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斛语·执手》青无冥

7、安辩秘密

　　（七）

　　推开有间餐厅的玻璃门。

　　似乎注意到少羽的到来，本来还在餐桌上忙碌着什么的天明，他突然有几分匆忙的收拾起什么，翻手藏了起来。

　　天明眯起眼睛嬉笑着，“呵，少羽你回来了！”

　　“嗯。”少羽很简洁的回答着，似乎注意到天明刻意在掩藏些怎么，“你刚才在做什么？”他显出略微的好奇。

　　“我...我...我没干什么呀！”天明微微后退了的一步，掩饰着自己身后的东西，顾及的瞥了一眼，少羽依旧用猜测的目光注视着他，天明忙扯开话题，“少羽，石兰他有东西要我给你！”

　　少羽微微愣了一下，“石兰......”他不知道自己更多的是诧异还是惊喜。

　　正在少羽目光游离的时候，天明忙收拾了一下，以很快的速度把之前石兰让他转交的盒子，塞到了少羽的怀里，如释重负一样的吐了一口气。

　　不由抬手托着那盒子，少羽的目光不由垂下，这个盒子的样子似乎和之前石兰手里的那个盒子是一样的呢。只是原本包装细致的纸盒边缘已经微微皱卷了起来，上下盖的边缘的花纹似乎也并不吻合，似乎是在匆忙着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石兰他应该是很细心的人，应该没道理会这么粗略。

　　少羽不由瞥了一眼天明，他已经笑着眼睛已经几乎变成了月牙状，可此刻他的手心中已经沁出了些许汗。

　　抚上盒盖，少羽打开盒子，是同之前少羽之前尝过的一样的点心，但似乎又些不一样，“天明...你是不是又偷吃了！”他没有任何质疑的说。

　　“...我...”天明一时语塞，有几分底气不足的辩解道：“我...我哪有！这是石兰给你的嘛。”

　　少羽无奈的解释着，“这个盒子里原本应该有八种样式的点心才对，可是现在有两种都没有了，还有...”他从盒子中捡起两张纸片，“你忘记把这个丢掉了！”

　　似乎已经完全被识破了，天明吐了吐舌头，有几分底气不足的轻声说，“只是想尝一下下嘛...不过太好吃了，忍不住就...呵呵。”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憨笑着。

　　少羽却似乎并没有太过在意，“早就知道你小子了！不过...下次石兰给的东西，你绝对不准偷看偷吃！”

　　“谁说石兰只会送你一个人东西了！”天明有些在意自己没得到石兰的“礼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哎，少羽。你怎么会知道石兰给你的盒子里是八种点心的！难道...石兰以前就送给你过了！”

　　少羽微微愣了一下，“这个...”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天明的问题。

　　他同样不解着，石兰似乎永远是一个无法看透的迷。

　　如果刚开始石兰只是为了感激，或是道歉，似乎他让天明转交就已经很足够了，可是他却还在做好这一切之后，还是...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份不明有几分茫然的萦绕着少羽。或许，他原本所见的石兰并不是原来的他。

　　那时，少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如同被彗星吸引而去的星体，渐渐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自己原本的轨迹。

　　似乎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午休的时候一直都不见石兰。

　　少羽有几分无趣的独自一人走过楼层外的长廊，前方却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微微为之一愣。石兰从图书楼走了出来，手中依旧捧着那些书，似乎正要去什么地方的样子，随即转身走近了另一栋楼中。

　　“石兰...”少羽刚想开口叫住他，却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下他的肩，他侧过身。

　　子聪邀请道：“少羽，你怎么在这里呀！我们一起去打球吧，上次你都没打完就先走了！”

　　他现在可没那个心情，“额，不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抬手指了指那不远处的教学楼，“子聪，那里是什么地方？”

　　“哦，你说那里呀！”子聪心领神会，“那里是学校的天文台，不过一般都是夏天才开放的，所以很少有人会去那里的，少羽你不知道也不稀奇。”他简捷的解释了一番。

　　少羽喃语着，“天文台...”难道平时石兰午休的时候都是去哪吗？

　　匆匆与子聪道了别，他快步走向那天文台，玻璃门还是半开着的，走进去的通道却显得有点昏暗，穿过那里光线渐渐明亮起来，四周是环形的建筑天顶，阳光从上方直射下来，似乎正如子聪所说的没有一个人，这里真的是寂静一派，也难怪喜欢安静的石兰会来这里。

　　少羽不由仰头看着上方的天顶，沿着一旁的阶梯走了上去，他环顾着四周，只有那一排排空落的零星放置的座位，这个地方有些大，也不知道石兰在什么地方。

　　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走到了阶梯的顶端的平台，石兰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前方的高台上，一时间他有几分欣然的想那个背影冲去。

　　脚步却在某一刻凝结了下来......

