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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十一、撒谎的眼睛 ...

  •   「你曾爱过吗?可怕极了,不是吗?它令你那麽容易受伤。它打开你的胸膛、打开你的心脏,它意味著有人能够进入你、扰乱你。」
      ──尼尔盖曼,睡魔,卷九:《好心人》

      I got bruises on my knees for you
      And grass stains on my knees for you
      Got holes in my new jeans for you
      Got pink and black and blue
      ──「Bruises」Chairlift

      ++
      鼬终於决定了那条路径可行。他们在那场战斗後走得慢多了,两人都极累,再加上止水还瘸了。尽管他强作欢颜,但是当他们到达路尽头後,他的脸痛苦地皱起来。他的脚又流起血来。鼬不断提出给止水某种止痛治疗,但是最终只好走得靠止水近些,好让止水在磕绊或者需要肩膀撑一下的时候,让他不至於弄伤脚。这点他倒能做到。

      那条路通向一处小海湾。鼬惊讶地看到礁石群延伸向黑色沙滩。鼬顿住,左右瞧去沙滩有多远。它被峭壁环绕,形成相当宽敞的半圆空间。止水哼一声,咕哝著什麽两眼发直散步者,然後离开了鼬。一间小木屋背对悬崖坐落,有人利用浮木建成了一座栈桥。一条小渔船停泊在岸上,有位老人坐在栈桥上,弯腰驼背背对著他们。

      「喂!阿爷!」止水挥动一边手臂叫道。老人嘟囔著转过身。

      「你!」老人吃力地站起身,挥动一根长了很多瘤疤的粗拐杖。鼬以为那是某种浮木,接著才意识到有人将金属和类似宝石的东西镶嵌进了木头。「你个生於潮汐、跳蚤咬食的狗杂种!滚开我的海滩,遭天杀的臭婆娘的儿子!」

      「我以为他是你的线人,」鼬走得离止水近些,压著嗓子说。

      「我没说过他喜欢我。」止水递给鼬一个他最迷人的露齿笑容,然後用一种很可能让任何人都会设法拍平他的脸的自信姿态,大摇大摆地走近那人。鼬叹了口气,保持著一段安全距离跟上去。

      「但是我带著陌生领域的保佑和音信而来!」止水语带轻快笑意反驳道。鼬感觉到一丝警戒爬上後背,他锐利地看著止水。他在使用查克拉?可能是某种听上去像查克拉的东西?鼬感觉一股恼人的针刺感一闪而逝。止水眼下没有足够的查克拉来浪费,抑或相反?鼬知道他的就要消耗殆尽了,可是他本来就年轻,查克拉量少。止水很可能拥有更多,但是那种瞬身燃烧查克拉就像火烧油一样。

      如果鼬得搬止水回去,他会生气的。而且他挺有兴趣就那样将止水塞进某个方便的缝罅,迟些再回来捡。

      「保佑!上一次你给我带来保佑,我的船被淹了!花了我好几周处理掉那味道,而且我的房子里仍然还有磷虾!」尽管他的左腿僵直,老人仍然飞快跺步靠近。他舞动手杖(它似乎更像一样武器,而非用来辅助行走的)。「你离我的沙滩远点,妖物之子!娼妓爪牙!你的母亲应该在她知道自己怀上了妖怪的产物那一刻就流产!」

      止水的眼睛突然变冷酷,然後瞬身。他狠狠击中老人,将他撞倒在地,然後越过老人轻盈地落到栈桥上。老人叫出声,落进柔软的沙滩。鼬注视著,映照出止水冷漠的神情。止水眼中突如其来的空无一物,令鼬担心。他告诉自己那不过是装腔作势。纯属是装腔作势。

      「你应该知道最好不要那样谈及我母亲,阿爷。」现在,止水的嗓音听上去空洞冷漠,就像空荡荡的洞穴。鼬心痒难耐,想要探个究竟,止水到底是靠才能表现出来的,还是使用了查克拉。老人仍然拼命要站起来,他僵硬的腿在柔软的沙中挣扎。他让鼬想起被翻转的海归,然後鼬得克制住上前扶起老人的欲望。

