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翡翠玉（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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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谷白草折，慨然知已冬。
觅浓一直呆到第二年寒意渐浓的时候，冷冽的风吹着她平静如水的心。觅浓这一年零五个月过的不为人知的煎熬的日子，像这冷风吹过一样刺痛皮肤。
不知道觅浓这是该欣慰还是自嘲。如果可以，我想觅浓断断不愿记得魏梓华对她的残忍和伤害。
觅浓一直没出过千谷，外面的事情她一点儿也不知道，比如魏梓华在朝堂上的作为，比如他的新婚妻子如何，比如世人怎样评价魏府夫人出走一说。
她成天与鸟儿作伴，如今这木屋也叫她打理的有生命的气息，当初魏梓华带她到木屋居住，她以为他们会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就这样淡泊的平凡的活着。
觅浓想过，如果魏梓华不曾对她好的话，她现在不会这样伤心，甚至不会一气之下出走魏府。这些都与她无关痛痒。
可他让觅浓爱上了，给了她对未来美好憧憬的权利，又生生剥夺。所以觅浓才这样痛，这样恨，关心则乱，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爱。
偶尔梦回千转，醒来时泪湿枕芯。
她梦里的魏梓华穿着是什么样的衣服，腰际挂的是什么样的配件，发上插着什么样的玉簪。觅浓很想知道。
屋子里的暖炉烧得正旺，发出“呲呲”的声音，觅浓困意来袭，蜷在榻上小憩。她知道她又见到他了，在梦里。
那双棕色的眸子，牵引着她，一步一摇。觅浓沉醉在这样的梦里，像个未出闺门的少女一样，脸上是柔和的笑容。
这一年零五个月，觅浓只在梦里笑过，醒来以后判若两人。
觅浓似乎感觉到什么，挣扎着从梦里醒来，手腕上的冰凉感真真实实，是只浓绿的镯子，闪烁着淡淡的绿光。
这分明是从圣女石里采的玉。觅浓心里一颤，悲凉感席卷而来，慌乱的拿起一旁的裘衣冲出屋外。
是魏梓华吗？一定是他。
十二月的风打在觅浓脸上，觅浓裹着厚厚的袄衣还是很冷。
千谷的出口是一片竹林，如今也掉了叶子。觅浓脚下踩着湿湿的泥土，在风里奔跑着，这样的气氛觅浓的心忍不住发抖。
她不敢猜想，魏梓华到这儿的目的，他明明看到了留在别院的信和圣女石，又费那么多精力打造这样一支镯子，可他留下镯子就走了，又是何意。
他过得怎样，心里有没有一丝不安和愧疚，有没有想过她，觅浓很想知道。所以她用尽全力跑了，她想追上他，让他亲口说出来。
快看到出口的地方，一个紫色的背影在暗色的竹林里牵着马慢慢地走着。
觅浓突然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该做什么。日日期盼的人就在眼前啊，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干涩的发不出声音。
觅浓开始往前走，眼泪顺着眼角下滑，风吹过像结了痂一样难受。魏梓华走一步觅浓就走一步，这样跟在他身后。
魏梓华的马突然不听使唤回过头向觅浓的方向跑来。他回过身，看到觅浓弱小的身躯站在风里，震了一下。
看到觅浓身后长长的脚印，魏梓华心疼的走向她。阿浓她，到底跟了多久。
“觅浓。”
离她还有一两步的地方，魏梓华停下，痴痴喊着她的名字。
觅浓泪水模糊的双眼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柔情蜜意，像在千谷那夜她从梦里惊醒，魏梓华看着她的眼睛一样，陷入这深深的漩涡。
觅浓回过神，魏梓华俯身用他微暖的手掌暖和觅浓冻红的脸，皱着眉说，
“怎么冷也不说话，就这样跟在后面，要是我的马儿不发痴，是不是打算一直跟着了。”这分明是责怪的话，却是满是心疼的口气。
觅浓愣了愣，扒开他的手转身要走，却被魏梓华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轻轻一拉带入怀里，觅浓挣扎着却逃不开。
魏梓华的脸靠着觅浓的耳朵，一字一字地在她耳边缠绕。
“阿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觅浓的心像一颗枯井，每日扔进一颗石子久久不闻落井声，但在这一天，觅浓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好像这样心里就踏实了好多。
她放弃了挣扎，下巴抵着魏梓华的肩，任由眼泪湿染他的衣衫。
觅浓跟他走了。
凭魏梓华那句话意明确的喃喃。他没有解释，觅浓没有问。
觅浓突然明白了，自己在这里难熬的五个月，魏梓华何尝不是如此。而她可以什么都不顾的离开魏府，他不能。凭他是朝堂上端正之人，凭他是魏梓华。
觅浓回府之日，见到了李愈儿，还是个小姑娘却老成的竖起高发，被厚厚的鹅黄色锦袍包裹着，仍然能看出她瘦小的身子。娇羞的摸样躲在大堂前的柱子后面，看着魏梓华牵着我的手走进府里。
觅浓看不懂她的眼里有怎么样的情感要表露，只觉得被她看得难受，不禁缩了缩，魏梓华却更加紧紧地握着她，往别院走去。
觅浓觉得她可怜，这样花儿般的姑娘，却要在这里孤独终老。可天下女子哪一个不是这样，丈夫就是依靠是一生。
觅浓叹了口气，跨过花园的低槛，走的时候花开正好，回来却是这般凄清。好像时时刻刻提醒着觅浓，这些年来发生的事都是真真切切的。
“怎么了？”
