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之城》成玉yuki

8、枯萎之花

　　一旦熄去你的生命之火，就不能再让生命滋长，只有枯萎了。
　　——安妮·赖斯《夜访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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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0年6月14日夜，顺利攻占。你好，巴黎。”随军记者匆匆拍下一张照片后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这行德文。

　　巴黎，光是念着这个名字就会充满浪漫幻想。她像一个大沙龙的女主人，戴着一身珠宝，轻摘下昔日文化的葡萄酿造新文明的红酒。然而现在，月光下的城市显得冷清和衰败，政府和大

　　部分市民都早已出逃了。这座花都成为一枝枯萎的玫瑰，在月光下静静地诉说她的耻辱和荣耀。

　　从希特勒和布劳希奇的争吵之后不久，上面不得不通过了进攻法国的计划——也就是开辟西线战场。随后，陆军总司令部制定出了“黄色计划”。然而1月10日“黄色计划”（注1）意外

　　泄露。外泄后总部在2月制定了新的计划并以此制造了一个情报陷阱，随后德军开始了西线的开拓并成功突破了号称坚不可摧的马奇诺防线（注2）。同年6月，巴黎失守。古德里安所率领的坦

　　克兵团拖着德国陆军一路势如破竹，还对着投降的法军说出了日后成为名言的那句话：“我没有时间俘虏你们！你们要放下武器，离开道路，免得挡道！
　　”这位当日柔声安慰陆军总的司令官

　　一旦到了战场则是所向披靡。此时进驻巴黎，也是一马当先地乘着最前面的坦克，带着胜利者的睿智微笑，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直视前方。他的后面则是他一手组建发展起来、日后成为盟军大

　　敌的德意志装甲兵。
　　路德维斯就是在这个夜晚看着浩浩荡荡的陆军大部队踏进巴黎城的，他左胸前刚刚添上的一枚黑色骑士铁十字勋章显示着主人的功勋。几天前就在马奇诺防线上空，路德维斯击坠了一架

　　法军的双引擎战斗机。这让年轻的军官感到由衷的自豪和得意。
　　沿途的群众或惊恐或木讷地看着军队通过，盛名在外的美丽建筑在凄清的月光下静默地见证着一切。从枫丹白露到凡尔赛，从协和广场到爱丽舍宫，从埃菲尔铁塔到凯旋门……昔日盛景

　　依旧，只是鲜红色万字旗在风中飘动如同噬人的火。后来德军干脆在高耸的埃菲尔铁塔塔身上也挂了一条嚣张醒目的标语：“德军无往不胜！”这是为了元首一行的参观而特意准备的。只是

　　这个标语让路德维斯很反感——铁塔的美丽被破坏了，变得滑稽可笑。所以每次经过路德维斯都努力忽略那个可笑的标语。
　　进驻巴黎有两天了，一切都似乎风平浪静。有人说，战争简直是最好的催~情~药，这句话似乎有点道理。巴黎的女人们对德军展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只要给她们一些钱或者东西，就能

　　和一个美丽的姑娘在床上风流一晚。当然，最值得高兴的事，父亲这次没有随着元首一行来巴黎。此时的路德维斯，就像一只野马终于摆脱了讨厌的缰绳。所以，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宝贵

　　的。他迫不及待地想买几枝红玫瑰，在巴黎街头来一场艳遇。
　　年轻的姑娘娇笑着拉过一条毯子轻轻裹住自己□□的身体，美丽的脸上还带着情欲。她身边的年轻军官似乎感觉到怀里人醒了，一双湛蓝的眼睛缓缓睁开，原本就俊美的脸庞因了这

　　双眼睛，像清晨的太阳般美丽光鲜，雕塑般的五官在阳光下静静呈现着一种优雅高贵之感。
　　“我亲爱的阿黛尔，昨晚感觉还好吗？”年轻的军官微笑抚摸怀里的姑娘漂亮的亚麻色长发却没有吻她。
　　“很好，谢谢，路德维斯，这是我人生中最享受的一个夜晚。”阿黛尔热情地回吻了身边的年轻军官。
　　“哦，好了，亲爱的，你这么热情，我可是要迟到今天的会议了。还有，请叫我斯菲尔德少尉。”路德维斯一边微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唇，一边说出冰冷的话语。那个动作却温柔得能

