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世之音》广纳贤士

6、第 6 章

　　“夫子。”散学后我跟着夫子进了后院。
　　“嗯。”夫子坐下来抬头看我，似乎在等着我的下一句话。
　　“您知道温婉和越源已经···”
　　“嗯，我已知晓了。唉！”
　　夫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在惋惜。
　　“夫子，请您准许我们明日休假吧！我想带她去散心。”
　　“好吧！”夫子似乎正在等我这句话，“反正她这个样子也无法专注，你且带她去吧。”
　　“多谢夫子。”
　　出了后院我来到学堂，看见了温婉。她还没有走。
　　“怎么还没走？”
　　“我看见你跟着夫子进后院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关切的话语让我很是高兴。“嗯，走！我送你回家，路上跟你说。”
　　夏日里的太阳是自作多情的。飞逝着年华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给予他人，却从不问问别人是否需要。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如同现在的我。温婉把我当什么？是同席？是好友？还是“顾大哥”。我怕她不要，我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顾暮蕊，你只是同情心泛滥而已。你不是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吗？对！我只是看到害人不浅处处留情的人想为民除害而已。一个人有多可怜你就会对她有多好。顾暮蕊，真是这样吗？心里有个声音在问我。或许只是当局者迷吧！我苦苦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顾临？你在想什么？”
　　温婉拉了拉我的衣袖。“嗯？怎么了？”我从思想斗争中解放了出来。感觉自己好累，我想为她这么做，以好友的身份。可是此刻我胆怯了。
　　“你不舒服吗？怎么流了那么多汗？”说罢伸出右手背抚着我的额头。我从她眼里看到了关怀与担心。看着这样的她，心里似乎豁然开朗了。
　　“我没事。”我用左手把她的右手拿下来握在掌心，这样能让我安心，让我知道，我不是在自作多情。“夫子准了我们明日休假，小姐，要我带你去哪玩？”我嬉笑到。
　　温婉似乎楞了一下，然后把她的右手缩了回去。她用左手覆盖着右手放在胸前，把头慢慢低下。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亦看不见她的眼神。呵！果真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嘲笑自己为什么总是一厢情愿地可怜别人。
　　“我知道他很混蛋，可是我没有办法收回自己的感情。爱了就是爱了。”温婉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师妹。”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她错愕得抬起头，让我看见了她的眼神，亦读懂了她的想法。错愕、不可置信、感动、感激。我安心了不少，至少我知道了不是自己自行其是地向夫子休假。“温府到了，我就不送了。明日卯时我在这等你。”
　　我听到背后的她轻轻地应了一声，说了句“谢谢。”
　　我贪婪地吸允着空气，今后的一切将是怎样的？我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正与理想背道而驰。这是不是未来的自己想要的？我不知道。命运给了我几条路，我只是选择了这当中看上去最平坦的那条而已。我单纯地想回归平凡的生活。我所描绘的未来，是每天喝酒调琴吟诗模画做对子。我向往这样的日子。
　　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谁好看？又是一个无眠夜。
　　卯时。我快到温府的时候，看见从里面出来一个女子。浅蓝色的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身段窈窕，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薄施粉黛，巧笑倩兮，清灵若水。看着这样的她，天空都好像瞬间黯淡了下来。
　　“顾临。”那名女子向我走来。我正奇怪为何她认得我名字。“你在发什么呆呢！”她轻轻地敲打我的头。
　　“嗯？”“你是···你是温婉？”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嗯···”眼前的女子低眉垂眼，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
　　“哦，噢！走···走吧！”气氛很尴尬，我不知道为何。明明是两个女子，却如同恋人私会一般羞涩紧张。
　　“去哪？”
　　“紫杉山。”
　　我不敢回头，自顾自地走着。温婉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走在我身后也没有跟上来。走了一会，我发现路上的行人都在看着我。我停了下来，回头看温婉，她好像也发现了。我们傻傻地看着路人，接受着他们的眼光。这时，一个年长满胡白须的老伯伯撑着拄杖向我们走了过来。
　　“小伙子，咳咳。”
　　“嗯？老大爷，您们这是···”
　　“小伙子，小姑娘，我劝你们几句。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现在还年轻，现在就闹脾气那往后的日子怎么过阿！”老者语重心长地如是道出。我尴尬地看了看温婉，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小伙子，你应该多让让姑娘家的。你看这位姑娘长得水灵灵的，你又是这般玉树临风。多般配的一对郎才女貌！”
　　老者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理会我们两个捉襟见肘的表情。“老大爷，您说得是。”说罢我牵起温婉的手，对着他们吃吃地笑了笑。“这才对嘛！”老者和路人都笑了。
　　“走吧！夫人。”我拉着温婉就走了。路上偶尔听见有人在低声细语说些什么。
　　“好一对俊男靓女！”“果真有天造地设的人儿！”···
　　“顾临···”
　　郊外，温婉抽出了手。
　　“别把市井之言放在心上。”我怕她会胡思乱想。
　　“嗯。”
　　“你今日为何不着男服？而且不带丫鬟？一男一女走在街上难免惹人非议。”
　　“你是在怪我吗？”她的目光直视着我的双眼，带着一丝难过与自责。
　　“没有，名誉对女子很重要。”我摇摇头道。
　　“因为要上学院，我已经很久没有着女衣了。”温婉难过地苦笑着。“我不想外出还有丫鬟跟着，所以没有带上她们。”