　　抬起手抚上白色圆帽的边缘，在指尖的弧度运动下，原本覆盖在那之下，不曾看到的发丝一缕缕的散落了下来，柔顺的划过肩头，整齐的铺平了后背处。

　　阳光似乎一直这么细致。明朗的勾勒出原本属于少女的特殊脸线轮廓，在发丝的浮动下若遮若现，那鼻翼的高度，眉睫的细密，唇角的弧度，下颔收起的婉转边缘......

　　熟悉，又近乎陌生。

　　这是又一次少羽看到那动作，熟悉而自然轻描淡写的将耳侧的长发时挽到耳后，风却因为这个反方向的吹动着，翩碎而起的刘海，随之随意浮动的发丝。耳边除了轻轻的风声，夹杂了那膝前随意翻动着的书页的“沙沙”声。

　　石兰他...她...真的是女孩！

　　此刻也在拨动着心弦，那一刻或许他也听到的是自己乱了的不规律的心跳，是自己肯定真实，却又如梦的现实。

　　不知是因为敏锐的察觉力，还是无意间石兰的目光似乎注意到了站在她身后的人，她的眼眸微微颤动了一下，同样有几分猝不及防。

　　短暂时间的四目相视，似乎有太多的疑虑，解释......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原本的沉寂环境下，石兰膝上的书还在周而复始的翻动着，仿佛在表达着原本两人间无法表达的不安。

　　自己的秘密会被发现，石兰早已可以预见到，那或许只是早晚间的事情，她也无法瞒少羽太久，只是不知道会这么快，这种情景之下。她流露出女性的羞涩，不由侧过目光低垂着视线。

　　犹豫再三，不断组合着自己要说的话，又一次次的推翻，少羽不由对自己此刻也踌躇起来，“...我...我，石兰...我只是想...没想到你会是...”该怎么样和她解释呢。

　　石兰似乎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在意，“没什么。”她微微开口，声音依旧轻盈。

　　少羽不由小心的注视着此时的她，石兰收起了书本缓缓站起身，完全侧过身面对着他。少羽反而有几分拘谨的收回自己的视线，“我会帮你保密的，一定。”

　　“嗯。”一个轻轻的点头，似乎时相信的并不需要在验证什么。

　　气氛依旧微微的显的尴尬。

　　少羽有几分小心的试问道：“那个...打扰到你了，我是不是出现的太突然了。”他干笑了一声，试图缓解一下怪异的气氛，却觉得自己的话完全是多此一举，并且还明知故问。

　　“没有。”石兰微侧过目光，似乎也只能这样回答着。

　　两个人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对话，似乎彼此之间都在回避着某些事。

　　似乎有了些许的切入口，少羽不由疑虑的开口，“石兰...你，平时都会来这吗？”

　　“嗯。”她轻微的颔首算作了肯定，侧过脸仰头望向着那天顶，似乎像是自言自语，“大概...这里可以让人感觉很安静吧。”

　　倾吐的话语，没有过多的修饰。少羽看着此刻面前这个刚才才发觉是女孩的女孩，她微微浮动的长发尽在眼前，似乎曾经见过相似的一幕。他沉默，凝视着什么。

　　对了，他见过的。

　　是那个住在石兰家的晚上，那个夜晚，在他打开房门时，曾看到石兰一个人抱膝坐在窗前，那般孤单。是因为即使在晚间，在所有人的熟睡之中，她也无法安静，那是什么原因？

　　“你不过来看看嘛？”石兰干净的语气让他微微醒悟。

　　他动了动唇，“啊......哦。”少羽走上前去，微显出以前不曾有过的拘谨，与她并排站在那高台处，随她一同抬头看着那玻璃天顶外的天空。

　　现在是白天呢。阳光没有直射这里，只有光轮清晰的映照在这天顶玻璃的四周，在那之外，是清晰可见的天空，纯净的似乎没有任何一丝的杂质。

　　“这里，好像...”少羽一时愣然，注目着石兰让他所看的这天的一隅。

　　似乎明白他的感受，石兰不加思索的说道：“很接近天空，对吧。”

