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初识” ...
-
我回忆起我们的初识,感觉那不可思议。千千万万个人里,偏偏是遇见了你。
而分开之后,我曾无数次梦见自己在巴黎的街头见到了独自行走的你。在越过千里迢迢之后,终于有勇气向你问好。
——堇色ivy《晚安,巴黎》
===================================================================================
视野里模糊的天花板渐渐清晰,一起变得清晰的还有侧腹的疼痛。希舍尔微微动了动身体,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发现在自己躺在一个干净舒适的房间里,身上穿着一件丝绸衬衣。窗户
边一个穿着军服的青年,左腿缠着绷带,背对着他逆光而立,身影几乎融进这夕阳的黄昏里。希舍尔这才慢慢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把路德维斯推上地面后,下面的抵抗组织就开枪打中
了自己侧腹。之后看到路德维斯在井口变焦急地大叫,德军士兵下来了很多,有的去追击抵抗组织分子,有的则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住,剩下的人就去找担架了。最后那些抵抗组织的人已经逃
跑了,士兵们抬着受伤的自己从酒馆的地下室原路返回。之后就是救治了。
“唔……斯菲尔德……少尉……”希舍尔想要撑起身子起来。
窗户边的人听到这身低喃,直奔到窗前:“你怎么样了?希舍尔,好些了没?”路德维斯的手轻轻覆在他侧腹的伤处。
“是的,长官,我已经好多了。谢谢您救了我。”希舍尔柔和的笑容像荡漾开的涟漪。
路德维斯小心翼翼地扶他微微坐起来:“我想我们之间也许可以说du不说Sie了(注1),如果你愿意的话,私人场合叫我的名字我会更高兴的。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是你救了我才对。
昨天刚做的手术,因为药物缘故你已经睡了一天了。疼得厉害?”
“没有关系,只是小伤,子弹取出来应该没事了。”希舍尔低头看了看腹部,“那位阿黛尔小姐……”
“你认识阿黛尔?!”路德维斯惊讶地瞪大了他海蓝的眼睛。
“我之前在她家寄宿过,我想那天晚上来的军官应该是你。”
路德维斯的脸一下子红了。该死,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唯独这次忽然害羞了?身为贵族公子哥的少尉吱唔着,像个犯了错的小男孩:“嗯……是的,我……”
“阿黛尔是圣女贞德的人,我在那群人里看到了她。根据我的猜测,她应该是个情报传送者。也就是说,在我们的上层官员的圈子里混迹的法国人里,有一些是抵抗组织的间谍。”希舍
尔似乎没有注意路德维斯的表情继续说。
路德维斯心里暗暗捏了把冷汗,看来圣女贞德不容小觑,还好自己一直冷静谨慎,没有泄漏过什么重要情报。
“不过见到你真是惊讶极了。”
“对不起。”路德维斯挠了挠他的金发,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希舍尔望向他。
“我在格罗斯布色茨时,向你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我的名字是:路德维斯•冯•斯菲尔德。我的母亲是德意志名门之女,父亲也不是柏林商人,是……陆军上将。”
“那么,很高兴认识你,路德维斯•冯•斯菲尔德。”路德维斯的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希舍尔正微笑着同他握手。
“你不生气吗?”路德维斯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希舍尔的笑容云淡风清,“也许你一开始亮明身份,我们之后的交谈反而会有距离感呢。”
路德维斯的脸庞瞬间透出喜悦的光芒,他高兴地回了希舍尔一个热情的拥抱,看到对方微微皱眉轻抚伤口,想必是牵动了伤处。路德维斯赶紧放开他,替他拉了拉滑落的薄毯:“对了,
你为什么会参加国防军?”