　　“温婉···”我很想安慰她，可是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吧。”她走在了我前面，我便跟在她身后。自她和他分道扬辘之后我曾多次想要告知她自己的身份，我不想彼此一起时尴尬。拥抱牵手并肩走，一切都变得不合乎常理。可是想起父亲与夫子，我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男子与女子之间就没有单纯的友情吗？我很想不去理会市人的眼光，但是我不能，温婉的清誉更重要。
　　上一次在紫杉山是与上官赵萱一起，那日的心情是多么轻松愉悦。而今日，明明是两个女子在一起却要隔着一条三八线，真是让人啼笑皆非阿！
　　“别走了，现在已是正午，找间客栈吃饭吧。”我对着前面的女子说道。
　　她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一会，便转过身来。“好。”
　　走进客栈，身上似乎又多了几双市人的目光。不过我早已经引以为常了。我看向温婉，她丝毫没有理会。
　　“这位公子、姑娘，您们要点什么？”待坐下后，小二熟悉的脸孔又印在了我的眼前。
　　“随便上几道好菜吧。”
　　“好嘞！您稍等！”
　　从郊外紫杉亭到现在，温婉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生气了吗？我并无责怪之意，倒全是为她着想。既然尴尬，那就让它尴尬去吧！我这男子身份扮演得极累。
　　“客官，菜来了！我们掌柜说了，这顿饭不收你们的钱。”
　　“为什么？”我叫回刚要走的小二。
　　“掌柜的说，他好久没有看见这么男般女配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你先下去吧！”
　　“您慢用。”
　　这顿饭吃得极为尴尬，我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两个人默默地吃完饭就出了客栈。
　　“回去吧。”她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这里还是半山腰阿。”我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后悔万分，尴尬又再次急剧上升。
　　“我没到过山顶。”她看着我，好像此刻下山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那上次你和越源···”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把头扭向一边，不敢看她。“对不起。”
　　“我和他也只到过半山腰，没去过山顶。因为我很少外出，到半山腰已是疲惫不堪···”“这儿离山顶不远了！”我打断了她，继续说道。“来，上来，我背你！”说罢弯腰就蹲下了。
　　“顾临，这···”
　　“夫人！这一路上看我们的人还少吗？”我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笑。“快点上来吧，我累了！”
　　“这···”她左右为难着。“上来吧夫人！”许是看见我坚定的眼神，她也没再犹豫了。
　　“累吗？”走了一段路后，她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温婉！”“嗯？”
　　“不要在我耳边说话好吗？我怕痒···”
　　“哦···嗯。”
　　“抱歉，我从小就怕痒，也很敏感。只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呼气，我就会感觉很不舒服。”
　　“没事，我就是觉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
　　“原来男子也是这般敏感。”
　　“···我也很奇怪。”
　　“奇怪什么？”
　　“原来女子也会这般古怪！”
　　背上的人显然是看不到我的白眼，轻轻地敲打我的头，捏着我的耳朵，“顾临，你刚刚说你怕痒？”温婉把“痒”字说得很重，让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耳边传来了拖得极长的呼唤。“顾···临···”“温婉！”“顾···临···”“好温婉！别闹别闹！”“那你走快点！”她拍了拍我的背。“感情大小姐您这是在把我当马骑了？”我不满地说道。“嗯！快！用跑的！”说着又拍了拍我。“···唉！”我慢慢跑了起来。
　　“噢！骑马啦！”背后的人欢呼地直起背伸出了双手。
　　“你没骑过马吗？”我随便问了句。
　　“···只有哥哥有空的时候他才会带我骑马。”
　　我听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便加快了脚步。“那我带你骑一次吧！抓紧啦！”
　　“顾临！你小心点！”
　　“你放心吧！抓紧我。”
　　“好！”
　　我很高兴，这种高兴不似于与上官赵萱的打闹；不似于看见了多日未见的父母；不似于戏弄陆谦的孩子气。这种高兴，让人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怎么样！山顶的景色可好？”我背着她转了一圈。
　　“嗯！明明已是申时了，可城门的守卫依然精神饱满。我一直都以为紫杉亭和山腰间的紫杉已经很多了，没想到山顶更多。这味道竟不浓厚，真让人百思不解。顾临。”
　　“嗯？”
　　“这里离落日好近。”
　　“嗯。”
　　“你累吗？你流了好多汗。”温婉用手帕帮我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不累。下山吗？”
　　“好。放我下来吧。”
　　“不了，你就别下来了。”我坚持着不让她下来。
　　酉时，太阳在天边散发着最后的余光。背上的人俯在我肩上，呼吸逐渐均匀。温婉又睡着。背着她，夜晚的到临也不能使我害怕，反倒让我觉得温馨。这便是同门好友的感情吗？
　　“温婉，温婉。”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着我。
　　“醒醒，到了。”
　　“嗯。我怎么睡着了？顾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是酉时了。温府就在前面，我就不再走了，让人看见了不好。你快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好。”我把她放了下来。“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她临走时叮嘱我。“好。你快回去吧。”
　　“谢谢。”
　　原来莞尔一笑也能让人这般陶醉。
　　我有告诉过你吗？我喜欢你笑，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能安抚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