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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问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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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来,柳枝轻摆,清酒飘香。
送君亭里,祈沐雨和左凝杉酌酒对饮,祈沐雨举杯,一脸怅然道:“当初,本只是来京游玩,不料遇上了你,这一呆便是十年啊!”望着眼前自己这个看着长大、倾力培养的好好徒儿,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感慨。
“师父莫不是怪我耽误了你?”看到师父略有惆怅的样子,左凝杉深受感触,却佯怒着杏眼微扬注视着祈沐雨,醉颜微酡。
“哪里的话!不过是感时伤逝罢了,这些年,为师很庆幸能与你为伴,”祈沐雨伸手抚上左凝杉的头,笑颜盈盈,继续感叹道:“小姑娘长大了,也学成了,我也该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虽是平淡的语气,但左凝杉还是能感觉到最后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和其间离愁别绪,两人一时都是。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左凝杉粲然一笑对月起身,朝祈沐雨潇洒笑道,“师父,徒儿敬你一杯!”说罢,便顾自饮尽一杯,祈沐雨见此不禁宠溺地摇摇头,随后也仰首一饮而尽。
夜幕下,师徒二人,你来我往,觥筹交错,笑语声声,好不尽兴。
廖静的月下,亭外清寂无声,亭中两人酒兴酣然已有熏熏醉意。
月华如练,冷似欺霜。
听雨楼里,少女正翩跹起武,步履轻盈,身姿袅娜。
银质鞭子被挥得哗哗作响,少女腮晕潮红,因为长时间的训练,她的鼻尖上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祈沐雨自那日亭中送别后便浪迹江湖去了,可是事情到这儿,却才真正开始,序幕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悄然打开。
未来,未知,亦可知。
左凝杉心中烦闷不已,内心的不安忐忑搅得她寤寐难眠。
娥眉微蹙,重重心事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想到祈沐雨会有不测,想到季若彤叙述的那个故事,她的心就紧紧地纠在一起,左凝杉猛地闭上眼,想要甩开脑海中那悲惨的画面。
就在她走神的时刻,手上动作一滞,银鞭顺势抽打在背上,倒刺刮开薄薄纱衣,拉开一条血肉模糊的鞭痕,鲜艳的血瞬间浸透了整个后背的衣衫。
左凝杉疼得直抽冷气,战栗地稳住身形不让自己倒下,银牙紧咬,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摔碎在地上。
守在一旁的夜寒轩见状,心下一紧,连忙飞奔而至,大手一捞,就将那埋头忍痛人儿紧搂置于怀中,也不顾左凝杉的反应,一脸焦急担忧地冲进房内。
厢房里,左凝杉已经褪下了衣衫,坐在桌边靠着桌沿调理气息,光洁的背暴露在空气中,随着她的呼吸而微弱地起伏着,鬓云乱洒,□□半掩。
而夜寒轩却只是拿着药呆立一旁,怔怔地看着她,虽然以前也是自己给她上药,只是每次都还是会有些无措,正如现在这样,心跳有点乱,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手也捏着药瓶就是不知道打开上药。
见他这般,左凝杉也没心思理会,转过身一手拿过他手里的药便自己涂抹起来。
可是,伤毕竟在背上,加上自己上药的动作幅度有些大,药没上上,反而拉到伤口,结果又涌出许多血来,这药上得很是吃力,疼得左凝杉有些发抖,冷汗大滴大滴地砸在桌上。
正打算咬牙继续的时候,忽而,左凝杉只觉得手被按住,回头一看,夜寒轩已经将药夺了过去,虽然面上一片寒霜,但给她上药的动作却极为轻柔。
左凝杉也不出声,只倚在桌边静默着,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屋外风扶弱柳的沙沙声。
“以后别再碰那东西了!”沉默了许久,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原本就不同意她碰那鞭子,结果她还把自己弄伤了,一看她背上伤口,夜寒轩压抑着的怒火就差点喷发。
左凝杉闻言,静默无语。
时间凝滞,窗外无声。
“嘭!”药膏盒被重重地扣在桌上,左凝杉抬头看去,只见男子因气愤而微红的俊脸和那如刀般锐利的眼神。
女子无声地拉上衣服,却始终都没再抬起头。
有没有回应,她总是这样面对自己的关心,夜寒轩气极,抄起案几上的银鞭便向外走去。
左凝杉见状,也顾不上扣好衣服,便急忙起身拦在了门前,怒视他道:“你做什么?!”