      「我该一有机会就把她从我的船上扔出去的。」老人咕哝著,他总算撑起膝盖,抓住了手杖。「海巫女──我就知道她是麻烦。把她带回我岛上的家,活该我下地狱。」

      意外的是,止水仰天大笑起来。鼬感觉止水回复到他几周前初遇的发型狂野的生物(事实上,仅仅两周再加上几天而已)。「就像你能够淹死她似的!你被她的咒语牢牢套住了,阿爷。像你这样的人没法解开的。」

      「最後她还是淹死了。」老人咕哝著说,总算站了起来。他注视著止水,仿佛他希望他遭遇同样的命运。「你来这儿把什麽麻烦降临到我头上?」

      对於提到他母亲的死亡,止水的面上几乎纹丝不动,然後,接著他微微一笑。「没有麻烦。不过是个小小的商机。」止水瞥了一眼鼬。老人转过头看到鼬的时候,发出尖利的笑声。

      「如今在勾引婴儿了?难以忍受放过任何贞洁美好,对吗?」老人满面乌云瞪了止水一眼。止水裂开嘴。从整个清晨开始聚集的浓雾死死笼罩住这处小海湾,衬得止水看上去真的就像某种精怪。「是你的女儿玷污了我的贞洁,是她干了那些引诱的勾当。」

      「如果她没有被你的孽障拖累,她就不会沈沦至深渊。」老人威胁性地咆哮道。

      「她肚子里怀的不是我的孽障。」止水不屑一顾地挥了挥手。「给你彩礼的不是我,抛弃她的也不是我,对吧?」

      老人怒容更甚,可是他跺著脚走近止水。「那麽,你今天早上嚷嚷的黄金机会是什麽,阴魂不散的家夥?」

      「我更喜欢雾之子。」止水轻快地挥挥手,笑得邪恶。「会令你再次富裕的那种,阿爷。我们干嘛不坐一会儿呢?」

      「你那边的朋友呢?」老人嘟哝问道。鼬和止水的实现对上,止水轻微抽动一下,就像晃了一下头。鼬点点头,商谈进行的时候,他会回避。

      「我会安排止水的朋友。」一个带著浓厚口语的沙哑声音突然替止水开口说道。鼬转过头,看到止水比了另一个退下的姿势,然後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从雾中出现的女人夺走了。她只著裙裤,其余光裸。她湿漉漉滴著水,沈重的布料缠住她的双腿,头发湿淋淋的。她莞尔微笑,牙齿发黄,形状古怪。

      「趁男人们谈论俗务时,过来跟我说说话吧,亲爱的小家夥,止水的心肝儿。」女人用一种丝缎般的嗓音说道,她向鼬靠过来,伸出手去碰触他的脸庞。她的手指冰冷发青,嘴唇也一样。当她碰到脸颊时,手上的寒意惊到了他,那种湿意侵入他的肌肤。她微笑,直起身,□□随著动作弹动(它们与视线齐平),然後走过鼬,走下海滩。

      鼬看向止水,对方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那女人。止水点了下头,转过去面对老人。「快点,阿爷。我们没有一整天时间。」

      老人微笑著注视女人走远。「那麽,让我们来讨价还价吧,雾之小鬼。」

      鼬迟疑一下,接著跟随女人向下走到海岸线。她选中少数突出沙地的礁石之一坐下,鼬走过来时,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鼬小心翼翼地注视她,望进她浅蓝、几近朦胧的眼中。

      「你不信任我。」她的语中带笑。

      「你从哪里来?」鼬问道。他确信岸上只有他们。

      女人耸耸肩。「我在潜水摸蛤蚌。这儿的水看似危机四伏,可是那些蛤蚌是最好的。」另一抹笑容闪过。

      「你是那位老人的女儿?」鼬问道。

      女人大笑出声。「不,她死了。你看我像死人吗?」

      鼬打量她苍白、微蓝的皮肤,想著她是有点像,可是他摇了摇头。那问题不过是修辞性的,因为死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如活人般在世上行走。更大可能是,他是那位老人的朋友或情人,来鼬这里套消息的。她不穿衣服多半是为了令他焦虑。「那麽,你是谁?」

      她的笑容灿烂,一颗尖牙亮出来将其扭曲成野性的弧度。「不过是另一个可怜的恶作剧妖怪在这被诅咒的岛上上勉力维生。」她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吧,坐下,告诉我你是怎麽做的,把止水变成个只会傻笑的呆瓜?」

