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和鸣》芊兰

6、Part 6

　　我总是惊叹于我们学校八卦绯闻的传播速度。
　　“徐颖和刘烨告白了，听说。”
　　“我知道。”诗静轻描淡写。
　　“你知道？”
　　“学农第一天就传开了。”
　　“这么快……”
　　“我校学生多的是爱八卦的心和搜集谈资的嗜好。”
　　校园八卦不输娱乐圈，枯燥学习之余，学生们多少需要点情绪调剂。只是我们学校小道消息的传播速度实在堪比光纤宽带。比如，某天某男和某女在假山亭子亲吻了，隔天中午事情便传遍各班各级，某男某女的家长们被级长约到年级办公室喝茶。
　　然而世事总不乏例外。如果优等生之间谈恋爱，还把成绩越搞越往上，老师们只会象征式地训斥两句，接下来对其采取睁只眼闭只眼政策。
　　诗静和刘烨就是其中一个例外。
　　他们高一上学期传出了绯闻，却没有如我所料掀起轩然大波，连滴水花都瞧不见。作为叶诗静的铁杆姐妹，我大约明白个中原委。男女双方擦不出一星火花，只能是他们两个清白得连小葱拌豆腐也自愧不如。前台因宣布演出取消而民情激愤，后台的诗静却视若无睹，完全把自己当没事人，该干嘛干嘛，继续她正常的生活学习，也不避讳和刘烨的言语交谈、肢体接触。我已经搞不懂她怎会弄出这么一起花边新闻了。
　　“刘烨说他考虑进行时，来真的吗？”
　　“那只是妖孽拒绝女生告白的掩眼法。”
　　我终于不淡定了：“怎么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你又不是他的主，莫非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讨厌，这题又错了。”她对答案对得忘乎所以，此刻听得我一席话方施施然抬起头：“你别恶心了，这世界有种形容雄性身边的雌性动物的词，叫做红颜知己。”
　　我的表情从惊叹变成鄙夷：“到底谁恶心。”
　　“你这么悠哉？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只差英语。”
　　她讶异地抬眼看我，“语数都做完了？”
　　我很自觉点头，“语文是中午回家做完的，数学在第一堂自习搞定了。今天的代数题没什么难度。”
　　她瞄了眼我手边的小测纸，“你整堂自习就是在画画？”
　　我把目光移回，“手的部份老是处理不好，都擦得起毛了。”
　　诗静若有所思地拿过我的小测纸，目不转睛在上面打量：“这条裙子很漂亮。”
　　“嗯，参照了CLAMP的画集。你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临摹。”
　　“能把整条裙子都画出来吗？”
　　“你又要参加Cosplay大赛吗？”
　　她白了我一眼：“漫展才过去多久。快说，到底能不能画出来？”
　　我苦思了好一会，“能是能，不过如果你是想做成衣服，我就得重画，这个尺寸太小，不方便你做细节部份。大概要几天时间。”
　　她把本子交还给我，退回自己的座位上，“不重画也可以。你只要把裙子前后的形状、腰部以及裙摆的褶皱画出来就行。”说完貌似心虚地加了一句：“周六逛街我请你吃回转寿司。”
　　我会心一笑：“难得你家人支持你玩Cosplay。”
　　“我妈说多学一门技艺也好，起码有朝一日成为服装大师，就不必到外面买贵价衣服受商家压榨了。你这个设计师也帮我省了功夫。”
　　我黑线满面：“你妈妈真会打如意算盘。那么以后结婚我们连婚纱也自己包办设计好了。”
　　“好主意！不如干脆自己开时装店怎么样？”
　　我瀑布汗：“我们还在读高一，这些会不会太遥远。”
　　“梦想就该早日决定。对了，我今天不用训练，你要不要到我家吃饭？”
　　关于这个问题，我超后悔自己为两人吃饭的方便性相去甚远而出言刺激她。
　　市中考模拟二成绩公布后，全级排名前50的我们被叫到七楼会议室和陈校面对面，接受学校的洗脑。说坦白点，不外乎奖金的诱惑和保送尖子班的优先资格。而命运般地选择了直升高中的我们起先还经常结伴回家。原因有二：一，我们的家在同一个方向；二，我们成了同班同学。不再受放学时间不一致的因素影响，两人又同住在学校附近的老城区——她住公寓，我住祖屋老宅，不过五六分钟步程的距离——与其孤单回家，还不如多个伴。
　　可令我羡慕又妒忌的是，她总能一回家就直接开餐，我还得自己开冰箱将食材捣鼓个把小时才能填进肚子。跟她无意间抱怨了两次，她竟然又准备让我到她家里作客，就像初中那样。在同一张饭桌前蹭饭蹭了足足三年，我不打算再次迎接良心责备的心理煎熬，于是在中考结束后便跟诗静言明了心志。
　　“不了。你妈妈的病不是还没好吗，你这个女儿多花心思关心和服侍她吧。”
　　诗静没有反驳。我总算松了口气。

