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考小拉

7、第 7 章

　　打开主舱电源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开启仿地心引力。

　　相信，任谁也不喜欢飘浮着的不踏实。

　　导航者给我搜索资料的时间并不多，3个钟而已。按他们的说法，是怕我一个人能量不支会有危险。而我不是，一踏进舱里便有了回归的感觉，甭提多开心了。

　　虽然这空间对于我已经恍若隔世，而我却能依着碱基对上记载的记忆熟练地折腾。

　　10分钟扫视舱内，我才无力地感觉到预计的3个钟是多么漫长。

　　操作台、驾驶舱里所有的控制柄、操作盘等被破坏得没有一处是好的。别说找资料，连完整的残骸都找不到！

　　我的血在沸腾、怒火在腔中滚滚燃烧，这群畜牲、杀人凶手！杀人也就算了，居然连任何痕迹都磨去，让我我从找起！

　　主舱找完，我还是不放心，于是又到食物舱、氧供室、实验室、能量舱等看了一下，凡是我能进去的地方，都是同样的破败，一副人为破坏的不可收拾。

　　折回主舱，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跪坐在地上。

　　窗外是那片永恒的墨黑和点点繁星，他们那么冷、那么远，衬托出我的无能和无助。

　　不！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于是拿了强光应急灯再到处巡视了一遍。静下来，才发现在食物舱和实验室中间有一个向下的通道，门是紧锁的，四级密码的锁。这让我想起了刚回贝塔太空城的时候。对了，莱诺！莱诺肯定有钥匙。

　　可是看看太空服下我的那层皮，黄种人的那层皮，我立刻抓狂。是哪个挨千刀的修改了我的DNA？就算我能千变万化，却不过穿梭于黄色皮肤和紫色下的墨瞳而已，到哪里去找那八脚怪？

　　我叫自己八脚怪？想笑，不过幽默此时不能帮上任何忙。

　　不过不能放弃，我努力深呼吸，静坐着想办法。

　　最后，我不得不折回那个我不愿意去的地方：起居舱—停靠着我和队友的休眠壳。

　　强打着精神，我每一步都很艰辛，仿佛用了一万光年的时间，我才来到自己身前的那个茧壳旁，壳门上亮闪闪地写着我曾经辉煌的名字：莱诺.布凡。茧壳中是我在真空状况下早已风干的驱壳，或者它更像一个印迹，浅浅的撒在内胆里，并不清晰。

　　我屏住呼吸，摘了手套轻轻地抚摸那层曾经的生命体，一股痛觉从指尖径直入心，痛得我无法呼吸。我抽搐一般伏在茧壳边呕吐，直到黄胆水都出来了才止住。

　　昏睡了一会儿，我渐渐有了主意，于是立刻行动。先变回自己紫色的真身，然后伸出力所及的十个触须，从尸体印迹的头、手、腿、躯干等地方开始搜寻信息，然后快速地翻译并储存、模仿、再造。我不能不承认这是个非常艰难的过程，尤其是要用那些残缺的DNA片段来组合眼、指纹等信息。此时此刻，密码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对于我在导航者和贝塔太空城的无数次穿越，那些密码和可能的密码早已被我烂记于心。

　　当一个草灰色的八脚怪反映在舱内玻璃上的时候，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无限的满足。不愧是智能生物的合成体，区区一个范德钢、林菱解决不了的克隆问题，在我这里不过是小儿科。

　　这样一来，通过那个密码门根本就不成为问题了。

　　打开门，下面黑漆漆一片，是一条宽30公分、深不见底的铁板楼梯，我用灯照了一下，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到。要往下继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导航者上还在等我的消息，于是干脆把小陈太空服上所有的器具都带上，以防万一。

　　适当的时候，我得给他们些消息，省得所谓的支援队扰乱我的计划。于是我草草地报告：“范头儿，这边没有特殊的发现，无任何生命体、无任何资料。我正做进一步的尝试，会尽快报告您！”

　　说毕，不给他们任何“关心”我的借口，我继续自己的探险。

　　终于到了下面舱的地面，靠着墙壁摸索了大半圈才找到灯的开关。

　　我惊讶于眼前的那一切，居然、居然、居然，活脱脱一个缩小了十倍的贝塔太空城电池室！要说不同，我只能说，中间立的那根炭棒是绿宝石，从某种价值来说远不及原来的紫钻石。当然，这绿宝石的体积也不过是紫钻的十分之一，或者更小。