“命运的选择——就像我当初和你说的那样。”希舍尔笑了笑。他的真实目的只是为安妮卡寻找她的丈夫,自己对于战争和功勋并不热衷。不过,他暂时不想告诉路德维斯。
路德维斯像看这一个调皮的孩子般看着他:“好吧,命运的选择。那么,现在命运给你另外两个选择,第一,吃晚饭;第二,不吃晚饭。”
希舍尔被路德维斯这么一问,饥饿感顿时涌了上来:“嗯,我想我确实饿坏了。”
“那么请等我一会儿。”路德维斯神秘一笑,拉开门出去了。
希舍尔趁着这个间隙仔细观察整个房间。房间布置虽然简单,但干净舒适。从旁边开启的大窗户里可以远远看到塞纳河的辉煌灯火和夜色里的埃菲尔铁塔,就像是一幅会变换的风景油画
。希舍尔静静看着窗外的灯火。因为战争的关系,城市相比昔日显得有些清冷,但依然能感受到巴黎精致妩媚的气韵。事实上,就在他手术的那天,路德维斯少尉刚刚勒令一个准尉和自己对
调了房间。
不一会儿,路德维斯端着一盘精致的食物回到了他的床边。希舍尔看着面前诱人的食物:“这对我来说太奢侈了。”面前的大托盘里四个小盘子精致地摆开,不仅有法式鹅肝酱、洋葱汤
两道法国菜,还有糖醋烤牛肉和菠菜两道德国菜。
“请不要客气。”路德维斯一边说一边动手替他切好餐点,“都是我做的,在家里的时候常常亲自给父亲下厨。“路德维斯将刀叉递给他,脸上写满了一种叫“自我陶醉”的表情。
希舍尔尝了一小口洋葱汤,不禁对这个青年少尉刮目相看——这才是真正的“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
路德维斯看着希舍尔的表情知道自己的厨艺得到了肯定,继续切着盘子里的食物和他说话:“圣女贞德的人非常谨慎,连盖世太保和党卫军都没有抓到过他们。他们中不少人甚至是上流圈
子里的人,一面和我们来往,一面窃取情报给地下组织。”
“元首已经回去了吧?”
“是的。但这边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两周后德军高层会举办一个宴会,到时候那些家伙一定会出现。我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办法来揪出其余那些暗处的家伙们。”
“需要我帮忙吗?我躲在酒窖里的时候看到过他们的脸。”
路德维斯有些惊喜地挑眉看向希舍尔:“真的吗?好啊,我正好非常需要你!”海蓝的眼睛弯成两弯漂亮的月牙,笑得像只金毛的狐狸。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怎么做的。下周,我们就可以行动了。”路德维斯边说边拿出两个玻璃酒杯,里面倒上牛奶,“Santé(注2)!只为了我们巴黎的‘初识’,你还没有拆线,不能
喝酒。”
希舍尔接过酒杯,两只装着牛奶的高脚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路德维斯一直逼着希舍尔吃下三分之二的食物直到对方连连摆手才端着盘子起身问:“要不要出去走走?”
“现在?”希舍尔惊讶地看着他,“虽然想,但是照目前状况看,我一个人下床走动似乎还有些吃力。”
“我给你准备了轮椅。”路德维斯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按在唇上,声音温柔,“嘘,从我的军医那里偷来的。你的军服在手术时候破了,先穿我的常服吧。”
希舍尔无奈地看着他,心想这位少尉还真是……我行我素。
巴黎的夜色依然处处闪烁着醉人的风情,就像妩媚的女子摇曳的裙摆和身上淡淡的香水。年轻的军官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青年,他们正沿着塞纳河漫步。这座美丽城
市的命运就像远处的灯火般明灭不定,只有那些宏伟的建筑用不变的身影见证着历史的变迁。昔日的繁华换了主,法国人饱尝着失去巴黎的痛楚。历史的齿轮慢慢转过,转过1936年的奥运会
,转过1939年的硝烟,也转过塞纳河畔这个静谧的夜晚。
===================================================================================
注1:德语,Sie是“您”(敬语),du是“你”。一般来说后者用于密友熟人间。
注2:法语“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