　　像大多青春校园小说一样，高中校园总少不了篮球比赛这种呼应广大女同志一睹帅哥风采的花痴红心的狗血戏码——好吧，学校举办什么篮球赛的初始目的只是为了选拔体育特长生，后来却演变成了言情作家们的写作材料之一。
　　在白羊座的月份我们迎来了市举办的高中校际篮球赛。而首先，要从校内的班级赛开始。
　　“白茜，妖孽帮我们留了篮球赛场边的位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
　　“你和刘烨的事我才不要掺一脚。”
　　“有帅哥看哦。”诗静开始掰好处。
　　“我们班能看上几眼的十只手指就数完了，会打篮球的帅哥更加没几个。”我耐心地说，心想叶诗静你尽管使出浑身解数吧。
　　她不乐意地撅起了小嘴，“谁和你说我们班的帅哥了……呃，我们班的帅哥当然也算，可真正引人瞩目的是对手班级的。”
　　听她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我下意识环了教室一眼，都在有意无意地朝我们看来了。估计这厮是不打算为了说服我而践踏了我们班的尊严，惹毛其他人成为全班公敌。
　　“对方是哪个班的？”我跟着她设下的圈套踩。
　　“3班。”
　　我瞪大眼睛，确是有点惊讶，“我们年级人均身高最高的3班？”
　　她很配合地点点头，“他们班上最能看的男生都被赶上场了，据说场下还有薛玉婷几大美女当拉拉队。”
　　我不禁翻白眼，“MissJiu还有什么技俩不会出吗。”
　　“不止这个，我们班主任为了咱们班气势不输3班，下令说去了的人语文课堂分加10分。”
　　我痛心疾首地趴到桌上，“小眉你不带这样子的！”
　　“所以咯，有视觉盛宴，有我们班主任提供的额外奖赏，你真的不去吗？既然都要去的，为何不接下妖孽的优待服务呢，不要白不要。”
　　我不得不承认诗静的手段高明让我招架不住，但表面上还是得留点面子给自己。于是我冷眼横对这有色性没人性的女人，尤其看她一脸奸计得逞的灿烂笑容，我真是有几分恼怒了，“你和刘烨干嘛不光明正大公开恋情呢，非得拖我下水！”
　　无奈诗静全然无视我的冷嘲热讽，欢乐地，摇曳生姿地走向外面走廊。
　　比赛周四下午举行，占用了两堂自习课的时间……明明当天下午可以提早放学的，哪怕回到家我也只是一个人在家做功课煮饭看电视。
　　第二节一下课，其他人带上书包的，两手空空的，无不三五成群往体育馆走去。我和诗静收拾好需要带回家的练习册和课本，也关上教室的灯出发。
　　体育馆共有四层，地下一楼被用作学校饭堂，二、三、四层完全跟下面隔绝。所以准确来讲，二楼以上才是真正的体育馆。
　　我们走进门口，不约而同被场内热烈的气氛震撼到。三面观众席座无虚席，拉横额的，甩班旗的，大声呐喊助威的，真可谓气势如虹，连我这个对篮球不大感冒的女生也兴奋期盼起来。不过那些观众里肯定有其他年级的学生吧。
　　“都来了！我还担心自己是不是被放飞机了。”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你真令我伤心。”
　　两人眉目传情的一幕真是各种刺眼，特别穿上篮球背心的刘烨看上去比平时都要像朵招蜂引蝶的大红桃花。我知道只有155公分的自己这么腹诽有不厚道的嫌疑，但这两只友人以上恋人未满让人搞不清状况的动物确实让人恨铁不成钢。
　　为了避免继续观看下去我会产生揍人的冲动，我赶紧转移了视线。这一转，自然就转到对方3班的阵营，一排折椅上果然坐着五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由于每个班都自成一体，除了一群男生偶有来往，我们可说是互不相识。往场边则是身着统一短裙的拉拉队，清一色的娇艳美女，能说出名字的就只有在听MissJiu训话的薛玉婷。我实在对招老师的财大气粗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时迎送了刘烨的叶某同学似乎看穿了我在想什么，低低笑道：“你也别惊叹，因为听说陈校发了话，会给代表学校出赛的班级颁发相应的奖金和奖状，当然排名越高那些东西也就越……你懂的啦。”
　　“高中部只剩下我们班和3班争了么？高二、高三呢，难道就不心动？”
　　她耸了耸肩，一双水灵黑眸不安份地到处扫射，“高三要准备高考，高二的全心扑在九月份的全市模拟考，每个班随便派几个男生到场上跑十圈当减肥，完事就退场，哪像高一的个个上场后被灌了一吨硝酸甘油似的。”
　　“高二的师兄们……”
　　“没志气是吧。也许是他们级长的吩咐呢。”
　　我嘴角抽搐，无语。
　　诗静干笑了两声，“这个改天再讨论。比赛快开始了。”
　　我歪歪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么说起来，我记起3班有一名留级生，是个男的，在这些上场的男生里吗？”
　　诗静却没听到我的话一般，全神贯注盯着排好球员阵型的篮球场。我有种感觉，今天的诗静很古怪。

