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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临阵脱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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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星沉,日渐东升,没有课业的一天,很是美好。
从小圣贤庄到桑海市井再到城外墨家,仿佛经历了一次文明的变革,从繁华到寂凉,从昌盛到寒酸,一路上的变化,让人不经怀疑,这可是同一个时代?
自城外到墨家据点,要过一段山路。那里沟壑横错,树木贸然,几十里的空地没有一户人家,几百丈的绝壁下只有黄土。那是一段极为荒凉的路途,平日客商便是成群而过,也总提心吊胆,那儿是养山贼的去处,稍不留神,不仅货物,连命都会没有。
峡谷口,已听见马蹄声不绝,十匹、二十匹,甚至更多。
三人委身于枯草堆中,躲着,偶尔探出眼珠四下打量。
快马奔驰,马蹄震碎落叶,棕毛烈如日,曳曳红光闪。缰绳拉起,马停在空地的中央,仔细看时,果真是好马:结构紧凑,外貌俊美,胸廊深长,肌肉发达,体质结实,背腰平直,四肢强健,关节明显。
为首那匹马后,陆陆续续有车队围至,在空地的中央进不去,退不得。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很快的,他们被包围,一群手持刀斧的粗汗跨着劣马,一声怒吼,天崩地裂。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陈词滥调,不过在这样的光天化日,这样的僻野山路中亲耳所闻,也不乏有趣。
从马车里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微作揖道:“诸位莫要不讲理,我等的货物方才都已被你们截取,如今再把车给你们,这上下老小要如何是好?”
“哎哟,还有上下老小。老大,你看他们这衣着不凡,不如请去山寨里歇着吧。”
“兄弟们,把他们捆上。”
——“你们不要乱来。”那一骑好马的蓝衣公子端坐马上,衣袂振振,清雅如风,即便在危乱中,所表现出的依然是气淡山河。
非富即贵。
雪影微眯起眼神,想着那些曾在七国时流传的江湖之说,想起曾一度风靡江湖的那位蓝衣飘飘的佳公子。
“乱来?胆敢反抗就先斩了你的手!”
马蹄踏起,将要冲出,一声嘹亮的”住手“惊愕了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天明已从藏身处离开,无奈摇头,少羽和雪影也只能跟着出去。
满场哄笑,“三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来打抱不平,你们还真是没得挑啊!”
难以置信。她也觉得。
高出天明、少羽一截的雪影半抱着手臂,神色淡然。她不喜欢暴力,尤其是和傻子动粗。
远处的蓝衣公子唇角一顿,显然他也是相信不了的。
“快点给我滚开,今天如果不是大爷发财高兴,绝对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哼!你们才是该滚开的人,今天如果不是小爷我乱吃得高兴,绝对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天明手指一横,气势飞扬跋扈。
架势很好,只是实力嘛……不敢恭维。
少羽、雪影对视一眼,没忍住地扶额。
“小子,连你朋友都不信你,还指望别人信你?”
天明一僵,带着尴尬地回过头,望向二人,哪知雪影只是笑,笑得风轻云淡,笑得冰冷嘲讽。
——“原来是理解能力差到只能做劫匪。我们不是无奈他,是无奈你们这群将死之人还敢口出狂言。”
群马奔腾,少羽、天明先后飞身而出,舞剑迎上。
——“子影同学,你可躲好了!”
临阵脱逃,只要不是她的阵,不是卫庄大人的仗,她是最喜欢的。
衣袖轻挥,带起银竹隐在雪色下,她正待转身,无情的眼眸掠过正厮杀的土地,突然一顿,目光凝滞处,有冷箭一支,离弦而发,直射向蓝衣公子。那公子无论怎么看,都是没有内力的人。
足尖一点,雪色飞闪如玉雕冲霄,自边地迅速扑过场中,卷起狂风将公子自马上带落,按在地上,呼啸地冷风盘旋而去,却是掀落了她头顶束发的绳。
绳断,发落,一色乌丝垂过肩头,飘向那人洁净的蓝衣。那人回过头来看她,深深的惊艳,深深的不信。她,无暇理会。
一箭未中,又放四箭,四处包围,无处可逃。
好,好,敢要她的命?找死!
雪影沉默着看向一侧静立的他的坐骑,手掌一挥,棕马顿时飞跃而起,挡住空中四射的暗箭,长嘶一声,落地,抽搐翻眼,腿未蹬几下便再也不动。
她离开他,冷了声:“可惜一匹上好三河马。”
“哟,原来是个小妞,兄弟们,拿活的!”
乌发三千凝游丝,雪衣一领银竹寒。墨色白雪,腰中寒光,再好的天,再冷的斧,也比不过她一眼冰寒刺目。
劫匪的呼声中,少羽、天明惊愕回头,看她乌丝下的清凉剪瞳,清丽容颜,不禁一怔。
马蹄踏,口水落,周围一圈黑压压地拥上,急奔驰,穷声喊,年少的侠士回身来救。
可惜,人再快,也快不过马蹄,除非他有白凤的轻功。
当刀斧挥下,当马蹄踏落,有什么从中央涌起,有什么寒光一现。
当人影再回到地面,四周喊杀已绝,来不及闭阖的眼深陷在面颊,随着喷洒的热血,飞落在地。黄土沙地,黑血滲透,狰狞首级滚滚落到马下,有些被马蹄践踏,有些被尘沙埋起。
尸首中央,她白衣翩跹,不染一滴血色,握着软鞭的手只略一晃动,鲜艳怵目的红色液体顿时凝成一线脱离出去,在半空划开一道绚丽而又完美的弧度。
“咻”一声,软鞭回束。
霜白泠泠泛在腰间,全然一根腰带,仿佛先前斩杀人头的,根本不是它。
一惊,马纷乱。
“算你狠!大爷不玩了。”领头的山贼慌忙策马疾走,剩下的喽啰四散着跟上。
“好俊的功夫。子影……姑娘。”少羽、天明在她身后站着,没有靠近,脸上不免沾去一抹幽红。
他们想起往日的嬉戏打闹、想起往日的不分你我,不免有些尴尬,从来没有想过,那看似清秀的子影,当真是个女子。
蓝衣公子上前作揖:“多谢救命之恩。”
“承让承让。”
“本想请问几位尊姓大名,只是也未必肯说,这小小敬意,姑娘还务必收下。”公子一挥手,那管家似也的人呈上一玲珑玉瓶。
玉瓶盛露,琼花所凝,琼花凝露包治刀剑所创。
“恭敬不如从命,公子真颜,得能一见,实乃我幸。”
魏国琼花公子华君。
“公子……那位姑娘……”
“是个识货的。”
车队渐行渐远,他想起她方才转身欲走,却在看见他被威胁时飞身来救。不是钟情,是别有用意。
不过,也都无所谓了。
她想要琼花凝露,送与她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