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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花破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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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沉寂之后,前方响起了疏疏落落的掌声,赵光义淡淡道:
“不错…”
君王淡淡的两个字,底下的众臣子都如奉纶音,四下里叫好之声此起彼伏。
耳畔芊芊长抒了口气,我侧头望她,她向我展开了一个如春日暖阳般,和煦的笑容,凝脂般的颊上却徒自挂着晶莹的泪滴。
我心中亦是长抒了口气,对着她缓缓笑了笑。可笑容刚刚展开,却被帘外那声音惊断。
“把刚刚弹琴的,带来见朕。”
我一怔,立时敛了笑意。刚刚那一曲,实是尽了我的全力,自小得以父皇亲传的娴熟琴技一览无虞,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敷衍了事。
但赵光义这看似粗莽的马上军王,难道也能听出琴韵之中微妙的差别?
不待我细思,内侍略不耐烦地重复道:
“琴师进前见驾!”
芊芊不安地望着我,几乎蚊呐般地叫了声:“先生…”
另一边带教的女官却向我投来了催促的眼神。
我无奈,起身整衣,至堂中跪拜行礼,口称万岁。
让我向这个杀父灭国的仇人下跪行礼,实是有违我的本意,但我也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一丝一毫的闪失都会坏了我北上的大计。
“抬起头来!”赵光义的声音平淡,不辨喜怒。
我缓缓直起身子,依然低眉垂首。
“把头抬起来!”他的声音里已有了隐约的不耐烦。
天命不可违,我只得微微抬首,但眼光依旧低垂。我不敢对上他的眸,我怕我的眸中藏不住对他的刻骨恨意。
半晌只听他问:
“叫什么名字?”
我低头答说:
“奴婢玲珑!”
他轻轻“唔”了一声:
“琴弹得不错,为朕单独奏上一曲。”
一语甫毕,内侍们立时在我面前设几陈琴,我只得恭身领命。
“挑你拿手的弹!”赵光义吩咐道。
“拿手…”我思忖着:“若论拿手当属母后变易讹谬,去繁定缺,父皇在我幼时手把手教奏的《霓裳羽衣曲》最为娴熟,可我不愿为这仇人弹奏此曲。”
再说我潜入宫中,是为了暗中打探父皇遗骨的下落,我亦丝毫不愿引起赵光义的注意,那会给我而后的打探,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想明白这一节,我垂首而答:
“奴婢学琴,时日尚浅,只会这一首曲子。”
“时日尚浅?学了多久?”
“不足半年…”
“才半年?”赵光义的语声透着浓浓的疑问。
话已出口,不容反口,我缓缓答说:
“是。”
他静默了一会,道:
“那就这一曲!”
我退步、行礼、入座,伸手触弦,乐声幽幽,无喜无怒,无悲无欢。
一曲淡淡终了,我暗自思忖,既不出错,想来赵光义也无从怪责。
曲终,跪伏于地,四周一片沉寂。
忽听正前响起几下懒散的掌声。
凭借着从骨子里带来的,对声音的敏感,我在这掌声中听到了一丝凶险。
正自惊诧,却听周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堂上众多臣子,既然听闻天子的心意,怎能不卖力迎合?
于是众人,东一言,西一语地夸赞这首曲子,直赞得天上有地下无一般。
好半天声音才渐渐平歇下来,赵光义见众人声音渐小,于是略略提高声音道:
“众位爱卿,都赞此曲精妙,那就说说这曲子究竟好在何处?”
众人闻言,七嘴八舌,此一个说琴音曼妙,彼一个赞意境悠远,又费了众多口舌。
赵光义却只是淡淡冷笑,众人见猜不出圣意何在,渐渐便小声了下去。
只听一个官员的声音排众而出,谄媚道:
“万岁深通音律,必有独到见解,请万岁为臣等讲解讲解,臣等也可以大大地长些见识。”
此言一出,四座叫好之声不迭。
赵光义冷冷一笑:
“朕非赞她的曲子好,而是赞她装得好!”语声一转,雷霆霹雳般向我喝道:
“大胆奴才,竟敢在朕面前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