　　哨子吹响，篮球在高空中抛出飞扬的弧线，刘烨和另一个男生纵身一跃。
　　带球、扣篮、抢篮板……篮球的专业术语，我能说出的就只这么几个，其余时间都在盯着记分牌看。
　　我们班被隔壁班紧追不放，在最后一节更一度反超，多亏刘烨在外围屡次远射得分，隔壁班的人沉不住气，为了抢球竟对他实行身体碰撞，现在他们已经有三名队员犯规两次以上。有别于职业篮球赛，考虑到这个年龄的男生体力上限，一场篮球赛只安排进行四节，一节15分钟，每节之间休息5分钟，每个球员的犯规次数限于三次。
　　“今天举行的是决赛我懂，但有必要这么狠吗？”
　　“鬼知道。说不定是招老师给她班里的学生下了大尺度的奖罚令，所以才拼了命的一样。”
　　正摇头发笑的我倏然听见场内响起一阵抽气声，紧接着有人大喊“小心！快避开！”，我尚迟钝得不知反应，一个男生毫无预兆地从眼前飞身而过，一掌把篮球拍回场内。我望向诗静，她同样惊魂未定地屏住了呼吸，当她循着喧闹声看向被人群围着的男生，我注意到她握了握拳头，然后飞快起身跑开。
　　后来我知道原来是3班接到传球的男生假意投篮，刘烨惯性移步准备抢篮板，球却突然改变方向往他身上丢去，在擦过刘烨胳膊后球飞向休息区，此时3班的队长快步追上，侧身擦地把球打飞。
　　乔骞，赛场上3班的队长，开赛时和刘烨纵身抢球的人。
　　比赛没有进行下去，故意伤人的男生被级长领走，体育老师判定我们班胜出，将代表学校出赛。可我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我呆坐了许久，回过神发现诗静不知消失到哪去了，但我猜应该是陪那男生到了校医室。

　　暑假回来开始文理分班，我们班走了几个，来了十几个，从此教室挤得媲美客流高峰时段的地铁三号线。乔骞便是在那个时侯转进来。
　　事实上，诗静应该早在篮球赛以前就认识了乔骞，可她的措手不及却伊始于那场比赛……
　　那么的意外，惊鸿一瞥。
　　那不仅是打乱诗静快乐高中生活计划的起点，更是撩拨了她少女心弦的春风吧。仰望着异乡明月的我，生出了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