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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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三年春，夏孝元帝舒华即位已是第三年。
夏国国内国泰民安生机勃勃，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过骊宫叛变，夏明帝最宠爱的玫贵妃意图谋反陷害了太子革最终却被识破阴谋，玫贵妃及其子年仅七岁的八皇子皆被判死罪，已是油尽灯枯的明帝不忍爱妃被世人唾弃便改为秘密处死，随后宫廷内乱六皇子舒华意外成了最后皇储。自此夏国再无人知晓那段骇人听闻的宫闱秘史。
齐宁县人群涌动热闹非凡，正值春分时节，整个县上总是稀稀疏疏的飘着牛毛细雨，倒是有种烟雨朦胧的感觉。赶集的人都趁一大清早就开始忙碌，没到晌午就已经人声鼎沸，货郎都忙着招呼客人，各色小吃也十分火热。
一个身着暗蓝繁锦绫袍的男子正接过店家包好的果脯糕点，却听见不远处人群中有人大声喊叫道：“好你个小叫花子，竟然敢偷我的钱！今天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男子听着声音耳熟，不觉皱眉，遂即转身向那声音方向走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气愤挥拳的锦衣少年，少年对面是个脏兮兮骨瘦如柴的小乞丐，一双大眼睛狠狠盯着锦衣少年眼神坚定倔强似乎不在乎少年的威胁。
锦衣少年见状气的一把揪住小乞丐，另一只手便挥拳过去，只见那小乞丐双手死死的抓紧少年的胳膊，一口咬在少年的虎口上。锦衣少年没想到这小乞丐这么大胆还敢咬人，心中怒火中烧忍着疼便一拳打过去。
一只白净的手制止了少年挥拳的胳膊，身后男子厉声道：“严芳，不得欺人！”
锦衣少年听出了是师父的呵斥，只得放下挥拳的手，又松开另一只手，。此时小乞丐已经松口依旧恶狠狠瞪着严芳。严芳恭敬的站在男子身旁，垂头道：“师父，那小叫花子偷了弟子的钱袋。弟，弟子正要拿回。弟，弟子没要欺人。”
男子望着面前紧紧揪着破烂不堪的衣袖的小乞丐，便看到那破衣下露出彩绣湖绿丝绸荷包一角，的确是自家三弟子的钱袋。只轻声问，“你可拿了他的钱袋？”
“是我偷的又怎样？你们这些个有钱人家少个几两又不会死人。”小乞丐无赖的坦言。反正他烂命一条，就算被打死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索性豁出去了。
严芳见那小乞丐牙尖嘴利，气的不由咬牙切齿，便道：“师父，徒儿没说错吧！这小叫花子就是个小偷！”
“不得枉言。”男子止住徒弟的恶语，语气和善道：“这钱袋你拿走吧，只是下次莫再偷盗。”
小乞丐倒是一愣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挺有钱的男人竟然放了他，脑子一转怕他有诈赶紧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他可不会蠢到在这等官府的人过来抓他。溜了再说，保命要紧！
蓝袍男子望着小乞丐消失的身影不由轻笑，却瞥见地上有个红白相间龙眼大小的玉石，俯身捡起一看愣住了。那是个蔷薇花状的玉扣，乳白色的玉石中央有血沁层层叠叠里深外浅倒真像是一朵盛开的蔷薇花。
严芳见师父握着那玉扣发呆，想起今天只能出来半天而时辰不早了，便问，“师父，是否是要回去了？”
男子望着方才小乞丐消失的方向神情异常，捏紧了手中的玉扣，叹道：“我们先去五神庙吧。”
跟在身后的严芳摸不着头脑实在是不明白师父怎么突然想去五神庙，那种破破烂烂的地方现在哪有什么人，怕只有无家可归的乞丐。乞丐！莫不是师父去教训那个小叫花子？严芳露出一丝快然的笑意。
而蓝袍男子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他清楚的摸到那枚玉扣底端刻有蝇头小楷，还正是个‘玫’字。
难道那个乞儿是……想到这，蓝袍男子立即加快了脚步。
县上原先有个供奉五方神明的五神庙只是后来渐渐没人参拜亦无人整顿便荒凉了，如今成了乞丐遮风避雨的家园。
一路狂奔的小乞丐手脚发麻的倒在五神庙的角落里，他今天跑得太快差点喘不过气来。摸了摸怀里鼓鼓的钱袋满意的笑了，看来今天收获还是不错的，又有肉吃了。想到香喷喷的烤鸡他闭着眼流了一地口水。
果然还是银子好！
布满油污的小手摸了摸腰间，小乞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又再次把全身的破布探了遍确认东西不在了后，他才慌张起来想来肯定是掉了。
他的玫瑰扣不见了！那可是他那死去的娘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怎么会丢了呢？