      鼬依言坐下,却警惕地看著她,一言不发。女人凝视他,眼中闪烁著欢喜,然後她耸耸肩,向後撑住双手。水还在从她的身体各处滴落,沿著她的肌肤滚下去。「我明白了,不过你无须担忧。我从止水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女人扬起手,指向一边。「瞧他跟老人家怎麽相处的?就是那位老人将他的母亲带到这座岛上的,而在止水很小不记得事情的时候,她常常把止水留给他带。这位老人教会了止水游泳,教会了我们俩如何捕鱼。」

      女人的笑容愈加温和起来。「止水并不太记得那些时候了。对於别人的援手,他的记忆总是不对,就连他自己母亲的都一样。他是个非常独立的孩子,能够制造出很了不起的错觉。」

      鼬扭头看向止水,对方正严肃地跟老人说著话。鼬感觉到湿润的热意从女人身上辐射出来,她闻著有股腐朽般的甜味。他撇开视线,意识到了她的胸脯在眼角处起伏。相反,他望著止水,嘴巴发干。「我想我们是朋友。」

      「朋友?」她拍了一下手问,几乎就是在快乐地嘲弄这个词。她放声大笑,狂野、自由,正如止水。「说真的,止水有个朋友?他不是那种会拥有朋友的类型,也不是好好待人的人。他只会想到他自己。」

      「他很亲切。」鼬反驳。

      「他残忍无情。」女人纠正。「他被抚养成只在意他自己。」

      「没人能够那样独自生活。」鼬降低声音,望著止水的双手在空中飞快舞动,狂热描绘著他的意图。

      「你认为他孤独?」女人一边问,一边区起膝盖望向鼬。突然之间,她看上去年轻多了。

      鼬看著她,点点头。「是。他因为没有无私的同伴而非常孤独。」

      女人嗤笑。「没这种事。」

      「有的。」鼬反驳。

      「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麽?」女人转过头,那双朦胧的眼睛锐利地盯住他,问道。鼬好奇她是否看得清楚。

      「我……」鼬眨眨眼,看向止水。「我希望他会照顾自己。」这些话令他惊讶,也让女人莞尔,完全没有亮出牙齿。

      「你爱他吗?」女人继续凝视著,突然问道。她的脸颊上显出梨涡。「我一直以为宇智波除了他们自己,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鼬瞪住,惊讶於她如此轻松就知道了他是谁。他以为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止水在看到鼬的眼睛时才猜到的。

      她又笑出声。「我看到它们时,就知道你的所属了,红眼睛的小鸟。你计划把我的止水带走吗,回去木叶,在那里他们会企图将他驯养成能够掌控的东西?」

      鼬发出的声音,好似喉咙深处的笑声。「要驯养止水所花费的不只是一片森林和一座村子。」鼬露出浅笑指出。实际上,鼬很难想象止水在木叶。他会住在一套小公寓吗,就像他的洞窟一样?他会用狡黠的微笑欺诈村民、迷惑每一个人吗?他会被拴住,在新的规矩和对他的立场的限制下平静无波、了无生气吗?

      鼬打算将止水拖进什麽样的生活里?他会扼杀正是令止水如此宜人的那些事物吗?

      「可是它会改变他,然後,那些变化又会怎样扭曲他乖戾的灵魂?他会憎恨它吗?爱上它?消耗它、滥用它?它改变了他对你的感情又如何呢?」女人傲慢地注视著鼬。「一旦你将那种奇异魅力禁锢起来,日渐消耗,你对他的感情又会怎样变化?就算是最美味的佳肴,如果每日享用,你终会厌烦的。」

      「止水不是食物。关系和情感并非如此。」鼬希望不要如此,但是他感到疑虑渐增。是的,他喜欢止水,可是止水同样让他害怕。鼬的身体还保留有源自止水那善变的情绪和无故暴力的瘀青和伤口。止水能够变得暴力又恶毒,仅仅直到最近鼬才走进止水那保护性的翅膀影子下。天知道什麽时候他会觉得可以将鼬撵出去了呢?

