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上》沙随水

2、第 2 章

　　凉棚外微风阵阵，吹拂着半人高的青草。

　　黑衣的判官不理睬陌倾寒的带笑嗔怪，转头沉静静看向屋后那片葱葱野草。莺啼虫鸣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什么，只是因为太细微，让人捉摸不到。

　　“出来！”炯炯看着那堆草，白一身忽的一声暴喝，袖里黑剑甩手而去，将一旁收拾摆设的陌倾寒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啊？”嫌疑的瞥眼看人，他可不想好端端的惹来个疯子。

　　就在这当儿口，草丛中一人折身而起，待躲过直插而来的黑剑，再度落地，身形便现于了茶棚之前——好一名俊俏俏的郎当公子！此人，一身绿衣，散飘随风，如新抽的柳条，柔嫩清新，细滑黑发不绑不扎，垂至腰盘任它摆荡，还有那空灵水汪的大眼，黑白分明间自有光华熠熠而生。

　　“先生，来壶凉茶。”被挑明了行迹，绿衣青年抖抖沾了满身的草屑尘埃，倒也不见慌措尴尬姿态，大方方坐下就和陌倾寒讨茶水。

　　挑眼看稳稳坐下的白一身，陌倾寒无所谓的点点头，笑呵呵的进屋去倒茶，眼光稍稍又扫了下那男子的眉目，垂发间琳白眉心处，似有一方朱砂抹彩而上，竟直直插如了发迹。

　　这人，是与芳草萋萋方戚戚齐名的艳舞公子——季岭艳。江湖中盛名赫赫的“文舞双全”正是指的他们俩。

　　“为何来此？”目不斜视，持剑判官白一身双目瞪着正前方一片空白，仿佛在对空气讲话。

　　“大师又所为何来呢？我想我们要找的不是同一个人。季某人来此只为了一个女人。”和白一身不同，季岭艳苍白无力的眼神缓缓飘忽来去，将一间小小茶棚打量个遍。他那目光就像是残翅的蝴蝶在飞，飘忽忽慢悠悠的随时都会跌落一般。

　　“凉姑？”此时白一身才转过头来，直直盯着季岭艳看，那双眼清透得肃穆得叫人不敢迎接，说他是判官，倒是一点也不亏待这名号。

　　判官说这二字时，陌倾寒正好端着茶壶出来，一脸殷勤笑意，绵绵若细雨，虽不乍现惊艳，却在一点点勾动人心，那种细微持久的力量，仿佛能将世上一切坚强击碎。

　　这份不败的笑意，是谁人也仿不来的，却为什么此时现在了这人的脸上？让那一张平凡普通的脸孔将一切埋葬？绿衣的季岭艳摇头再摇头，对着这张平白脸孔，竟让他联想到那其人，是何缘由，是何缘由！

　　“公子，你的茶！”将茶壶放置于桌上，陌倾寒不急着离开，隔着两三步的距离，毫不掩饰的察看起绿衣青年。这人生得水灵，却偏要在额眉中央画道红墨，徒增了不少暴戾气色。

　　陌倾寒察看得毫不掩饰，季岭艳也就打量得更加放肆，上上下下将陌倾寒看过，发现他之身形竟和方戚戚一般无二，而神色中却又透露着另一个人的影子。“你，究竟是谁？”

　　“真是怪了，往常来我这草屋之人，大都是寻访那走了的方戚戚，怎么今日这两位反倒对素身无长的在下感起兴趣？鄙人不才，只是一介落魄书生，就不劳两位大人上心了。”拱拱手，陌倾寒作了半个揖，眉眼中只有不绝的笑意，徐徐涌出。

　　“你是何时到的此地？”季岭艳见陌倾寒就要转身离开，一把将他拽住，急急发问。而他拽的地方正是刚才被白一身握断的左腕，陌倾寒不禁一声倒吸，却没有叫出一个字，咬牙硬挺了半天，才终于恢复了润红脸色，笑嘻嘻扭回头。

　　“一年之前，方戚戚离开之后。”

　　“一年之前！一年之前！你可曾见过一个女人来找方戚戚，一个……很会笑的女人。”笑起来春花乱摇的女人，灰袍宽袖坐于溪上的女人，抱着琵琶轻声低唱的女人，就是，那个他找寻了一年的女人。

　　“来找方戚戚的人一年之间如过江之鲫，其中也不乏有些姿色的女子，不过，我记得很清楚，一年前在下刚到之时，却没有半个女人找来过。”陌倾寒说得轻松，对上季岭艳眼中急如烈火的目光，他到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出声了。他从来只是笑的，很少会笑出声。

　　“天巫琵琶默寒凉，的确在一年前于此地出现过。”身后寂静坐了许久的白一身开口，“自从她在此现身一迹，江湖中便再不见她之踪影。世人只道凉姑神龙首尾难见、行踪飘忽不定，判官却感凉姑是和那方戚戚一起失踪了。”

　　“哦？”江湖逸事、江湖猜测，从他这里走走停停的江湖中人没少提及，陌倾寒却从不关心，从不上耳，今日由这肃穆如晨钟的白一身讲来，却提起了他不少兴趣，“白判官的意思是说，他们二人是一同消失于此地？”

　　“他们消失之后，你便来了。”白一身眼中执意坚定如铁，扭头正对倾寒一脸闲聊笑意，竟似依剑在迫，直要将那贮满了秘密的心脏戳破。

　　微微一笑巧露齿，红口白牙映朴颜，仔细看去，陌倾寒也是一身的清秀，虽比方戚戚少了些浩然正气，却也不失一派当当男儿气概，“你说，将他们隐匿起来的人，正是在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