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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花破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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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言大惊,我真是低估了赵光义,他原来深通音律之道。我此番作伪说不定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是若我此时反口,欺君之罪便是坐实了,事到如今只有抵死不认,尚存一丝生机。
我决然顿首:
“奴婢琴技不精,有辱圣听,请陛下责罚!”
“琴技不精?方才按角作徵尚能感人至深。如今尚好的焦窗夜雨筝在你手上,却弹得犹如死水不波,居然还说琴技不精!”他冷冷的笑声似能冻结人的心脾。
座下众人,见先前未能揣摩圣意,一时间纷纷掉转矛头。
呵斥者有之,恐吓者有之。
我不由心生鄙夷,跪直了身体,我缓缓抬头,双眸环顾四周,与我目光相接的宋国重臣们一个个脸有惊诧之色,生生住了口。
我深吸了口气,低眉道:
“奴婢琴技拙劣,请陛下重重责罚!”
“好!好!你琴技拙劣是吧!”赵光义语声阴沉:“那你就跪在这里!来人啊!令帘内所余乐妓,再弹《□□花破子》,若错一个音,统统鞭笞二十,流配岭南蛮荒之地。”
语声传下,帘内一阵悲切呜咽。
半晌,星点的音符隔帘而来,断断续续竟无一句能成曲调。
我能想见帘内诸女是如何惊惶万分,心底哀叹一声,原是为了救她们的,未曾想最后却亲手绝了她们的生路。
琵琶一声咿呀,帘内之音陡绝,四下寂静,悄无声息,继而如杜鹃泣血,子规夜啼般惨然的声音破帘而来,这一声一声都犹如利刃直剜我心。
我终于清醒地认识到,无论当年我的身份如何尊贵,国没了什么都没了。
如今,我只是一个身如浮萍的弱女子,如何能敌过这万里江山在握的一国之主?
输了…
我伏地哀切顿首:
“奴婢任性妄为,欺瞒君上,罪在奴婢一人,请陛下重重惩处。但陛下天恩浩荡,还请陛下饶过不相干的人吧!”
他语声冷然:
“你承认欺瞒君上?”
“是!奴婢罪该万死!”
“起来!再弹一曲,若真好,朕便饶过她们!”
我心下揪然,重入琴桌,手一扬,清商随风发。
这一曲干系了七个人的性命,我不敢再有丝毫作伪。
依然还是《□□花破子》,依然还是焦窗夜雨筝,依然还是这双手,却是截然不同的一首曲子。
悠远琴声中,故国往事历历浮现于目前,如同江北阴冷的朔风,冰冷透心。
原本愉悦祥和的曲子,在我指端却显得幽思婉转,哀艳欲绝。
这虽非我本意,却是出自我本心,曲由心生,丝毫勉强不得。
曲转下阕,我和弦漫歌道:
“玉树□□前,瑶草妆镜边,
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
莫教偏,
和花和月,天教长少年。”
明明应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曲子,却象是一杯陈年的苦酒,令闻者无不敛眉叹息,似在这悠悠琴声中窥见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伤与痛。
一曲终了,是福是祸,非我所能悉得。
我只能敛息而待,听凭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