想带着如钥一起告辞好让他们在一处说说体己话,绿梅又来通报,说是婉嫔来了。
      此话一出,琴和、绵宁居然同时一起皱了皱眉,看在如钥眼里,不由一愣。琴和皱眉可以理解,尤其是经过园子里那事之后,她自然更不想见婉儿。可是绵宁又为了什么呢?
      正暗自揣测,绵宁已一撩袍子站了起来,向诚贵妃道:“贵妃娘娘这里今儿客人多,儿臣不便打扰,不如改日再来。”
      诚贵妃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绵宁向琴和、如钥行礼之后便径直向门外走去。婉儿正在这时进来,象是吃了一惊,居然忘记行礼。绵宁倒也没在意,向她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绵宁走了,本来也想走的琴和反倒又坐下了,如钥犹犹豫豫地只好也跟着坐下。
      待婉儿一一行礼问安之后,却听琴和道:“婉嫔,本宫问你,你可知罪?”
      琴和的声音轻柔,却仿佛惊雷一样炸开在延禧宫里,众人都惊疑不定地在她和婉儿之间来回扫视。
      如钥也是一惊,这是她第一次听琴和自称“本宫”。之前琴和为了表示姐妹情深,从来都是“你我”相称。
      只不过换了一个称谓,却不知为何令人觉得寒意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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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惊雷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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