      「你在设法令我质疑他。」鼬柔声抱怨,视线追随著止水。

      「我在设法让你不要因为自己自私的心愿而毁掉他。」女人仿佛学院的老师一样纠正他。鼬皱起眉头。

      「他在这里不再安全了。」就连止水都同意这点。

      「可是,他在你的笼子里面会更安全?或者说,你不过是想要他近得足以触摸到。我看到你是怎样注视他的,你的眼中写满你的心意,你的呼吸带著恐惧。你是欲求他,还是在设想某种更深的东西,小宇智波?」女人用一种熟悉的、蛊惑人心的柔滑嗓音问道。鼬望著她是脸庞和纷乱的卷发,长发依然湿漉漉的、变成波浪般。

      「我不太懂恋爱。」鼬承认道。「也不懂它是何种感觉,该如何行为。」

      女人咯咯轻笑。「爱是苦涩又甜蜜的幻觉。别人总是会令人失望。他们总是不及你爱上的肖像。」她晃动肩膀,耸了一下。

      鼬想起佐助和他的父母亲,那些他会轻易承认爱著的人。他想他爱他的双亲,是因为他应该如此,不过他知道他爱佐助,是因为他务必如此。每一次,佐助的存在和行为点燃了鼬内部的情感,带来意想不到的快乐。他对止水的感觉完全不似喜悦和快乐,然而却身不由己。他不认为控制得了它,或者单凭意志消除它。他不知道它是否是爱,或者其他的什麽联系,但是他感受到某样东西,止水如此嘲弄称之为爱的东西。

      『我让你爱上了我。』

      鼬咬住唇。「我不这麽认为。」

      「你认为你不爱他?」女人问道,她冰凉的指尖戳刺著他手背上的皮肤。

      「我认为不是幻觉。我不……并非我想要他成为我喜欢的样子,而是本来的他。也许我爱上了一副面具或者一种幻觉,可是如果我所看到的是真实的……如果我……被他并不真实的某部分所吸引,那我得更加靠近,去看清楚。」鼬用脚踢了一下沙子。「我不想爱上错觉。」

      「离得越近,你越不会喜欢亲眼所见。」女人警告他,声音抑扬顿挫地古怪极了。

      鼬感到真心实意的笑容在脸上绽开。「我离得越近,越惊讶。越……兴奋所目睹到的他藏起来的其他部分,否则他又如何让我吃惊呢。」结果并非总是美好,但是但凡鼬所及之处,止水总是提出挑战。使他震惊。使他害怕。比其他任何人都要让他不得不保持冷静、思维更快。

      鼬绝不怀疑,止水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够从身心上彻底打破他的人。鼬过於信任这样一个不稳定、爆炸性的生物了。他利用止水飘忽不定的天性给自己找的乐趣够多了,就如同止水轻而易举施展的迅捷又危险的瞬身一样。鼬屈起双膝,抱在胸前,突然感觉头昏眼花起来。

      「有一天,他会令你遗憾自身的存在。」女人脱口而出的话语充满预言般的深意。鼬转过头,看到她凝视著止水,那种深沈的渴望让他吃了一惊。鼬感到一股突然出现的嫉妒(他没有占有欲的权利),然後,女人用眼神钉住他,等著回应。

      「我肯定他会的。」鼬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可是它们感觉起来是真实的。「从现在到彼时的时光值得了。」

      女人莞尔一笑,亮出牙齿。「你不是那个意思。你单纯是受不了承认你搞不定他。就像个贪心的小孩,你不会容许别人哪怕撬走你的新玩具上面的一丝一毫。」她轻声笑著,低沈洪亮,好似某些野兽的呼唤。

      「噢,他拖曳你至深。」她的微笑扭曲成逗乐的样子,然後她伸出一只手拂过鼬的头发。当她冰冷湿凉的手指碰到脸庞时,鼬僵住了。「噢,可是谁能够抵抗得了一副这样的脸孔,甜美的红眼睛小鸟?血缘在呼唤彼此,不是吗?宇智波明白如何繁殖美貌。」鼬可以发誓,当指甲划破他的脸颊时,对方的表情有片刻的宠溺和喜爱。

      「於其他无益,但是母亲的愚蠢常常是孩子的。」女人叹了口气,站起身。「他们那边差不多敲定了。」她朝讨价还价的两人挥了挥手。鼬也站起来,试图弄明白女人的话是什麽意思,或者说她企图让他认为她的意义何在。

      「还有,尽管有违己见,也就是本能,你知道的……」女人冷冷地注视著鼬。「我把我的儿子交给你了。在他的抱负淹没他之前,让他离开这座岛,也不要让你的家族野心消耗掉他。」女人那冰冷、冰冷的视线固著到他身上,深入他的体内,使劲挤压著他的心脏。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她的笑容变大了。

