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繁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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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其实，后来包正想过，他们根本用不着去找白玉堂，因为白玉堂慷慨相告的密道机关压根就用不上。
他和公孙泽趁夜潜入壹号公馆的行动，似乎只是为了完整他的记忆而走的一步没有实质意义的步骤，只是后来的‘死亡之旅’的开端，重要的是后来的事，而不是他们怎样进入，怎样寻找雷宁。
因为他们连找到机关，寻找雷宁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夹击在楼顶通向下方的楼梯中央，进退不得。
黑黢黢的走廊，一点月光透过远处的窗照进来，描出了罗印的身影，冷峻的，像一头伺机而动的鹰隼，悄无声息地逼近他们。
“你来找雷宁？”他的语气很平常，没有厮杀前的冷肃。
“唔。明知故问。”包正对上他的眼，在暗淡的光里，隐约觉得这人看他的眼神很熟悉，“你是谁？我们见过？”
罗印顿住脚步，停在五六个台阶下面，静静地看了他一瞬，“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什么都觉不出来。”包正忽然因他这句话而略起了烦躁，“不要跟我装神秘，你是他身边的人，既然我以前认识他，想必也认识你。”
“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罗印语气里带了些叹息，“不记得不是很好吗？你何必再到这里来？找到雷宁，记起以前的事？有什么意义？你还是要像现在这样活下去。”
“人是一种需要归属感和安全感的动物，不知道自己发生过什么，不知道哪一刻自己就会死掉，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包正道。
“雷宁已经不具备正常的意识，对你不会有太大的帮助。”罗印忽然笑了一下，“也许他的作用还不如我，有些事你问我可能比问他更能得到正确直接的答案。”
包正心道：‘在这种被人虎视眈眈的境况里，我能跟你拉家常一样问当年那些事？逗呢吧！’
罗印见他不说话，便说：“你根本不该来这里，或者说，这个案子一开始你就不该介入，参与得越深，你只会越危险。”
“不管你出于什么立场，我谢你的提点。”包正笑眯眯的，在黑暗里握住了公孙泽的手，悄悄做了个‘快走’的手势，“我现在就走，咱们就当没见过。”
“你出了这里，会有更大的危险，”罗印道，“你应该很清楚，日本人正在到处抓你。”
“日本人？”包正诧异，原来下午在医院意图绑架他的是日本人，“为什么？”
“抓你？什么时候的事？”公孙泽几乎与他同时发问，将包正的手攥得死紧，“你又惹什么事了？”
包正回他一个‘我怎么知道’的眼神，两人一同看向罗印。
“……”罗印忽然有种无语的感觉。
就在罗印被二人盯着看，心头闪过几只乌鸦的刹那，包正已先发制人，一手撑住楼梯扶手，两脚飞起，分别踢向罗印上下要害。
罗印向后一避，脚步滑出三四个台阶，包正并不追击，借着身体回旋之力，两脚收回扶手上，甫一踩稳，便直起身子向上跃起，双手攀住上一层楼梯栏杆，两脚猛然一蹬，身体向上弓起，以双脚勾住上一层扶手的姿态倒挂。倏忽之间，人已翻到了上一层，绕到了伏兵的身后。
与此同时，公孙泽提枪而上，身体紧贴着墙壁，脚步飞快地向上奔去。
黑暗里，两方子弹飞窜，擦出一簇簇火花。
火光明灭之间，只觉那弹火追着公孙泽身影向上方迅速移去。
而在他身后，罗印已如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扑了上来。
其实，后来每次提到当天晚上的事，展超都很扼腕，无比后悔听信了白玉堂的话，去看所谓的‘好戏’，而放弃了和包正公孙泽一起潜入壹号公馆，以至于事情突发的当时他一丁点儿力也没有帮上。
他总觉得如果当时他也在现场，一定可以制止后来那一连番可怕事情的发生。
每当后悔起来，他就恨不能将白玉堂拖过来狠掐一顿，如果，白玉堂还在的话。
每次说完这些话，他就会安静好一会儿，安安静静地度过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直到公孙泽喊他出任务，才甩甩已经没有了呆毛的头发，抛开一切，投身他必然为之斗争一生的战斗里。
他总是想，白玉堂所说的义无反顾，为之生死不足惜，大概也是如同他一样的情怀。
当然这是后来他才明白的事，而在当时，他也只是想：‘这人又在说大话吧，说话一套套的，倒是做点实在事啊。’
而当白玉堂真的做了很实在的事，他又想：‘他还是说大话的时候更可爱。’
其实，当天晚上白玉堂只是带着展超去了孟焱的码头，趁着夜色爬上了两层楼高的仓房顶，趴在屋顶，透过小玻璃窗向房里看了大半夜。
海边的风冷得像小刀，嗖嗖地刮着脸，展超觉得自己的脸冷得麻木了，僵硬地鼓着腮帮子，“你确定这个就是你说的好戏？”
白玉堂这才从那小窗户上爬起来，“你没看懂吗？”
“不就是一堆人在忙着抽水，挖土，哦，还有潜水员？”展超想了想，仍旧不解，“这跟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你看不出他们在做什么？”
展超茫然地摇摇头。
“你知道公孙泽正在找一条从壹号公馆通出来的地道吗？”
展超继续摇头。
“……”白玉堂这才发现他好像找错了卖线索的对象，“简单说吧，德城地下有一条贯穿大半个城市的密道，经过壹号公馆，接通孟焱的这个码头。而孟焱现在做的，是挖通密道与海岸的一小截距离，把密道延长到海里去。”
展超眨巴眨巴眼，“他为什么这么做？”
白玉堂看着他那张特认真又特迷惑的脸，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只要这么对公孙泽说，他会明白。”
展超把他的话在脑子里来来回回绕了几圈，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抓不到重点，“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照你的说法，孟焱是替壹号公馆做事的，你不也是吗？为什么出卖他？”
白玉堂忍住吐槽他那句‘为壹号公馆做事’的冲动，冷哼：“看他不顺眼，见他倒霉我就高兴，不行吗？”
展超嘁了一声，“就这事儿，你随便在哪儿说不都行？非要跑这里来吹冷风？”
“眼见为实嘛，而且”白玉堂翘着腿躺在屋顶上，双手枕在脑后，“你不觉得这海边的天空特别好看吗？”
“……”展超忽然有了一种‘这人不正常吧，绝对不正常，死活不正常’的感觉，虽然这么想，他还是顺着白玉堂的目光，也看向了天空。
满天繁星，像无数颗宝石，洒满黑漆漆的天幕。
在遥远的，渺茫的地平线，天与地相接。
海风卷着潮水的咸湿，冷冷地扑上来，冷冽地塞满整个世界。
展超抽了下鼻子，觉得鼻头冷得快掉了。
‘白玉堂，我们什么时候走啊？’他想这么问，可扭头看到白玉堂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天空，点点星辰落进他眼睛里，晶晶地闪烁着，璀璨而明净。
他忽然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他仰望着夜空，裹紧了夹棉的外套，开始后悔出门的时候为了好看没在里面加一件绒衣。
而他不知道，在他看着天空的时候，白玉堂一直看着他。
——他的眼睛，像盛满了整片星空——
这是白玉堂心里头闪过的一句话，直到很久以后，也不曾对他说起过。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繁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