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兰陵》苏木落

2、绝顶寻仙回

　　寻仙台上，云顶峰中。
　　奶奶端坐在半人之高的寻仙台上，手心上浮着一颗月白色的珠子，这是奶奶的法珠，听说可以从中看见过去、预知未来。可惜我的法力根本无法启动它，也不可能从中看到幻像。

　　我拉着长恭，一蹦一跳地到了云顶上为踏雪取药，一上云顶，发现奶奶在寻仙台上静坐，我朝长恭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地朝木屋去。没想到此刻奶奶嗖地一下闪到了长恭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吓得脸色惨白。忙去扯奶奶的手，却动不了她分毫。长恭的脖颈已青筋突起，脸色逐渐发紫，但他的眼神却那么淡然，仿佛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我的心顿时生凉。
　　原来，你说的，会为了一个人好好活下去，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心似压上千斤重的石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说不出话，连每一寸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一脸淡漠生死的长恭。
　　既然你如此不欲生，为何还要我救你性命？
　　既然你如此生无可恋，为何要让我来留恋你？
　　既然你无法做到的事，为何还要答应一个人？
　　高长恭，你真的可恶，真的好可恶。
　　“说，你是什么人？”奶奶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凶狠，我听了都会打冷颤，长恭此时已呼吸困难，自然不可能回答。
　　奶奶瞟过我一眼，手指掐得更狠，“说！”
　　而长恭却是满眼的淡然，没有丝毫的动容。
　　“说！”看见奶奶的手指已经在发出紫光，我再也忍不住，咚地一声跪在奶奶脚下，我知道再晚一点长恭的性命就会不保，纵使我多么想要成全他，但我不能，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他是你什么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灾难的开始。”
　　顶着奶奶的骂声，我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见长恭的脸，我也不想看见，因为我怕看见他满眼的淡漠，怕看见他原本对我温柔宠溺的眼神变成了淡漠。
　　“我知道，他是好人。我想要他好好活下去。”
　　“活？你以为闯进了白山村的人，可以活着出去吗？”奶奶轻蔑一笑，“何况是这个人。”
　　奶奶说完举起另一只手，泛出凛冽的紫光，正欲对长恭劈头而下，我的眼泪汩汩如泉而下，不停地在满是石子的地上磕头，血顺着眉尖而下，如流淌的血泪，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雪舞求你了。”
　　“你…”奶奶道，“你救得了他一时，又救得了他一世吗？，别天真了舞丫头。”
　　我扬起满是血迹的脸，一直摇头，“我不管，我只知道他不能死在我面前，我不允许他死在我面前。”

　　奶奶唉地叹了声，一把扔出长恭，他狠狠地被摔倒在寻仙台栏下，吐出一口鲜血。
　　我心一紧，却没有上前。奶奶冷哼一声，“我只保证不杀他，但不保证族人不杀他。”
　　说完她就一跃上了寻仙台。
　　我没有说话，我只是跪在地上，任石头把膝盖硌出一道道的口子。
　　我不知，寻仙台上的奶奶深深叹气：上天啊，难道真的要让他们相遇，让灾难降临吗？

　　长恭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艰难地站起来，走到了我面前，用温厚的大手擦干我脸上的血迹和泥灰，在我磕破的额头上轻轻吹了一口气，仿佛那痛就再也不痛了。“小傻瓜，你是天女，可不能这么傻。”
　　然后他就将跪在地上的我横陈一抱，我的脸贴着他金色的甲衣，传来冰凉的温度，却是那么安全，世界那么安静。

　　长恭把我送回小木屋，一边包扎好我的膝盖，一边说，
　　“以后不要这样了，知不知道有很多人都会担心。”
　　我皱着眉头，“我就是要很多人都担心。”
　　他一边把包扎的布条打结，道，“别任性。”
　　我一下子打掉他打结的手，嘴巴一歪，“我就是要任性。”
　　他只是蹲下身低下头又将散开的布条打起结，任我吵闹。
　　“就许你担心我难道就不许我担心你吗？”我带着少许哭腔，“你明明答应我要好好活着为什么还不珍惜生命？为什么…”
　　“你不要担心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担心我了。”长恭摸了摸我的脑袋，“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离开这里，永远不要遇见像我这样的恶魔。因为我只会给人带来无尽的灾难。”
　　“你不是恶魔，你不是…”我一下子抱住了长恭，在他的怀里哭着摇头。
　　他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我的手，紧紧闭着嘴唇， “我该走了。天女。”
　　我看着长恭转身的背影，却不能够说任何话，我舍不得他走，更舍不得他死。
　　“小矮人…”
　　长恭转过头，他的脸半埋在射进木窗的光线中，轮廓依然那么柔和。
　　“嗯？”
　　“你…”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脸，目光落在他的腰间。
　　“你觉得它是很好玩的样子吧！”长恭把别在腰间的面具摘下来放到桌子上，“送给你。”
　　过了半响，我又听见他说， “我会一直记得你。”
　　长恭的洞箫般的声音，回响在我的耳边，久久不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