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新神探联盟/正泽/鼠猫）》桃子戈

41、记忆

　　第四十一章

　　对包正，对公孙泽，陆峻都没有格杀的命令，罗印也不敢轻易下狠手。
　　楼道里的枪战虽惊险，两方人却都有所顾忌，并无死伤。
　　一路追击到楼顶，罗印阻止了身后的士兵，双手做了一个‘散开’的手势，二十余士兵在他身后以雁行之势排开，举枪瞄准停在天台边缘无路可退的正泽二人。
　　“杀掉你们，不是我的意图，”罗印低头，玩弄着手里的枪，并未看对面两人，“只要包正配合，留在这里，公孙探长尽可离去，我绝不为难。”
　　包正迅速看了公孙泽一眼，瞬间的四目相接。
　　“我不会为了自己脱险而令包正身陷险境，”公孙泽的枪口始终指向罗印，丝毫未移，“包正和雷宁都曾是你们的实验工具，以雷宁现在的病态来看，我们很难相信你此刻强硬留人的行为背后没有任何阴谋，而包正不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如果说基地曾经对包正做过什么，那也是将近十年前的事，现在才开始担心他的身体会发生什么病变会不会太晚了？”罗印冷笑，“对包正来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很清楚日本人像疯狗一样的嗅觉，可能你们踏出这里一步，就会落进他们的陷阱。”
　　包正低头看向楼下，漆黑的夜，静悄悄的街道，在这平静之下也许是致命的危机。
　　他再回头看罗印身后剑拔弩张的卫队，不由苦笑，未知的杀机，和眼前的险境相比，似乎都不会是令人愉悦的选择。
　　“我好像应该接受你的建议，”包正笑道，“可是，束手就擒从来就不是我的风格。”他稍向前走了一步，有意无意地，脚步横在公孙泽前方。
　　“哦？”罗印剑眉微扬，露出一种饶有兴趣的表情，“和我试试手，打得赢我，悉听尊便。”他脱掉外套随手扔在一旁，单薄的衬衫贴合精壮的身躯，绷出利落的肌肉线条，他的身体微侧，脚步缓缓滑动，摆出一个搏击的起势姿态，眼睛始终盯着包正，如一只蓄势的鹰隼。
　　“我也正有此意。”包正微笑道，将外套脱下递给公孙泽，四目相接的瞬间，他轻声道：“伺机制伏，跟他不需要江湖道义。”
　　公孙泽深深地看着他，道：“小心他方有诈。”
　　包正冲他一笑，转身面对罗印，“在动手之前，我有几句话想问你。”他缓步走近罗印。
　　“有什么话，打赢了再说。”罗印轻笑了一下，“若是手下败将，谈何条件？”
　　包正也笑，“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知’字未落，包正已经出手，脚下移动如飞，拳风霍霍，直逼罗印面门。
　　罗印向右一闪，右掌斜上直挑向包正咽喉，包正急忙闪避，掌风擦着他鼻尖蹿了过去，他急收拳，胳膊肘猛然一拐，屈肘朝罗印前胸撞去。
　　罗印脚下一滑，退了两步，旋又欺上，飞起长腿直击包正胸口，脚下力道极轻，踩着包正前胸，飞身而起，自他头顶跃过，一脚后踢在他背心要害。
　　包正不敢托大，急忙一个旋身，手腕翻转，擒住罗印小腿。罗印身形灵活，被他擒住一只脚踝，身子在空中一拧，竟整个人如一条灵蛇，弯折至不可思议的软度，借着包正擒拿他的力道，猛然撞向包正腰间，像一条绳索，在他身上缠了半圈，单手自他胁下穿出，手指如钳抠向咽喉。
　　包正急忙翻右臂格挡，却不料罗印第二只手自另个方向袭来，掐住了他的喉咙，电光火石之间，他只来得及手臂一展一圈，将罗印脖颈夹在腋下，手掌一翻，扳着下巴将他脖子向外扭了出去。
　　两人停顿一瞬，旋即同时放手，各自退出两步，相对而立。
　　“看来这么多年，你的功夫也没荒废，”罗印道。
　　“既然过了第一局，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吧？”包正不等他回答，便道，“你和雷宁，和我一样，是从基地出来的人？”
　　“是。”罗印答得爽快。
　　“你也接受过实验？”
　　罗印顿了片刻，道：“是。”
　　包正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你这样子，是成功的实验案例？”
　　“是。”
　　“也就是说当年的实验并不是全部失败？那么……”他踌躇了片刻，“那我呢？是不是并不想我记忆的那样，也同样接受过实验？”
　　“你的废话太多了，打完再说。”罗印忽然发难，掌风呼啸袭来。
　　罗印用掌，掌法轻灵，如两道利刃，在空中划着锋利的风刀，每一劈都自极其刁钻的方向而来，令人防不及防。包正使拳，他的拳直接而利落，左右格挡，如一柄劈刀，厚重地将八方袭来的掌风挡地严丝合缝。
　　罗印变招奇快，包正以快打快，各不相让。顷刻之间，两人已你来我往打了上百回合，拳影掌风如化了无数影子，重重叠叠，围观的众人决然看不清战圈中两人如何交手，只听得噼啪一阵，拳掌擦撞发出滞闷的声响，不绝于耳。
　　倏然间，两人猝然分开，再次各立一方，显然，仍旧胜负未分。
　　罗印静静地看着他，调整内息。