他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嘴里嘀咕着：快想想，到底丢哪了？
脑海中一闪而过方才的情景，他‘啊’的大叫一声，咬唇自责道：“居然丢在那了！这会肯定被那两个人捡了！该死的！”
顾不上咒骂，小乞丐急急忙忙的起身正准备去追回自己的东西。转身奔出破庙外的时候却正巧撞见了严芳师徒两人。
一想到自己的玫瑰扣在对方那，小乞丐便理直气壮，脏兮兮的细的跟竹竿似的胳膊指着迎面而来的男子吼道：“快把小爷的东西还回来！”
蓝袍男子也不生气只将手中那枚玉扣递过去，小乞丐一见那玉扣双眼放光快速的夺回去死命的攥在怀里，戒备的敌视着这两人。
蓝袍男子只温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关你屁事！”小乞丐遂即爆了个粗口。
“他叫小年。”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是个正在狼吞虎咽吃着糕饼的小眼睛高个乞丐。
原来那男子来时便将身上的糕点分给了这里乞丐，他们对于这个看上去很有钱又给吃的男人也多了分好感，便顺口帮忙。
乞儿小年愤恨的瞪着出卖自己的那小眼睛高个乞丐，心里道：这个该死的李二牛！平时嘴馋就算了还嘴贱！竟然还把他卖了！
蓝袍男子若有所思，低声细语，“小年嘛？”又道：“我是连雾尘。”然后做出了就此改变乞儿小年命运的决定——“你可愿做我的徒弟？保你衣食无忧。”
正是听到“衣食无忧”四个字乞儿小年便没多想答应了。
自此，再没了五神庙里霸王乞儿小年，世上有的便只是千绝山的楼小年。那一年，楼小年刚刚才十岁。
千绝山位于齐宁与东安交界处，终于被冰雪覆盖就算是夏季也会出现飞雪，乃是夏国境内一有名奇景。
每年都有大批向往夏日飞雪奇景的人慕名而来，但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有人说千绝山是有神仙守护，仙人恐凡人打扰他们清修才故意设下幻境，使得每个来看奇景的人都不获而归。
当然了，传闻只是传闻。以前楼小年也不信这个传闻，但又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直到现在他正真进了千绝山才发觉这个秘密。
原来千绝山入口设有九曲八十一星阵，季节不同星阵的排列也会随之改变，就算是精通奇门八卦破甲之术的人也很难破解全部星阵更别提普通人了。最主要的是这星阵只对进山的人有效想要出山就跟出去买菜一样。
所以那天他师父真的只是出去买菜没想到还顺便带回了个关门弟子。他正是那个关门弟子排行老么，上面还有八个师兄，各个都很厉害的样子而且看他不顺眼，他突然觉得以后的日子会很悲剧。
至于他那个师父也是奇奇怪怪的，那天还问他爹是不是姓楼。楼小年觉得这个是问题很白痴，但面对师父殷切的目光还是回答了。他爹叫楼大福，他叫楼小年。他爹当然是姓楼了！
总之这个千绝山到处都是奇怪的人，貌似还没遇到一个正常的。他泪奔，这是进了个什么地方啊！
从楼小年正式成为一大帮人的九师弟开始，就有人不乐意了。找茬的挺多的。
那段时间千绝山都在传言说他是天煞孤星，会招来不幸。楼小年差点没气死，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以前的事挖出来！
其实楼小年原先也不是乞丐，他也有爹娘虽说家境清寒点但他还是有家的。他没有七岁之前的记忆但生活的很快乐，直到那个臭瞎子说什么帮他看命。
又说什么杀破狼，天煞孤星，注定坎坷一生。后来爹娘得病死了他就果真成了孤家寡人，做了乞丐也一样没人同他说话。
就因为那该死的臭瞎子说的话！什么神算半仙，在他看来就是个神棍！还天煞孤星？他还齐宁一霸呢！
总而言之他刚来那会没人同他说话，直到清明后那一天。
来千绝山已经月余，楼小年身上也长了不少肉，整个人看上去倒也没那么瘦小，但个子依旧很矮。加上长相普通脸又苍白似纸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个地府小鬼。
清明方过，千绝山依旧洁白一片，只是时常飘着细雨有点像春天的感觉。楼小年穿着厚厚棉袄把自己裹得似个粽子，只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小脸。师父似乎并不着急教自己，只说让他先养好身体，顺带跟师兄们好好认识认识。
当然后一句话就算了，楼小年想，目前跟各位师兄的关系还比较紧张，还是过段时间再说。
因为没人打扰又实在闲得无聊，便开始四处溜达溜达，毕竟这里的景色还真是很出名的。他们住的地方是在半山腰，气温正好。当然除了对楼小年而言。再往上去不远是大片大片的梅林，楼小年还是挺喜欢梅花的，尤其是梅花沁人心脾的幽香更让他着迷。
穿得太过厚实让他在雪地里行走有些笨重，还好雪已经化了些。鹿皮靴踩上去到也没到步履维艰的程度。方才走了一段路便看见一棵棵光秃秃的老树，正是梅林。
楼小年以为自己是第一个会在清明还来看梅花树的人。却不料还有其他人。
