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兰陵》苏木落

3、 点墨衿成画

　　微色合流光，轩窗不言语。
　　高长恭前脚踏出门，雪薇姐妹便来登门“拜访”我。
　　因这几日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在房间里研究我的发明“火树银花”，把整个村搞得乌烟瘴气了，令隔壁的雪薇姐妹很是费解，平时把捉弄她们得苦不堪言，前几天还用青蛙吓她们，不让她们在奶奶面前戳穿我的秘密—— “火树银花”。雪薇姐妹过了几天清静日子，耐不住寂寞，便拿着自己绣好的衿带来找我。
　　自然，是拿着漂亮的衿带来的。
　　见她们在门口停住脚步，我也没有多言语，平日里我捉弄她们，不甚讨他们欢喜，何况今日我也没那个心思。
　　“哟，公子面生的很，来找雪舞的？”雪薇抬眼一看，原本嗤笑的口吻里带了些惊诧。
　　杨雪舞竟寻到一个这么英俊的男子。
　　身旁的雪燕倒是不以为然，轻蔑一笑，“那也不过是找来帮忙成礼的吧！”
　　“打扰姑娘清静，在下即刻便走了。”高长恭微点头，侧过脸向我投过一眼略带疑惑的眼神。
　　我不自然地歪过头，躲开他探寻的眼神。

　　白山村女子的成人及笄之礼，必须把象征自己成年的衿带系在心仪男子的腰上。这规矩千万年来，都不曾变更过。
　　今日，便已是我和雪薇姐妹等四个女孩的成人及笄之日了。
　　我的衿带，原本是打算采药回来连夜赶制的，哪知遇上受伤的长恭及踏雪，连赶制的时间都没有，衿带还因踏雪受伤流血染上了斑斑血迹。
　　“你的衿带呢？”雪燕向我走过来，扬了扬手中的衿带。她的衿带上绣了合欢花的纹，并用金丝线藏针，看起来那合欢花极为鲜活亮彩。
　　可真是漂亮的衿带，用来赠与她心仪的男子。
　　而我的衿带，它纵使再难看，也不能送给我心仪的男子了。
　　我不由轻轻笑了一声。
　　我缓缓从怀里取出衿带，那衿带上沾染的血色在原本纯白色的衿底的衬托下更加血红刺目，看上去仿佛血泪淋漓。
　　“太难看了，你也太不像话了，待会成人笄礼上看你怎么出丑吧，哼！”雪燕厌恶地看了我的衿带一眼，迅速收回了自己那条漂亮的合欢花衿带。
　　“雪舞，”一直未言语的长恭突然回过头唤我的名字，他带着微微浅淡的笑意，眼神如三月里的风，拂过我的脸颊，不禁令我脸上泛起微红，“今天是你的生辰？”
　　“嗯，长恭，快些回家吧，你父母在家等你呢，不用担心我，我应付得过来。”我仰起头冲长恭一笑，话中暗语，不知他能否听得出来。
　　不能久留了，若是被白山村的人知道他是村外的人，我怕我真的难以保全他。
　　“等你及笄礼成，我自然不多逗留。”
　　“你还是快些走吧，我就要去准备笈礼了。”我起身也不多看他一眼，掀开内室的帘子进了屋。
　　“哼我们也走吧，好戏还在后头呢。”雪燕说罢拉着雪薇出了门。
　　我坐在内室的床沿上，手里还握着那条沾了血迹的衿带。
　　这是踏雪的血迹，它算是一种印记吗？
　　算不算，高长恭曾出现过我的世界里的一种印记呢？
　　不管它美或者丑，它都是象征我青春及爱情的衿带。
　　虽然我知道，今日的笈礼，我又要闹笑话了。
　　“衿带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仿佛听到我心里所想，长恭站在帘外，轻声问道。
　　他居然还不走？他可知这里对于他来说，多呆一刻会有多么危险？
　　“这与你并无关，我的衿带对于我心仪的男子才是最重要的，我马上要成笈礼，你也可以走了.”
　　长恭突然掀帘而入，走到我的身边，略带愠色地从我手中夺过我的衿带。
　　“至少让我把衿带洗干净了再走。”
　　“你的衿带，应该是世界上最独特的，最美丽的。”
　　我的心砰砰跳得极为紧促，那是象征我的爱情的衿带，此刻，它在这个有着绝世俊美容颜的男子手中。
　　他说，我的衿带，应该是世界上最独特的，最美丽的。
　　我的眼睫毛都有些抖动轻颤。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动听的赞美。
　　“不用了。来不及了，笈礼马上及又要开始了。”我收起心绪，朝他一笑。
　　无论美丑，它都是最独特的，最美丽的衿带。
　　“有笔墨吗？”长恭握着衿带，眉头舒展开来。
　　“有，你等一下。”
　　找来笔墨，长恭竟执笔沾墨，在原本沾了血迹的衿带上画起来，那笔锋似行云翩然，如流水细涓，轻轻浅浅地，流入我的眼，流进我的心。
　　我看着他的侧脸，略带笑意的星眸，精致柔和的轮廓，执笔稳落的骨节。突然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那么安静了。
　　梅墨点染，衿带成画。
　　这一刻，我真的觉得，我的衿带，是世界上最独特，最美丽的衿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