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斛语·执手》青无冥

5、灼伤之处

　　（五）

　　宿舍的门又再次被大声的打开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即使不抬眼看也知道是那小子回来了，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这是这一周来的第几次把地板也震得作响了。

　　不动声色的继续保持着原本撑着头斜躺在床铺上的姿势，少羽漫不经心的翻过面前的那本《孙子兵法》，天明的脸却突然迎着出现在他的旁边。

　　“喂，少羽！”他突然大声爆出这么一句话。

　　声音震动着，少羽手中的书差点掉落，他猛然坐起了身，扯了一下疑似被震麻了的耳朵，视线不由的偏斜着注视着站在旁边的天明，“你突然干什么！拜托你下次用正常人的方法交谈好吗！”

　　对于少羽对他莽撞的抱怨，天明却丝毫没有在意，却转而拍了拍他的肩口，“哎...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吃饭，好不好！”

　　“为什么！”少羽慵懒的回答着天明，继续注视着手中的书页，“我又不是很得空，再说...你小子会这么热情的特地来约我？”他明显感觉到天明的目的很不单纯。

　　天明显出微微的焦急，摆了摆手，“今天本来就是周末嘛。”似乎还有种堆笑的感觉，“我们就去丁胖子那里吧。我保证这次一定自己付钱，一定！”他故作一脸严肃的竖起手指，起誓般的说着。

　　合上书页，少羽起身抖了抖微显褶皱的衣衫，转过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取笑的意味，“我看...你是出了校门就不认得路了吧，所以才这么好心的来约我。”他似乎已经看出了天明求人态度大变的小伎俩。

　　“呃，我......”一下子被戳破心思，天明一时语塞的挠着后侧的头发，垂着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声，“要是石兰在的话，哪还要这么麻烦，我跟着他也能去嘛！”

　　少羽已经走到门口，回身却见天明还呆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跟上，“小子，你一个人在那里嘟嘟哝哝些什么呢，到底要不要去了！我可不等你了。”他做出不耐烦的样子。

　　“啊，哦！来了，来了。”天明满脸欣喜的奔跑着追上少羽的步伐。

　　“没有！没有！怎么会，没有！”

　　天明心急火燎的把所有的口袋都翻到了外面，却迟迟找不到一分钱的影子。

　　见到他又这样了，少羽无奈的扶着额头，摇着头，他居然出来吃饭连钱都可以忘带。

　　丁大伯叹了一口气，也是在有些看不下去天明像玩杂耍似的乱转着翻弄寻找，不由提醒了一句，“你是不是出来的太急了，忘带了？”

　　一副苦瓜脸的抬起头，不由点了点头，“好像是的。”他转过目光，希望此刻少羽能对他有所帮助，“少羽......”

　　意识到天明的“企图”，少羽忙打断撇清关系，“诶，你可别指望我帮你买单哦，你忘记出发前你说的话了...还有，其实我也没带钱。”他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啊...”天明一下子像泄了气的气球，耷拉着脑袋。

　　丁大伯却有了什么想法，“这样吧，你们帮我招呼下餐厅的工作，我就帮你们准备一份大餐，怎么样呀！”他商量的看着天明。

　　听到有吃的，天明马上从低落中恢复了满额的元气，“真哒！我们马上干。”

　　被天明一起拉走少羽一阵无奈：“为什么连我也要帮忙啊。”正当他想抱怨几句，却在转角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端着为客人的菜，石兰缓步走向他们，目光很淡然的一掠而过，少羽一时竟然忘记了，石兰也会在这里打工的事情，不知为何，在那一刻他有一种莫名的想感激天明拉自己出来的的心情。

　　他对石兰微微拘谨的向他打了声招呼，“石兰，你好！”

　　“...好！”依旧如同平静的毫无涟漪的水面般，清灵的从少羽与天明面前走过，倏然而去。

　　追随着那远去的背影，一双手在少羽面前晃动了几下，试图吸引他的注意，这才让少羽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大活人”的存在，他微有疑虑的说：“你做什么？”

　　收回了自己的手，天明微侧了脸，斜目看着少羽：“你才是！人都已经走了，你还盯着看，发什么的呆呢。”天明的语气了显出几分抱怨，“之前我说要和石兰当朋友的事情，你还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你这家伙还真是......”

　　没等听完天明的话，少羽重重拍着他的肩，把他倒转过了身，“胡说八道什么呢，快点干正事。”虽然他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天明对自己的猜想的话，可是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有些许怪异的行为，只是不大想要太顺应天明所了解的那样罢了。

　　“哇！这厨房这么大呀！”天明扬起头难以置信的说着，像撒了欢的兔子似的好奇的乱窜着，“好多刀具呀！还有这么长的呀。”“少羽快看，这个蘑菇长得好奇怪呀！”“咦，这个是什么？”

　　少羽站在原地无奈的扶了扶额头，真不知道丁大伯是怎么想的，会指望天明来帮忙，简直就相当于让猫守着生鱼不偷吃一样嘛，还有天明这小子为什么总是精力充沛的过分！

　　他觉得差不多该让他安分点了，“喂，天明你该不会忘记我们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闹着玩的！”看这种情况，这小子八成早把丁大伯说的事情望到九霄云外去了。

　　天明似乎并不觉得厌烦，反而很爽快的答应着，“知道啦！可是...我们要做些什么？”他不由觉得自己似乎没事可干。

　　“这个嘛...”少羽一时也不知道该想出些什么来，他托着自己下颔思量了一下，“大概就是炒炒菜，端端盘子什么的吧！”想来石兰平时应该就干这些吧。

　　听到少羽这翻话，天明突然来了干劲，捋起袖子，“炒菜是吧！烤山鸡什么的我最拿手了！”说罢他就四下环视着，随手就揭开了一个还煮着食物的锅盖，自言自语着，“我想想哦！要加什么来的。”

