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黄黑]》水色翼刃

5、05

　　在那之后两人依旧过着没有交集的生活，仿佛对方承认了那个挑衅不过是一个幼稚的玩笑。那种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被主人收了起来，少年也不再迟到睡觉玩手机，虽然偶尔还会咬着笔看着窗外发呆，但总的来说也都是一副好学生模样。如果不是一周后的某个下午这个好学生拦住了自己，黑子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对自己这杯白水已经失了兴趣，从而转向了他的琴酒兑汤利，或是朗姆加番茄汁。

　　所以他对现在的状况感到有些困惑，弄不清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黄濑看向眼前的青年，在一分钟之前他以“有问题需要请教”的借口截下了正准备下班回家的对方，而这个青年只是整了整自己丝毫不乱的衣领，又将文件夹从左手换到了右手，满脸都是苦恼而不解的神色。
　　“老师？”他在对方眼前试探性地挥了挥手。
　　“啊。”青年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常态，他稍微咳了咳，“请来我的办公室吧，绿间君说不定还没有锁门。”
　　“小绿间的话，已经走了哦，他下班不会超过四点半的。”
　　小绿间？黑子挑了挑眉，他想着自己一定要记下来告诉那个严肃得一丝不苟的青年。
　　“不如去老师家里吧。”金发少年愉快地建议，“我也有些书想向老师借呢。”
　　黑子看着那张灿烂的笑脸——确实很好看，要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到五十岁都会很迷人”。外貌有时候真的会降低攻击性，他这么想，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作为一个感情淡漠的成年人他没必要畏惧来自一个各方面都不成熟的少年的威胁——而且这种威胁还不一定存在。
　　“如果黄濑君不介意的话，就这样吧。”

　　大概是住所离学校并不远的缘故，青年选择了走路的方式。他们也不交谈，黄濑就保持着落后于对方两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的学院位于一座小山上——其实只是座略高于Finale镇中心的小丘，从学校到镇中心需要走一段十五分钟左右的下行路。整条路上并没有什么人，黄濑看着青年覆于脖颈上的发尾被掺了茜色的天光带得有些模糊，他将视线移到小道边砖砌的围墙外，海拔差让他可以清楚地俯视整个Finale，包括那座尖顶的教堂和穿过镇中心的河。
　　依然是一种让人内心平和的相貌，和眼前这个不说话的青年倒是意外地相称。这是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他忙着在这个想法里挖掘出更多新鲜的碎屑，却没发现走在前面的对方已经停了下来。
　　“……唔！”他的下巴狠狠地磕到了青年的后脑勺上，但对方似乎并没在意，正笔直地伸了手臂指着眼前的一条小巷：“是单数日的集市呢。”
　　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黄濑看到那条小巷子两边摆满了摊位，这个季节的蔬菜水果在蓝白相间的帘子下堆了老高，仔细看看还有不常见的坚果和手工制品，挂牌上手写的标价异常地煽动人心。对于Finale的传统黄濑自然是知道的，他并不清楚对方提到这个的意图，也就接过青年的话重复了一遍：“确实是呢，单数日的集市。”
　　但对方接下来的举动差点让他还隐隐发痛的下巴掉在了地上，那个青年毫无预料地将手里的文件夹塞给他，径直跑向了那条挤满人的小巷子，而他只来得及抓住了一句轻飘飘的“请等等我”。
　　跑……了？黄濑抱着文件夹，感觉自己的嘴角抽了抽。他第一次见到青年用“跑”这个姿态，在他印象中那个人应该永远都保持着不急不躁的步伐，但现在某个瘦小的身影正挤在一堆提了大篮子的妇女中，活生生地扼杀着他的世界观。

　　两棵西兰花，一盒鸡蛋，一大袋土豆，一碗蘑菇，还有两袋葡萄和一袋香蕉，黄濑觉得这堆东西简直快要湮没了青年，但他又下错了注，那颗淡蓝色的脑袋转向他，一脸平静：“黄濑君，抱歉，请帮帮我。”黄濑眨了眨眼睛，他思考着自己为什么没对这句话产生抵抗的情绪，假设着一些关于天气，心情，或是某些该死的吸引力的数据，但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抱了那堆东西傻站在路中间，被来往的人推来搡去。
　　黄濑感觉一向思路清晰的大脑现在乱得像一个闹哄哄的火车站，那个青年正拿着教师铭牌用不流利的英语询问摊主是否可以打折，他呆呆地看着那张依然没有表情的脸，突然就想笑了。
　　为什么想笑呢。
　　他不安起来。

　　最终他们每人怀里都抱着三四个纸袋，在穿过镇中心之后又走了快十分钟才到了黑子的公寓前，青年费力地腾出一只手翻找出钥匙开了门，银色的门把手似乎有些松动，那句声线平静的“请进”重合在了金属互相咬合摩擦发出的滋滋声中。
　　黄濑用手肘带上门，这其实只是一栋很普通的公寓，铺着深蓝色的地毯，一楼是客厅，餐厅和厨房，客厅边上有一道狭窄的白漆楼梯通往楼上。
　　普通而毫不打眼，和Finale那些散落在小巷子里的任何一栋公寓一样气息清浅。黄濑在之前也猜测着对方会住在怎样的房间里，他想一定有向阳的大玻璃窗，淡色系的家具和一个堆满了书的书架。但现在他却觉得，除了这样普通的房间，他找不出更适合青年的地方。
　　“老师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公寓吗？”他将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到餐桌上，“不如把可爱的女朋友也接过来吧~”
　　“我没有女朋友哦。”黑子蹲下身确认着冰箱里的空间，口气云淡风轻，“比起这个，黄濑君不是有问题要说吗？”
　　其实他已经猜想到这个从不按理出牌的学生应该又会问出什么角度刁钻的问题，他甚至开始揣摩有哪些被印在各种纸张上的名字会出现在这次对话中。
　　“是的。”对方的表情却莫名地变得严肃起来。
　　“我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