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兰陵》苏木落

23、温情难常在

　　枕斜欹，梦半醒。

　　青帐风清眠过晓，绮窗疏影日微明。

　　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黄花大闺女，即我一醒来睁眼便看到一张放大到极致的帅哥脸庞，受到的惊吓程度之于面临诈尸有过之而无不极，情理之中我两脚朝长恭一蹬，意料之外他栽下了床，为此我感到十分抱歉，趴在床沿把头往下吊着扮女鬼，长恭摸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你的睡相，我领教了。”

　　“可爱吧哈哈？”

　　“嗯，简直无人能及。”

　　“嗬，这么说，你领教过的睡相还不少咯，还不给本天女从实招来！”我单手叉腰站在床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真有种母仪天下的感觉。

　　长恭正经道，“除了你绝对没有，我不过是乱猜的。”

　　我哼一声甩开手，倒头又睡。

　　说句实在话，我也不是那么爱睡懒觉，主要是为了避免尴尬，你说我用怎么个表情去面对高长恭穿衣服穿鞋子？目不转睛还是涎着口水？我怎么都觉得我像是个偷情的呢，这多不好，多不好啊，孔子曾曰，非礼勿视，我要严格遵守他老人家的教导。

　　于是我只限于涎着口水偷听（我忘了孔子他老人家还有非礼勿听这一说），等偷听长恭穿完鞋子，感觉耳边又有股热气喷得我发痒，传来一阵轻笑，“你听够了没有？”

　　我继续装睡，怕他不信，干脆打两个大响的呼噜。

　　“快起床，我们即刻启程，去一个应该去的地方。”

　　这话，有深度。

　　吃过早饭，我们便要启程了，长恭许是见识了我的食量，包了一大包馒头背在我的包袱里。

　　我背着大包袱走出门后还不忘回首叹息一番，居然，不是黑店，唉，果然，是江湖儿女想太多。

　　坐上了马背，我还在回首感叹，长恭问我，“舍不得这一夜美好的回忆？”

　　我两个肘子轮流向后捅他，“您积点阴德，别玷污美好这个词。”

　　之后的路渐渐有些崎岖，山重水覆的，不过有些眼熟，我好像见过，但这也正常，山大抵无太大差别，我见哪座山都和我们白山是一个样。

　　我问长恭，“我们要去何处？”

　　“到了你便知道。”

　　“少买关子，快说。”

　　“要是我不想说呢？”

　　“你不说我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拆你的骨喝你的血！”我磨牙吮血杀如麻，劝君及时说实话。

　　“哦，”长恭低头笑，“你舍得吗？”

　　我发现此人真的很爱笑，且是不怀好意不知廉耻不三不四不知死活不亦乐乎，他又偏偏长得那么好看，白他一眼我真懒得搭理。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我们为什么还在行路，到底去哪里？高长恭不是贵为王爷兼将军吗，不带兵打仗和我游什么山玩什么水？

　　“长恭，你真不务正业，像个地痞流氓江湖小混混。”

　　我这样的评语估计是吓着他了，他好半天才回答说，“是吗？第一次有人如此评价我，你还真是言辞不俗。”

　　果不其然。我说过，本天女向来是言辞比较惊涛赅浪的。

　　“还有多远？”我掰着冷馒头往嘴里塞，还不忘给后面那位嘴里多塞点。

　　“是你自己说希望这条路能远一点，我只是…绕路走的啊。”后面那句因为塞了馒头而模糊不清，但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我干嘛要煽情滥情悲情呢？明知道这个比我理解能力还厉害的主儿可以把白的理解成黑，把我痛心疾首之事当作笑话奇谈，我为什么还是要自讨苦吃呢？

　　不过我还是比较庆幸自己没说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之类的话，否则我现在不是在马上，可能是在天上，被人当风筝玩。

　　“长恭，谢谢你。”我心里十分感谢他没有把我那天说的那最后一句理解透彻：“永远都走不完”。

　　我说的还是人话么？

　　“你的谢谢，还是留着待会用吧。”我猜不到长恭说这话时是怎样的表情，但我也只能猜。

　　两旁的山不断后退，前面的路看不清通向何地，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到底会给我带来什么，我到底要谢他什么。

　　这样的路，我真想再长一点，再长一点，永远都不要走完，因为我感觉，这路走到尽头之时，会使我失去什么，那将是我宁愿失去很多东西，也不愿失去的。

　　“长恭，要是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那该多好。”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无耻煽情的话，我已说了两回。

　　“说什么傻话，你先睡一下，待会儿到了我叫你。”

　　“好。”我靠在长恭的怀里，闭上眼睛，突然很想哭。

　　真滥情，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