　　灯一亮，绿宝石的能量被激活，整个舱体开始振颤、运作。

　　我见着这熟悉的一幕，一种莫名地感动侵袭过来，绕着亮如白昼的发电舱跑了一圈，直到喘不过气来，才躺下。原来舱顶与主舱望天塔相接，外面是那一片依旧墨黑的天幕和繁星。

　　既然有这样的能量室，那么，肯定有资料室了。至少，按惯性思维应该是。

　　10分钟后，我解开了这个谜，确实有一个如此的信息中心。我走进去，那一片小小主控芯片依然浮在密闭的纯磁化空间内。不同的是，里面只有两张躺椅，没有任何人把守。

　　我正要伸手去拿那探针头，谁知道主控芯片却在磁化瓶里跳动，我意识到也许用不着介质也可以连接。于是尝试用主要的两只手放在其两旁，闭上眼，让空气中的离子定向移动，利用磁来生电。果然，那信号从弱到强，渐渐在我脑海中产生画面，是莱诺的休眠舱记录下来的。

　　太空舰被不知名的物件击出轨道，她盘旋、翻跟斗，以极快的速度被弹出若干万公里，然后如永动机一般继续盘旋。所有的船员，其实一共只有四个，我、副机长斯卡、助手杰克、汉森。我们费尽力终于停下舰体，却修复不了很多坏了的机件，于是最后经过若干次争议、讨论才决定休眠，等待救援。

　　正在我们穿上休眠服准备入寝，我安排其他几个人睡下，自己正要入舱的时候，我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莱诺上校，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家乡、家人么？”是她，那个长得很吃力的依凡，手里端着武器。

　　“依凡，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表情夸张得令人窒息，想必真是意料之外偏了几千光年。

　　“你当然不想我在这里了，可是，你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使命！”她说着，手握着我的上校肩章，一步步逼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显得有些无赖。

　　“你别装蒜，就算你装死，我都不饶过你！”依凡满眼的愤怒，终于扣动扳机，我左胸腔中了一发。

　　“依凡，我是你父亲！”我捂着胸口，摸索着往后，另外的几只手不停地找武器。

　　“你，不，配！”她咬牙切齿一个个字地蹦着一句话。

　　在我终于摸到武器的前一秒，依凡再一次扣动扳机，正中我眉心。

　　大脑是每种动物的死穴吧？连丑陋入我的太空生物也如此。

　　我倒下后，依凡将我拖进休眠茧，并打开休眠的启动阀。她环顾四周，眼中满满都是仇恨，于是她那枪座将控制台、主控中心电脑的按键、操作盘等功能部分全部毁坏，然后是蜷在地上失声痛哭。

　　长久的沉默后，突然太空舰的舱门被打开，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依凡没有动，哭累了躺在原处，仿佛要自生自灭般负气地躺着。

　　进门来的那一队人，在首的一个人居然是范德钢。我是从太空服下的眼睛认得的。

　　“起来，莱诺在哪里？”他大步上前，用枪捅捅依凡，恶狠狠地吼着。

　　“别，别吓着她。”是林菱，她轻轻走上前，蹲下去，轻轻拍拍依凡的肩膀：“我们是来赴莱诺的约的，请告诉我他在哪里？”

　　依凡猛地起身，一抬手推开林菱，双手插入发根，紧紧靠在我的休眠茧旁：“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问我！”

　　林菱要再上前作尝试，却被范德钢一把拉住：“对她那么仁慈干什么？看样子，她不过是莱若的同族，不然不会连那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了。”说毕，他用枪在依凡四周扫射了一圈，吓得依凡缩在角落里。

　　林菱冲上前去用身体护住了依凡，颤声道：“德钢，你，你不可以再杀人了！你忘记了么？我们是出来找资源回去救E星的。你，你答应过我的。”说完，她掩面而哭。

　　范德钢眼里闪过一丝温柔，终于放下枪，侧头道：“那好，给你半小时，林菱，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信息的。”

　　接下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依凡什么都没说，范德钢枪杀了她，然后剥了太空服，将其丢进外太空任她的残骸被吸干、风化、消失。他们一行人到处找了找，什么结果都没有，然后拔了我们的生命供给，再每人身上取了些组织回去做再造。

　　走之前，范德钢不放心，干脆切断了太空舰的电源供给，让这庞然大物完全休眠。休眠茧的记忆也就切断了。

　　再后来，他干脆大大敞开舱门，让我们的尸体和依凡的一起，被吸干、风化、消失。

　　看到这一切，我傻了。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只觉得呼吸困难。我狠狠骂自己，居然姑息养奸。胸中的怒火吞噬着我，烧得我遍体神经末梢疼，仿佛死亡来临前的狂风暴雨。

　　离开之前，我把电池室的门细细锁好，又换回陈哲的形容，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之前的所有痛楚，都要他们所有人一一还给我，用以祭奠那些亡魂。

　　点燃助飞器后，到达导航者之前那些时间里，我有一串解不开的结：为什么善良如斯的林菱会参与如此邪恶、狰狞的屠杀？她美丽如圣女，怎么会辅佐这样的暴君？在我能读到的记忆之前的事实是怎样的？我做了什么事情让自己的女儿如此痛恨？贝塔太空城怎样了？

　　也许，唯一我不能接受的关于林菱的理由是：爱情！

　　要是如此，那么，让她为爱情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