      「死人只有瞑目时才会安息於此。我从来不是长久安歇於一处的人。」她抬起头,看向止水。「他也不是。我的全部糟粕会聚於一个小小的身体。」女人发出火大的声音,然而当鼬掉转头去看她时,她已经不在了。她没有在潮湿的沙地上留下脚印,只余下萦绕的腐败气息。

      鼬猛得转过头看向止水。他起身走下栈桥,兴高采烈地朝鼬挥手。鼬回头瞄了一眼女人,一语不发,然後走向止水。他最初缓步行走,接著变成慢跑,待他到止水跟前时,是冲刺到达的。鼬抢到止水身边,浑身发毛。怎样都好,他擦过止水的一侧,再次回望身後,可是什麽都没有。

      「你的雇主现在有处海湾了。」止水深深地鞠躬,然後好奇地看著鼬。「倒是,你在那边做什麽?」

      「我──止水,鬼是真的吗?」鼬问道,当他靠近止水时,感觉有点处在疯狂边缘,然後,他们开始动身走出沙湾。

      止水眨眨眼,盯住鼬,接著耸耸肩。「当然是真的。你连谢谢都不会说声,是吧?」

      「我想我刚刚看到你母亲了。」不假思索,鼬脱口而出,仓促之间差点咬中舌头。他们快要回到礁石小径了,但是止水猛然转身,双眼绯红,来回查看沙滩。

      「哪里?」止水厉声问道,声音紧张。他的双眼扫视这整个景象。「你在哪里看到她的?」

      「我──她在那边的礁石上面。她想跟我说话。」鼬小心开口,这会儿担心起止水的反应。止水朝水域退了三步,身体绷紧如弦。焦虑。害怕。

      「我没看到她。」止水的话含混不清地从双唇间流出。他掉头看向鼬,双眼圆睁。「为什麽我没有看到她?」他的声音破碎。

      「我不知道。」鼬无助地回应。他不知道止水为何想要见到以那样的方式在双眼覆上薄膜的女人。鼬的背脊盘桓著她靠近的感觉,还有她的声音中的怪异空洞感。他抄起双臂,把双手塞进手臂和身侧之间。止水看回沙滩,眼睛再次飞快来回,可是沙滩空无一物。他的神情迷茫。

      「她说了什麽?」止水转回去面对鼬问道。鼬竭力搜索了一阵,以记起到底说过什麽,可是他发现那场谈话轻易从大脑中溜走,只除了一句话:『他会让你遗憾自己的存在。』鼬没法记起原话,只有它们的主旨。仅余它们的嗓音,却毫无意义。

      「我不记得。」鼬坦诚道,止水抓住他的肩头。止水的手指掐得用力,但是更多是因为他在恐慌,而不是有意的。「你弄疼我了。」

      止水没有松手。「你一定要记得。刚才发生的。照说,你怎麽忘得了和鬼魂的对话?」止水晃了一下鼬,尖锐地问。

      「我不知道。」鼬的音调非常接近恸哭,他猛地吸气都是疼的。止水抓住鼬肩膀的手捏紧,神情处於迷茫与愤怒之间。他的手指掐中鼬手臂上的神经,鼬想出手让止水放开。相反,他静静站著,慢慢地,止水小心松开手。

      「为什麽我没看到她?」这一次,止水安静又轻柔地问道,而鼬认得这种语调。那是鼬毁约或者没法一起玩耍的时候,佐助用的语调。那是一名小孩被其所爱的对象抛弃时,彻底心碎的语调。

      鼬轻轻地碰上止水的手臂,然後止水放开鼬的手臂。止水突然转身,继续走起来,尽管他的伤脚,却十分急促。鼬赶紧跟上,靠近去,好稳住止水一起行走。某时,鼬滑到止水的手臂下,帮他越过一块礁石,此後一直维持著那样的姿势。

      ++
      在卡卡西从止水那里听了概略的简直一清二白的汇报後(你的眼睛卖给黑市了,有一个登陆点,去睡觉了),仅仅表现得有些微惊讶,不过他让止水至少醒著画出了登陆位置的地图,那样他可以给他们的雇主送信去。鼬已经瘫倒在床上,早上的两场战斗和与超幽冥之物擦肩而过让他筋疲力尽。他没料到的是,止水一头栽倒床上,就在他身上,结果导致一场空间争夺战,让他们两人都喘不过气来,并且止水本来就半睡半醒的。