　　把人心融化。
　　这个恶魔！阿黛尔在心里暗暗诅咒，她还是勉强保持住微笑：“抱歉，斯菲尔德少尉。那么，要我送您出门吗？”
　　“不必了，这么好的天气，美丽的女士应该再睡一会儿，然后出去散个步。那么再见，宝贝儿。”路德维斯将自己一头灿烂的金发扣进军帽下，他背对着床上的女人，伸出的食指和中指

　　轻轻按在自己唇上，又指向身后女人的方向，算是给她一个“飞吻”，然后拉开门，身影渐渐融入了金色的阳光里。
　　“早上好，阿黛尔小姐。”路德维斯刚刚离开，阁楼上就下来一个年轻的士兵。如果说路德维斯的英俊像是耀眼的太阳，那么眼前这个士兵的美丽就像是皎洁的月亮，清丽温和，又不失

　　英气。
　　“早上好。昨晚的事，你都知道了？”阿黛尔倒在床上，抬起手臂压在眼皮上挡住刺眼的阳光，她甚至丝毫不去遮掩自己的胴~体，轻轻笑了起来，“如果不和你们的军官上床我就活不下

　　去了，我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们的军官甚至士兵，都非常慷慨。当然，如果不介意，您也可以尝一尝我的滋味，只要您愿意出价。”
　　“我只知道有军官来了。”年轻的士兵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您，非常憎恨我们吧？我们是侵略者。”
　　憎恨吗？阿黛尔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个词语来。是啊，憎恨吗？塞纳河的水，被这些侵略者的铁蹄污染了，巴黎的绿茵也被践踏了，这就像法国人可怜的自尊心。阿黛尔想起当初在塞纳

　　河边邂逅了自己的初恋情人。然而恋人却在德军攻城前4天丢下她独自逃走了。她恨这些该死的德国佬打碎了她的美梦，让她忽然面对人性的不堪和世界的残酷。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也许她

　　已经和自己的恋人结婚了吧。然而现在……不过她有自己的一套打算。这是巴黎，她出生的城市，花一般的城市，即使这朵花已经枯萎，她依然爱着它死亡的芬芳。下一个春天，这

　　花，终究会复活。
　　“希舍尔，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总觉得你和他们不太一样。”阿黛尔从床上微微坐起来，“总有一天，春天回来的，巴黎的花朵，还会开放。”说这些话的时候，阿黛尔明亮的灰色

　　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常坚定的光芒，与她柔弱的外表有些不符。她甚至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德军士兵。
　　“憎恨也是一种力量，活下去的力量。谢谢您昨晚的晚餐。”年轻的士兵平和温柔的声音这样说着，波澜不惊的语气就像在说“早安”。
　　阿黛尔的家距离香榭丽舍大道非常近，能够远远看到每日大道上列队行进的德军士兵。今天不是希舍尔当值，所以他也静静地看向香榭丽舍大街的方向。这是一种炫耀，更是一种威慑，

　　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亡国的人民和那些人民中的抵抗运动者——他们是亡国之徒，巴黎的花朵凋谢了，法国的生命之火熄灭了。然而枯萎的花朵落下后，会变成泥土里新的养分，这里面会开

　　出浸血的花蕾。他把自己手边的一条薄毯盖在阿黛尔的身上就走出了大门，一如他来时候那样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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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由陆军总司令部制定的原版的西线计划，几乎是一战时期“毛奇计划”的翻版，后由于外泄而放弃。
　　注2：一战后法国为防德军入侵而在其东北边境地区用钢筋混凝土构筑的筑垒配系，以坚固出名。
　　注3：著名德军将领，隶属国防军，被誉为“装甲兵之父”，“闪电战”创始人，其肖像至今挂在德国的装甲兵军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