　　收回视线，少羽木楞的对着她点了点头，“嗯。”

　　她说的没错，在这个地方，第一次感觉到天空的距离是这么的接近，甚至像是咫尺。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心情似乎也舒畅起来。

　　她是唇角微微泛出微微苦涩的笑意，却说着并没有深意的话，“那大概...也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了。”像是喃喃自语。

　　目光不由的转向她，她依旧是侧着脸庞，眼中一丝很特别流露的感情，少羽似乎也陷入了沉思，“天堂...嘛...即使是意象，那大概就是唯一可以寄托的借口吧。”

　　“你，明白？”石兰看着他，似乎对于他如此坦然的回答自己怪异的话的诧然，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你的家人，他们...”她不由的低垂下头。

　　少羽突然笑了笑，“没什么啦，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连忙转移话题，“不过，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呢。”

　　“嗯。”石兰注视着他此刻依旧笑着的神情。

　　原来，他也是吗。

　　沉默了片刻，石兰转过了身，“回去吧，也快上课了。”她提醒了一句。

　　少羽很自然的说道：“嗯。呃...”他收回自己原本看上方天顶的视线，脸色却突然变了变，僵持住了。

　　已经走出来了几步，身后的人却迟迟没有跟上，石兰回头看他，却见少羽依旧站在原本的高台上，没有分毫的移动。

　　似乎注意到他的怪异，石兰不由的问道，“你怎么了？不走吗。”

　　少羽转过头，似有无奈的笑了笑，“呃...你先走吧......你再呆一会...呆一会...”不经意间他的额前冒出了些许的细汗，脚步依旧没有移动。

　　“你...”石兰看着他略微的怪异。

　　少羽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你，先回去吧...我等下...”他低着头自顾自说着，一抬头却发觉石兰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身旁，“呃，那个...我......”

　　她缓缓向他抬起手，见到少羽的迟疑，她没有质疑的说“你，不是恐高吗？”

　　少羽似乎有几分泄气，“啊...你，知道啦！”他扶了扶额头，真是丢脸呀，居然这样就被石兰知道从小就恐高这件事情。明明平时自己从来都不会走到高处的任何边缘的，可今天自己居然毫无察觉的就...而且是直到刚才的几秒前才发现。

　　“再不走，要上课了。”石兰轻语的催促了一句。

　　少羽回过神，“哦！”他低头看了看石兰，带着自己的迟疑与不安，他还是握住了石兰伸过来的的手，却似乎是出于下意识对高处的恐惧，握着的力道不由紧了紧。

　　石兰似乎也明显愣了一下，她微微的转开脸，不去对视少羽。她背身走离那个高台，手依旧被少羽牢牢的抓着，有几分可笑的像是他此刻的救命稻草。

　　想到他居然为了在自己面前不表现出自己恐高的软弱，还让她先自己离开，那，他是打算怎么靠自己下来？

　　一个很小幅度的笑意。

　　少羽的脚终于可以开始移动，离开这个让他晕眩的高处了，他暗暗的吐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目光却不由的落在走在自己前方的少女的手，现在正被他握在手心中。

　　石兰的手似乎一直都是这么纤瘦修长，握着的感觉很舒服。这不是第一次，可是...之前那时，他根本还不肯定石兰就是女孩子，所以才那么坦然，可是现在......虽然还是事出有因，少羽却总感觉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仰头看着石兰，她背对着自己，不紧不缓的脚步随着那飘动的墨色长发。细致，柔婉，这应该才是原本的石兰吧，微微的发呆。

　　“到这儿就可以了。”石兰说着，然而自己的手却并没有被放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收回自己的手。她转过身面对着少羽，他此刻低垂着视线，似乎在想别的事情。“...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少羽猛地一惊，慌忙抬起自己的手，动作略微显得有几分夸张，“啊。”他有几分尴尬，“谢谢你，石兰...刚才我......”

　　“下次小心点。”她不由的体现他，“不要再站在高处了。”

　　“...我是因为......”少羽刚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因为冒失。

　　石兰已经转身离去，“我回去了。”她低低的一句话，随即走近了出口的通道，并在走出前，重新将自己的长发挽上，戴上了帽子，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

　　“因为你...哎......”他叹了一口气，没能说完的话。

　　还是，找不到自己真正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