      卡卡西一根手指戳在鼬的额头叫醒他。鼬眨了眨眼,瞥向窗户,发现已经是下午晚些时候了。

      「有些事情我们需要讨论一下」卡卡西开口道,然後在鼬那张已经够拥挤的床的边沿坐下。鼬本想起来,可是止水一半搭在他上面,头枕在他胸口,一只手跟鼬的汗衫纠在一起,腿交缠著。鼬感觉极其难为情。

      「关於什麽?」鼬压低声音,试图别让胸部产生太大振动。他能够想到许多卡卡西可能要讨论的,其中之一正是鼬胸口的重量。

      「好吧……也许是你把我的眼睛承诺给了某人?我想著可能是个问题……」卡卡西陷入沈思。「你是个相当诚实的人,就我有限的经验来讲。」

      「有必要的话我能够说谎。」鼬基本肯定卡卡西知道这点。「如果我们休息充分,凭止水和我应该能够处理掉她。毋须动用你的眼睛。」

      「说的是,兴许我会跟上去,显得更令人信服些……」卡卡西心不在焉地抿了口咖啡,沈思道。还要确保鼬和止水不会伤太重,鼬望著卡卡西深思熟虑,在心中补充了一句。鼬不知道他在考虑什麽。就鼬所知,这男人完全可能在放空。

      「还有其他事情吗?」鼬提醒道。

      「是……」卡卡西又发呆了好一阵。「护卫和部下官员需要在入侵部队到达之前处理掉。」鼬点点头,卡卡西歪起脑袋。「我认为我们用得上止水的专业内部观点。」

      「你认为?」止水问道,声音含混。他动了动脑袋,刚好盯住卡卡西。鼬推动他的肩膀。

      「你醒了就起来。」鼬抗议道。

      止水悲戚地望著卡卡西。「爱上如此冷酷的人是很难的。」

      卡卡西貌似睿智地点头。「青春浮躁。」他突然凭空抽出一本抢眼的橙色书籍打开来,只是帮了倒忙。「我能够提供一些秘笈,为冷淡的伴侣热身。」

      止水就著鼬的胸膛撑起身来。鼬感到自己的耳朵烧得发烫。「拜托!」止水抛了个媚眼,然後,下一瞬间,鼬把止水从床上扔出去了。止水双脚著陆,鞠了个躬,鼬则直奔另一边盥洗室方向。止水的笑声阴魂不散,不过鼬总算出来的时候,卡卡西准备了一些食物,铺好了地图。

      卡卡西和止水都用手撑在地图上,彼此低声交谈,指出各种事项。卡卡西的左膝边上有一张名单。鼬取了一块饭团,给自己倒了杯茶,接著坐下。止水向上瞟了一眼,用膝盖挤了挤鼬,短暂的微笑後表情转为严肃。卡卡西也看了他一眼,不过他的神色未变。

      「死死羽有三十名护卫,全部生活在主楼。他有大约十五名部下和杂役。」卡卡西轻敲名单。「他们全部都需要清除。」

      止水摇头。「有一批新人──大约十名,全是雇佣兵。谁付钱,他们就跟谁。」

      「然而他们会跟当前的雇主一起战斗。」卡卡西补充道。

      止水咧嘴笑了,野性又狡黠。「如果他们以为已经被收买了的话就不会。」

      卡卡西摩挲著下颌。「那种性质的限时解除幻术会挺棘手。一切都需要被设定地相当合理。」鼬点头。幻术必须要时间点触发,因为他们不能冒险让任何人知道哪怕一丁点有关即将到来的入侵的线索。