站在梅林中的楼小年听见身后有悉悉窣窣的靴子踩在雪上的声音，遂即回头便看见皑皑白雪中有个人影在移动，待人影近了才看清那人模样。
一袭水墨交错的素白锦袍，外罩紫貂裘大氅，脚上登着一双鹿皮靴。一头如泉乌发松松垮垮的披散于肩，白肤盛雪，一双桃花眼似弯弯新月。那个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对着楼小年一挑墨眉，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师父带回来的那个小乞丐？怎么长得这般难看。”
“六师弟，你别老是讥讽别人的相貌！”天仙少年身后还紧跟着一个身着石青色棉袍的高壮少年，对楼小年友好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你就是九师弟吧？我是你五师兄左淮修。”又指了指那白衣少年，“这是你六师兄顾倾歌，你别生气啊，这人嘴是坏了点但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楼小年傻乎乎的愣在那里，说实话他还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肯主动和他说话。虽然那个天仙般的六师兄一副很欠抽的样子，但关键在于有师兄主动跟他交流了！这太出乎意料了！
然后他傻不拉几的冲那两人咧嘴一笑，决定先拉好关系，便道：“五师兄好！六师兄好！”实在想不出什么话题，干脆笑着问，“两位师兄也是来看梅林的？”
其实他一说完就后悔了，哪有人都清明了还看什么梅花，不是脑子不正常嘛！
白衣少年顾倾歌听了反而大笑，少年清脆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山上尤为突出。身旁的青衣少年倒愣是没看明白。
这一笑倒是把楼小年吓得不轻，心里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手心渐渐渗出了汗。他实在不敢想象这个六师兄会说什么，搞不好是在笑他脑子不正常。
那白衣少年止住了笑声，桃花眼打量着对面脸色不断变换的楼小年，勾唇笑道：“九师弟还真是有趣，不过你确实是猜对了。我们正是来梅林赏梅的。”
这回倒是一旁的青衣少年左淮修陷入了一片茫然，他们何时说是要来赏梅的？赏什么劳什子梅花，不是说陪他练轻功的吗？
那时候楼小年还不知道其实千绝山中有三个特殊的人，其中两个便是那日见面的顾倾歌与左淮修。另一个则是后来让楼小年既惧怕又惊艳的人。
顾倾歌与左淮修是出了名的独立一派，一个只顾吃喝玩乐另一个整天痴迷于武学造就，可以说与其他师兄弟并不合群。而另外那个神龙见尾不见首听说一出场便能冻死一堆人的四师兄更是无人敢提及。
混迹了约摸快大半年的楼小年也逐渐适应，无论是千绝山那常年不换的冰天雪地或是时常捉弄他的六师兄。他发觉自己的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关于这一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伤。
师父见楼小年已壮实不少甚为满意，只是依旧隔三差五给他把脉顺带告诉了他个不幸的事实——不能练武。
平日里见惯了五师兄舞剑挥刀英姿飒爽的身影，楼小年心里一直羡慕不已，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似武林高手般能将人打个片甲不留。如今这幻想倒是真的泡灭了。
谁让他有着这副破身子，短命鬼一个还练不得武，想他以后手无缚鸡之力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之后他又退而求其次决定练好轻功，打架不行关键时刻跑的快不就行了吗！
那日楼小年便爬到山上最高的一处，眼见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白雾深渊，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直打颤，脸色瞬间变白。却听见背后有人道：“九师弟，你爬这么高做什么呢？”
“六、六师兄，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楼小年吓得赶紧抓紧身侧的一棵老松，面白如纸，头上已是满头大汗。
这时楼小年心中已经知晓自己怕是练不成轻功，只是奇怪自己何时得了惧高症？怎么以前不知道。
既练不得武又习不成轻功，楼小年在千绝山成了无用的废物。这句话自然是顾倾歌说的。
连雾尘却不动声色的交给他一本《毒经》一本《医理》，又开始教他布阵破阵奇门遁甲之术。他脑子聪明接受能力又好很快便精通，还时常举一反三搞搞创新，以致于后来无人可敌。
但顾倾歌一如既往的觉得他是个无用废物，并戏称为‘九废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