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上》沙随水

3、第 3 章

　　白一身口中的天巫琵琶默寒凉，季岭艳寻觅多时的伊人凉姑，究是何许人？

　　远在北海蓝鲅湾，屹立一山，名七刹，高山入云处有兀望海崖，临崖凭眺，脚下滚滚长流入海，甚是壮观。如此胜地，本应是许多游侠诗客必会之所，却因山中寄居着一只嗜血神兽而让众人望而却步。

　　然就在两年前，忽有人乍见海面悬崖之上竟出现了一道美丽身影——灰袍蓝带，依风而动，怀抱琵琶，却不拨不弹，只单单启口轻吟。没有人听得清她所唱为何，却都被那忧伤律调震撼去了心魄。

　　一时间，北海这一奇境，竟招来了四方文人雅士竞相追逐。望海崖下，蓝鲅湾上，浩荡荡聚集来数百船家，只为仰首一窥其人风采。

　　那崖上的一方伊人，就是天巫琵琶默寒凉，世人皆尊称她“凉姑”。

　　凉姑其人，自望海崖上传名，便于江湖之中四处漂泊无定处，虽人有心追随却总是跟不上她忽幻的身影，以致后来，景仰凉姑美名之人只盼有朝能机缘一遇，了却痴望企盼之念。

　　而有缘能一见凉姑芳容之人，世间并无几多，方戚戚和季岭艳就是其中之二。

　　一年前的端午时节，默寒凉怀琵游湖，随波而漂，行至流云水榭前，巧对了那榭台之上正飒舞丽姿不输天上仙的艳舞公子季岭艳，为筹那一段佳舞，凉姑轻声浅浅低吟了一曲《青衫湿》，声声袅袅若浮云，勾魂摄魄之音竟迷醉了那时意气风发好不风流的郎当公子。

　　之后，凉姑潇洒拂袖飘然而去，公子不耐相思身后追随，却终未得再见。直到近来季岭艳又打探听说到，在方戚戚消失不久，凉姑曾现身芳草萋萋，故而才匆匆赶来。

　　“不！”判官一身，素白的一张长脸，眉发皆黑浓如墨，一双冷厉鹰目，戾光闪闪，闻陌倾寒之言，他断然一声否定，说得截铁，“方戚戚并非被隐匿起来，而是已经死了。而你，是定然知晓的。至于凉姑，或许是被隐匿了吧。”

　　“判官此言，似乎是在指证些什么啊？”陌倾寒此时竟笑得更加开怀，脸上如开了朵牡丹似红光耀耀，“莫非白判官你是想我杀了那说书先生，又藏匿了漂亮美人儿？这种大胆揣测可有什么推定之说？”

　　白一身肃穆凛然，双指一点棚外碧碧蓝天，声如洪钟阵阵，“正是这杆上四字！”

　　季岭艳抬首瞧望，棚外立杆之上布旗飘飘，上书四平平大字——戚戚不再。“戚戚不再？就这四字有何说道？”

　　“我来问你，你为何要书如此一杆旗？”白一身不理身边插话的郎当公子，一双眼睛直盯着陌倾寒，叫人有感无处躲避藏身，唯有赤条条现于朗朗乾坤之下。

　　“因为那个方戚戚就是不在了啊！”陌倾寒纯真一笑，好像很是无奈，微露淡淡调侃之气音，“我来的时候他就已不在，却总有那么多人来找他，我嫌麻烦，写支旗子昭示天下，有何不妥了？”

　　“不妥之处就在那‘不再’二字上。你所书的‘戚戚不再’并非是不在此地，而是不会再现之意。若不是你知他已死，又怎么敢肯定方戚戚不会回到他这住了二十余年的草屋？”身长八尺，白一身站起来比陌倾寒高出一个头，俯首逼视着含笑的男子，在气魄上就如万神降天，神威不可侵。

　　“专断江湖纷乱的判官果是不同，单凭陌某人这一字之差就能推断出如是些，真叫倾寒佩服！”陌倾寒抱拳施了一礼，再抬首依然笑意绵绵不绝，如刮不尽的春风。

　　“当真是你？！”季岭艳不可置信的瞧望一身清秀书卷气的男子，立时目光怒然腾腾，“是你杀了方戚戚？是你藏起了凉姑？”一步逼至陌倾寒身前，艳舞公子双手奋力一抓是人衣襟脖领，“说，你将凉姑隐匿在了何处，你快说！”

　　被人抓得难受了，陌倾寒才抬手，十指如缠虫绕上季岭艳手腕，握住腕骨细碎处，轻轻叩动了几下指尖，季岭艳双掌就如麻痹了般顿时没了知觉。

　　这是什么妖法？茫然吃惊的季岭艳速抬眼看向陌倾寒，只见那人依旧满面笑花艳艳，轻轻弹拂下肩上手掌，他才是非常有礼的说了一声，“季公子，在下得罪了。”

　　未在他面前自报家门，他竟知了自己姓甚，季岭艳更加吃惊于这个一脸平白长相的男子，他究竟是什么来历，除了一张笑颜，自己竟再也看不出他半分内在。

　　白一身冷冷矗立一边，将一切看在眼中，刚刚陌倾寒所使，若他看得不差，乃是出自云川雀堂的一门自保之功，名为“虫爬手”。

　　“你这妖人，竟有如此手段！方戚戚必是被你所杀，你这个魔头！”松下双手，麻痹感随之全消，季岭艳以内力测试不见有中毒症兆，才稍稍放下心，自腰中抽出丈许青带，肩臂一甩，长带如虹，旋昂掷向笑颜而立的陌倾寒。

　　季岭艳不似方戚戚，他这一手飞舞绣带，可让他以恃平步江湖，而无人可伤他半分。

　　长带挂风飞行，直卷陌倾寒腰背而去，从呼呼风声便可窥其蕴含功力深厚，若被它这么狠狠一缠上身，寻常之人必将当场立毙。

　　挂笑青衣也不躲避，盈盈望着，似在等着拿长带缠来。

　　而就在此时，徒然乍现，远处而立白一身从容撒手，黑剑空掷一投，在长带上身的一刻卷去全部凛冽攻势，随即，低沉洪声阔阔传来，“不，杀人者，并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