      止水耸耸肩,慵懒又自信。「对我来说小事一桩。跟在水下呼吸一样轻而易举。」

      鼬突然警觉起来。「不行,今天不准你使用更多幻术。」止水瞥向鼬,眼睛微微眯起来。

      「你刚刚从一次强烈反噬恢复过来,而且早上差点复发。你最好不要再施展更多幻术。」鼬反驳道,一想到止水再次语无伦次,他就感觉恶心恐惧在胸口涌动。

      止水翻了个白眼,面露嘲讽。「相比於那个,这些幻术微不足道。」

      「尽管如此,你不要冒险。」鼬命令道。

      止水的眼神变得锐利,他坐得更直。「我不要?你什麽时候变成我妈了?」

      「是她要我留心你的。」鼬反击。止水的脸骤然扭曲,对鼬的话相当火大,几乎称得上勃然大怒了。

      「你说过你不记得!」绷紧的声音中掺入了孩子气的委屈。鼬突然确信起来,止水会袭击他。

      「不完全!只是零零碎碎的。」鼬动作格挡住朝他袭来的半箭步,用手抓住止水的手。止水的绯红眼睛跟他的手一样高效地盯住他。不信任爬满止水的面孔,尖利地将之扭变了形。鼬能够看到止水想要叫鼬是个骗子。他想要朝鼬吼,很可能要弄疼他,可是他没有。他瞪著,然後鼬点点头,就像他明白止水的感受、他有多受伤。卡卡西安静地呆在那里,不过鼬能感觉到他在观察这出私人戏剧。

      止水的手松开,然後很快移开视线。鼬揉了揉发疼的手,回望卡卡西,对方又变得含混暧昧。鼬清了清喉咙。「我可以施展幻术。」

      止水看向鼬的眼神苛刻,不过卡卡西点了头。「还有,我们从哪里弄到那笔钱?」

      止水嗤笑。「从死死羽的金库。反正基本上空了,人人都会认为是被挪用了。」

      「我会协助鼬的幻术,或许,依靠你对城堡的更佳了解,你能够溜进金库?」卡卡西问道。鼬想要为他鼓掌,不动声色恭维止水,还给他找了事做。止水耸耸肩,仍旧心烦意乱,不过愿意配合。

      「是诶,某人得帮小破孩施放幻术。」止水冷笑,纯属为了伤人。

      「实际上,鼬对幻术比我在行。」卡卡西一边揉著下巴,一边非常心不在焉地沈思道。「对於这麽年轻的人来说,他的才能非常出众。」止水狠狠瞪了鼬一眼,显然在说「但是我更出色。」鼬垂下眼帘,想知道他为何想哭、想尖叫。他没有要这个。他没有要看到止水失去的母亲。他不该由止水拿来出气!他降低视线,径自喝茶。他们为清晨和今夜设计好路径,敲定计划。

      依照卡卡西的建议,他们布置了一只乌鸦和一只忍犬值夜,那样他们全都能睡一觉,作为接下来两个不眠之夜的准备。鼬吃完东西,爬上床,意识到可能再有一个没有睡眠的联系二十四小时,全看事态如何进展。这将是对他的能力的真正测试。截止目前为止的所有事情都是,可是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鼬能够将之指称为真正的测试,他能够为之命名规则,区分表现如何。

      不知怎的,他发现那令人欣慰。他一边想,一边拉起被子裹住肩头,调整好枕头下的那只苦无。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他将一宿好眠。鼬倾听著室内的静寂渐渐包围他,人亦放松起来。卡卡西在自己的床上躺下,不过要弄明白他到底醒著还是睡了挺困难的。止水在屋里四处走动,鼬不知道只是会选择睡在哪里。一张柔软的床似乎对他无关紧要。事实上,他好像更喜欢硬质表面。

      就在鼬迷迷糊糊睡去的时候,他的床下陷了。一股气流窜进被子里。床板发出响声,更下沈了些。床单窸窣、拉扯纠缠彻底弄醒了鼬,接著一只轻轻握起的手碰到了他的背。鼬的握刀的手猛地收紧,可是止水不过是将指关节抵住鼬的後背,然後转身蜷起,他那瘦骨嶙峋的後脊挨上鼬的。

      鼬静静躺著,对著黑暗眨眼。止水每一次动作都使得他的背脊贴近鼬的後背,就在鼬自己的脊柱上方的位置。鼬能够感觉到止水的心跳、每一次自由进出的呼吸。鼬想他们一定一样,彼此的背脊陷入对方的後背里,不过哪个人都没有动。鼬再次迷迷糊糊睡去,懒洋洋地注意到止水睡在他和卡卡西以及窗户之间,很可能还配著他自己的短刀。鼬感到自己翘起嘴唇,露出微笑,然後,他睡著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章十一、撒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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