“扔了这害人的邪物!”夜寒轩低吼,说着就伸手要拨开她。
“不行!”左凝杉坚持堵在门口,目光紧锁着他的脸,坚定而决绝。
“让开!”
“不!你松手!”
两个人均不让步,左凝杉来气了竟劈手来抢。争夺中,两人一人各执了一边。
对峙中,对立的两人僵持着,夜寒轩握着鞭柄,而左凝杉抓的却是鞭梢,手下一紧,嫣红的血便顺着鞭子流下,一滴滴砸在地上,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好看的剑眉愈皱愈紧,终是拗不过她,夜寒轩愤然甩开鞭子,拧着眉,恨恨地坐在一旁,扭过头不去看她。
左凝杉收好鞭子,也坐了下来,捻起丝帕擦拭起手来,面上无波。
“为什么?”闷闷的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男子依旧背对着女子问道。
“留着有用。”终于出声了,可这话却激得夜寒轩猛然转身,目光如炬地瞪着左凝杉,眼中的怒火仿佛能将人焚烧殆尽。
“这般邪肆的东西能有什么用?!如此阴狠,留着作甚!!”夜寒轩拍案而起,“你到底想做什么?!”压抑的怒气被释放到顶点。
“你少管。”疏离冷漠的语气,左凝杉面无表情地收拾着手上的伤,长长的睫毛虽盖住了眼眸,却依旧能感觉到那双杏眼中透出的渗骨寒意。
如此冷淡到近乎漠然的态度,让夜寒轩内心寒冷而战栗不已,不安感涌上心头,冲击着他想来冷静自持的头脑,直盯着她目光如炬,似乎要将她望穿。
左凝杉继续缠着手上的纱布,却再一次被夺走,抬起头,只见夜寒轩冷着脸为她包扎着伤口,薄唇紧抿,面如冷霜。
细细地打量着他,一种闷郁而怅然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能感觉到那双宽厚的手掌正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他的心意,她如何不懂;
然,她的无奈,又有谁知?
叹了口气,左凝杉抬起眸看向他,轻声道:“你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那柔似秋水的眸子里含着深深歉意和无奈,绞得夜寒轩心中更为苦涩。
埋着头,男子依旧沉默不语。纱布被打了个节,那双手便自然垂下,然后又不着痕迹地收到背后握紧。
夜寒轩僵硬地站起身,转身打开门,风灌涌而入,拉扯起藏青色的衣摆。
纤长的身影消失在风尽头,渐强的风肆意地摆弄着门外的弱柳,卷着细细的柳叶,呼啸着扑进敞开的屋门。
夜寒轩一直走着,没理会前来汇报的韩飞和刚从账房出来的坠儿,只是脚下不停地径直出了听雨楼,没一会,身影便没入了人群中。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样才能让她正视自己,让她明白他的心情?夜寒轩紧握拳头强压下胸中的郁气,脑中还回想着着她强忍疼痛的样子,他知道她在有计划地做些什么,却不知她到底是为什么而常常眉头紧蹙,他也曾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了那些连男子都难以解决的难题而苦恼、奔走,想伸手帮忙却被她安抚的浅笑所拒绝。
每每看到左凝杉淡漠的样子,他都感到好无力又失落,他们都有着许多的心思,都在计划着很多的事情,但是她知道他的想法,而他似乎对她一无所知,努力经营的的日子是很辛苦的,但她似乎更苦更累,因为她的心里似乎总有些什么让她从未感到平静,而她也只是独自支撑从未与人说过。
他好想拥着她,把自己的温暖和力量都传送给她,真诚而坚定地告诉她:无论怎样,他都可以陪着她,不管她在做什么、想什么,他都愿意为她承担替她分忧,可她偏偏已经是撑得很辛苦了,却始终都不肯与他说。
到底,在她眼里,他算什么?
难道,他们之间只是纯粹的合作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