　　只要天明动手，准没什么好事，少羽有着这样的先见之明，他连忙阻止道：“喂，你还是算了吧。等丁大伯或是石兰来吧，你做做小差事就是了。”

　　“哦！想起来了。是油，先加油。油...油......”天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完全无视了少羽对他的提醒。目光在身旁那一堆各种调味料中寻找着，随手就拿起了一个看起来应该是油的调料瓶，正打算直接向菜里面倒。

　　“你们在做什么！”冰冷而显出几分质问语态的话，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少羽和天明同时愣住缓缓转身，却见是石兰站在门口，面对着这两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他一步一步向着他们走来，目光中似乎永远有这么一块浮冰，寒冷而让人难以捉摸。

　　看着石兰的走近，少羽不知道为何不由的一阵慌乱，忙不迭的向石兰解释道：“石...石兰......那个我们...只是......”他迟疑的说着，可是似乎无论什么样地理由似乎都无法改变石兰态度中的漠然。

　　相比之下，天明却依旧是一副很顺其自然的样子，“石兰，我们是来帮你的！”他嬉笑着也不忘褒奖一下自己。

　　正当少羽和石兰的态度显出几分僵持而显得尴尬时，天明手中的油已经无意的被倒入了滚烫的油锅中。

　　“危险！”少羽和石兰同时意识到天明这一举动的后果。

　　天明诧然的回头看着两人的慌张神情，在那愣住的瞬间，油锅中在一霎间腾起一大片火光，高温激起了油的燃烧。天明一时间被眼前的火势惊呆了，甚至忘记了要躲开。

　　“闪开！”少羽伸手慌忙拉开了还在那燃烧火苗前的天明。

　　身旁的石兰却先了他一步，拿起置于一旁的锅盖，不顾火焰的猛烈，盖在了燃烧猛烈的油锅上，火苗渐渐熄了下去，四周却依旧萦绕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

　　火势似乎被抑制了下来，少羽难以顾及惊呆了的天明，转而来到了石兰面前，“你怎么样了！”从刚才的火苗的剧烈，他无法不担心石兰。

　　石兰似乎并没有在意到其他，只是松了一口气，他缓缓松开了压着锅盖的手，少羽却在他放下手的一瞬间看到了他指尖的一样燎红。

　　“你烫伤了！”少羽意识到石兰的伤势，未等到石兰答复，他猛然抓起石兰的手腕，径直把他带到了水池前面，急忙猛力打开冷水冲洗着那烫伤处。

　　石兰愕然着，他一时无法反应在瞬间发生的事，“你......”唇边一个浅浅的字，他没想到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周之久的少年，为什么会这么担心自己手伤到的事情。

　　“哗哗哗——”两个人的手一起被急流的水冲刷着，少羽的右手依旧握着石兰的手腕处，疼痛感似乎迟迟没有消失，石兰不由蹙了蹙眉头，之前被烫伤的疼痛感，虽然及时用冷水降温，但似乎只是减退了一点点。

　　少羽弯下身用双手摊开石兰的手心，细致的查看了一下他指尖的每一处烫伤的伤势，他自言自语着：“...果然光用冷水冲还是不行的，还是有些红肿了，看起来很严重。”他双手托起石兰的手背，拇指极其小心的轻抚过他的指尖，深怕弄疼了他。

　　这样的动作却让石兰如同被电击了一样，身体猛然的一怔，石兰突然抬起另一个手，“你放开我！”猛然打开了少羽的手，将自己的手猛然抽了回去，不由的后退了两步。

　　少羽微愣，感觉到手被用力甩开的那些疼痛感，他不解的看着石兰。

　　他垂着眼帘，细密的刘海散碎的压过了睫毛，眼眸深埋在阴影下，紧压下的颔首，却显出几分莫名的局促与紧张感，他此刻的样子却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少羽直起原本一直保持弯曲的身体，他不由的担忧的询问：“那个...石兰你的手...”他不由的向石兰走了一步。

　　“我没事。”他立即回复道，打断了少羽担忧的话语，回避的侧过身，他紧紧的将手重叠的握在身前，目光不由的垂向右下方，不在去看少羽此刻的诧然和忧伤，石兰却突然断然的说道：“...你们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的帮忙。”石兰下达着逐客令。

　　看着石兰此刻对自己的回避，少羽目光不由落在了他的手上，“可是你一个人,而且的你的伤...”他说出自己的担忧，希望他可以收回自己的前言。

　　然而此刻，石兰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甚至显出几分愠怒，“我一个人可以！你根本不用多事管我。”话一出口，四周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似乎太严厉，而显得伤人，石兰的语调再次低沉了下来，他的声音不由再次低落了下来，“对不起...你们出去吧。”

　　“...我知道了。”少羽失却有几分无奈闭上了眼睛，虽然说着却依稀有几分不甘之情，难道他觉得自己的帮助只是多管闲事，是在给他惹麻烦吗？

　　明明这么担忧着他？那么想帮助他。

　　他握紧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却有颓然的松开了，随即不再犹豫任何停留的直接从天明面前经过向外面走去。天明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只能乖乖闭了嘴，慢吞吞的跟在少羽身后。在踏出门时，他转身歉疚的说，“石兰,,,少羽和我只是想帮忙，都是我把事情搞砸了...对不起了。”他扯了扯衣角，低着头走了出去。

　　石兰缓慢的抬起下颔，目光回视了已经空无一人的硕大厨房，自嘲般的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不由低垂下眼帘，一股前所未有的寂寥。

　　指尖的轻微的麻木着还在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