　　“老规矩，再问你个问题。”包正道。
　　罗印眉头微皱了下，几乎有种翻白眼的冲动：我什么时候跟你定这个规矩了？
　　当然，他什么都没做也没说，就那么维持着冷淡的姿态。
　　“我也接受过实验？”
　　“你自己的身体发生过什么，问我？”罗印反问。
　　“……”包正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我如果什么都记得，用得着装不认识你吗？”
　　“是，你确实接受过实验。”
　　公孙泽闻言，心中倒抽一口冷气，再看包正，仍旧是那张笑起来吊儿郎当的脸，仍旧是那双亮晶晶的瞳子，然而此时却像蒙了冷冷的雾，远隔重山的陌生。他想走上前去，与他站在一处，脚步动了动，却终究站在了原地。
　　以他的骄傲和刚强，未必需要此时这无谓的同情。
　　同情不能扭转任何事情，包括包正已经过去的人生和他们此时的险境。
　　公孙泽站在原地，和罗印一样安静地望着包正。
　　如果此时包正回头，会看到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里蕴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暖，像一捧自沸水中蒸腾起的雾气，暖入心扉。
　　爱之一字，在这个时刻显得尤为渺小，不值一提，只公孙泽此时本能地悬在他身上的心，才是真实。
　　然而，包正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包正亲耳听到还是有种世界颠倒的眩晕，只觉脚下虚浮了一下，急忙稳住，脸上的笑容僵在那儿，越发苦涩，“这么说，我和你一样，是成功案例？”
　　“是。”
　　“为什么我完全没有那一段记忆？是人为清洗？作为实验的一部分？可你又什么都记得，为什么？”
　　“你的问题可真多，可惜我不知道答案。”罗印忽然诡异地笑了一下，“也许我能帮你想起点什么。”
　　罗印出手极快。
　　霍地腾空而起，身体如一道利箭凌空刺向包正，脚下迅疾如电，只见乱影纷纷，凌厉的脚风连环踢向包正头颈的脆弱部位。包正急忙翻转双臂，连环反背拳格挡，急速滑步后退。顷刻间，已退出去十几步。
　　罗印身在半空，借着迅速踢打的回力稳住身形，攻击之势越发凌厉，包正只觉眼前脚影纷飞，像是无数黑色的风从脑袋两侧呼啸而过，营造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诡异世界，头脑里呼呼地山响，那根脆弱的神经再次被挑了出来，钢针扎入头颅的刺痛让他浑身战栗。
　　他慌忙稍稳心神，想在这危急关头驱走令他分神的疼痛，然而身体机能却不听理智使唤，头疼愈重，只觉眼前的世界模糊、扭曲，变幻着陌生诡谲的模样。
　　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烈日下的练武场，人头攒动，一片陆战军的黄绿色制服扎堆地涌动着，兴奋、激烈、满是年轻的荷尔蒙，包正的目光穿透重重人群，看到场内对决的两人。
　　黝黑精壮的青年，对面是一个清瘦冷峻的年轻人，两人各处奇招，变招拆招迅如闪电。忽然，年轻人飞身而起，一阵连环踢夹击青年头颅，青年反手格挡，急步后退。
　　包正闭了一下眼，头颅疼得要炸开了。
　　就在这一瞬间，罗印的脚踢在他耳侧，虽然罗印眼见他神色恍惚，下意识收了力道，却仍将他一脚踢飞，重重地摔出去很远。
　　“唔！”包正闷哼一声，身体在疼痛中蜷缩，他全然顾不上身体的伤，只听到脑中有两个声音回荡。
　　“你身手不错嘛。我叫包正，军号是1024。”
　　“罗印，2119。”
　　他紧闭了双眼，往事如碎片，打乱了时序，在他头脑里蹿进蹿出。
　　‘我还真是认识他呵……原来我接受过实验，留在我脑子里的也不是弹片，失忆是控制不当的结果？难道有一天我会变成雷宁那样？唔，原来陆峻……看来我还不是最倒霉的，哈哈，哈哈……’他混沌地想着，很得意地笑了两声，觉得脑子昏昏的，好像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