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黄黑]》水色翼刃

4、04

　　湿润的，看不透的雾气。
　　他张开了双手。

　　对于黄濑来说，通过一门考试并且拿到漂亮的分数不过如吃饭一样简单，他当然不会因为“写论文”这个毫无意义的理由就选择一门课。时间推回八小时前，在面对对方给出的选择题时，少年满脑子转的不过只有打击对方气焰的念头而已。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确实被照片里的那个背影所吸引，那种天空碎片般的蓝色让他确定这就是某个轮廓模糊被他判为“幻觉”的人。
　　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看着那些女生的回复，微微笑了。

　　第一次见到那个青年时，那种近乎透明的存在感让他也不禁感到吃惊。不光是他，整个教室的人都没发现这位“新调任讲师”的出现，大家依然兴奋地讨论着种种猜测，直到投影仪降到底时发出咔的一声清响，那些围成圈叽叽喳喳的女生才慌忙跑回自己的座位，而那个站在讲台上的人，那个看起来年轻得不像一名讲师的青年，已经叠好了制服的外套，正从容地拿起用白色塑料封皮裹着的讲义。
　　那只覆在纸张边缘，指节修长的手其实比这个叫黑子哲也的人的脸更好看。青年的长相算得上清秀，那双和头发同色的眼睛出奇地漂亮，但除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了。光凭这一个砝码自然无法挑起黄濑的兴趣，要说的话，也就和曾经那些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一样，不过三天热情。真正吸引他的是这个青年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清冷而淡漠的气息，像是这个小镇里湿润的，看不透的雾气，无边无际，却让人感到舒适。
　　所以他用了各种方法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比如说在迟到之后哗地拉开门，一脸无所谓地走向自己的座位，或是上课肆无忌惮地睡觉玩手机。但是那个青年却像没看到一样，依然用干净的声音不慢不急地念出枯燥的理论，在黑板上写下漂亮的板书。
　　不禁有一点挫败感，但这也很快被一种愈发高涨的斗志取而代之。
　　现在他终于成功地让对方注意到了他，不，应该说是超出他预期的，直视。那双眼睛毫不避让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感情泄露的瞳孔是纯粹的蓝。
　　虽然结局有些狼狈——他耸了耸肩——但毕竟是个好开头。
　　想到这里少年的心情不自觉地轻快起来，他拿起叉子，又为自己的盘子里添了一块鸡肉。

　　这个发生在课堂上的小插曲对黑子造成的困扰其实并不大，故意挑衅老师对他来说不过是青春期少年为了博得异性关注或是满足特定年龄段骄傲的一种手段。但他隐约有一种自我空间被窥视的不适感，如同正在被一个猎手的准星捕捉着，冰冷的枪口透过杂乱的野草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猎手是谁，这在他直视那双狭长的眼睛时就知道了，对方似乎完全不想掩饰自己那种钻透骨髓的目光，很明白地传达着一个信息：
　　「一直在观察着你的就是我哦。」

　　他稍微想做点准备，未雨绸缪总不是坏事。

　　“黄濑凉太？”左手拿着据说是今日幸运物的怪异玩偶的同事转过身来，同时推了推眼镜，“那个学生选了你的课？”
　　“是。”黑子用一张蓝色的便签给手中的书加上了标注，然后合上放到旁边已经堆成了一摞的资料上，“绿间君知道他吗？”
　　绿间真太郎是黑子在学院里第一个算得上熟悉的人，这个有着一头碧发的男人令人费解地沉迷于各种占卜，但更令人费解的是他所授的科目竟然是逻辑学。用逻辑解释逻辑无法解释的问题，听起来似乎确实是这个男人干得出来的事，但他却总是推着眼睛一本正经地重复这只是为了用逻辑来规划看不着抓不住的思想。
　　即便这样，黑子还是给他打上了“交流苦手”的标签。

　　“应该说，怎么会不知道吧。”绿间推过来一碟萝卜糕，“头脑极为敏锐的优等生，校一等奖学金得主，却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在前不久还拒绝了学生会主席的邀请。除此之外，对于一个学生来说他的行为也过于随性张扬了，要知道，关于他频繁出入酒吧的报告可不少。”末了，又定论般地加了一句：“怪异的天才。”
　　“这样吗。”黑子不着痕迹地推回那碟点心，关于这个男人的厨艺他在第一天就领教过了，“真是感谢，绿间君。”

　　确实不是乖巧可爱的角色。
　　但也并不是什么扛着枪的猎人。黑子肯定自己在对方心目中不过某种新调出的酒，在尝到味道清汤寡水后就会马上转头奔向下一个目标。
　　把手里的资料压压平放进文件袋，他将这个名字从脑海里划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