魏梓华拉着她在石凳上坐下，手指轻轻一勾觅浓的鼻子。
觅浓回过神，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梓华，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答应我，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让我知道好吗？我是你的妻子，是同心之人。”
魏梓华凝视着她，看她无比严肃的讲完这句话，感觉到觅浓内心的恐惧和执着。他握起觅浓的手，贴在他胸口的地方，语气坚定。
“你好好记住，我魏梓华这里，只容得下你一人。”
觅浓笑了，是冬日里最美的花。
她记住的，一定不会忘。
譬如他们第一次相见时说过的话，一字一句记在心里。
见到魏梓华的第一眼，觅浓也没想到会与这个长相好看的男子纠缠一生，是喜是悲，个中滋味只有自己体会。归根结底，都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了的。
是命运，在牵引着他们。
“觅浓，我在你房里发现圣女石的时候惊住了，可见你未来魏府之前是整日捧着圣女石想念我吧，我以为你早就当做贺礼送出去了。”魏梓华那双棕色的深眸里绽放出的光芒，我看的心里丝丝悲凉，一直都是他和觅浓自己的自尊伤害着对方。
魏梓华把觅浓保护的很好，就像把一只美丽的金丝雀关在精致的鸟笼里，给它最高的地位和最好的食物。可它想要逃出去宁愿过平凡的日子。
起初，觅浓想出去买个针线给魏梓华做件冬袄，可刚走到院门口，就被守院的人拦住了，说什么这种小事就交给下人们去办就好了，不必劳烦她亲自去。后来，不管什么大事小事，守院的人都以各种理由不让她出去。
觅浓知道魏梓华也是为她好，她也没说什么。
魏梓华三天才回来一次，都是到了觅浓房里倒头就睡。觅浓也不打扰他，她想要跟他说的话一夕也说不完。
这样的状态一直到除夕守岁这一天，魏梓华下了朝就赶回府里。
他一把拉起刚睡醒梳发的觅浓，跑去后花园。
外面正下着雪，地上也是厚厚的积雪。觅浓还来不及梳起的长发在空中飞舞着，雪花落在她墨色的长发上，觅浓看着身后的脚印说：“梓华，你跑慢些，雪大地滑的。”
魏梓华只是回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笑。觅浓觉得他在就好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魏梓华停下脚步，指着花园石凳旁的三个雪人让觅浓看。觅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像爹爹和娘亲拉着一个小孩子，觅浓的眼睛开始红了，她转过身抱住魏梓华的腰。
“哭什么，傻姑娘。”魏梓华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安抚着。
“我高兴。”觅浓的头埋在魏梓华的胸前，发出闷闷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魏梓华睫毛上盛满的雪花，指着他的眼睛大笑，魏梓华眨了眨眼睛，把雪抖落下来，抓住觅浓指着的手指，露出一脸认真的样子，觅浓不敢笑了。
“阿浓，就是这样的笑，从你15岁那年起，就像颗蒲公英的种子，没有防备地飘进我心里，从此落地生根。别人要是想把你从我心上拔了去，必定很难也很疼。所以阿浓你呢，就安安心心地住着别走了，好不好？”
觅浓的眼睛越来越红了，“我怎么会走呢，怎么舍得走。”
魏梓华笑了笑，一把拦腰抱起她往他自己的院里走去，“好啊，那就住一辈子。”
天渐渐暗下，吃过晚饭后，魏梓华在书房里写春词，觅浓端着水果盘子跪坐在他身边看他写。魏梓华看了她一眼，从一旁取出新的宣纸，工整地写上“觅浓”两个大字。
觅浓看的满心欢喜，大着胆子朝他林脸上亲了小口，魏梓华放下笔双手扳过她柔弱的肩膀，一个重心不稳，觅浓被魏梓华压倒在地上，两人呼吸变得凝重起来。
这时，窗外放烟花的声音传来，觅浓睁开眼，书房被照得通亮。魏梓华起身拉起觅浓，掸了掸身上的尘，调笑着说：“怎么躺地上去了？”
觅浓惊慌失措的跑到院门口重重的深呼吸，她抬头看这夜空里最美的烟花看得出了神。
烟花虽美，但转瞬即逝，这种抓不住的美最让人心疼。
“姐姐。”这一声叫喊让觅浓清醒过来，她看到对面树下披着绿色裘衣的李愈儿，不禁抖了一下。
“姐姐，真好。姐姐和灭门的仇人一起这样快乐，想必姐姐的父母九泉之下也瞑目了吧。”
李愈儿的话像一道闪电，穿过觅浓的身体，震碎她的五脏六腑，好像这样还不够。觅浓捂着胸口看着慢慢从树底下走过来的李愈儿说：“你当我们沈家是什么，岂容你这般胡说？”
李愈儿微微收拢了衣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姐姐莫怪，原来姐姐还不知道，愈儿也是在大人与他人议论时无意间听到的，是真是假，姐姐自己去问大人不就清楚了。”
觅浓觉得自己的心缺了一大块，沉重的呼吸声，像是有人掐着她的脖子要她的命一般难受。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家人阴阳两相隔。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爱着的夫君会这样对她，不可能。她瞪着红红的眼睛，严厉的看着李愈儿。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翡翠玉（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