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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章八 浮生得闲长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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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皎皎,篝火簇簇。
天色已然太晚,不宜再行下山,只能在山上露宿一夜了。
戚少商燃起篝火,烤了些干粮和野味充饥,息红泪只默默吃了几口便推说累了,径直倚在石块上闭眼入睡了。
山里的夜极是阴冷,戚少商除下自己外袍给息红泪披上裹严,然后默默坐在篝火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火堆。
息红泪姣美的秀颜在月色下美得仙子一般,只是那微蹙的黛眉似有化不开的心结,紧抿的唇有些苍白的羸弱。
戚少商知道息红泪确实累了,不止是因为白日里惊心动魄的经历,更因为他们之间疲倦无力的感情。
曾经鲜衣怒马,快意江湖的少年情侣在江湖里越走越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说不上来,只是知道,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年关收到了红泪的书信,说是答应了赫连春水的求婚。
他知道赫连春水这两年一直伴在红泪身边,以他对赫连的了解,必是对红泪体贴入微,比他好上千万倍。
本打算亲自去趟毁诺城恭贺,这么多年,他也应该当面和息红泪说声抱歉,亲眼见到她幸福才是。
由于临近过节,公务繁忙,一直未能成行,只得先回了封信以示恭贺。
也是时候再和红泪好好谈下把话说开,已蹉跎了她太多时光。
无论如何,他都希望红泪能够获得属于她的幸福,这个女子值得拥有更好的。
山风拂过,一阵狼嗥鹰唳声从远处传来,惊醒了兀自沉思的人。
戚少商怔了怔,沉睡的人仍然睡得安稳,他又添了把柴,将火焰拨得更旺些,站起身来。
穿过一片树林,山坳上一道修长人影月色下负手而立。
戚少商忽地想起洛阳府顾惜朝谈及易兰亭伤痛时的话,两年过去了,顾惜朝是否已经从失去傅晚晴的剧痛中走出,还是从未放下?
然后便有一种错觉,那人衣袂飘飘仰首而望,似乎下一刻便会乘风归去,无迹可寻。
这种感觉让他心内一阵抽紧,像是有什么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正从骨血中一点点抽离,非常不好受。
所以,他决定打破这个错觉,他迈开步子向那人走去。
然而还未等他走近,山上的青衣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忽地袍袖一展,纵身向远处掠去。
戚少商不知出了何事,急忙飞身跟上。
山坳另一边,一方碧潭绿水幽幽。
顾惜朝正给一头灰狼包扎伤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并未抬头,修长手指翻飞不停。
戚少商也蹲下身来,看一眼卧在地上浑身紧绷支棱着耳朵,寒光森森盯着自己的灰狼问道:“怎么回事?”
顾惜朝手下的青色布条打了个结,然后拍了拍,终于包扎妥当,这才道:“后腿中了剑,罗睡觉的剑法,估计是罗睡觉逃跑时撞见了这头狼,出其不意给了一剑。”
灰狼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然后扫视了下面前的两人,甩甩尾巴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中。
戚少商目瞪口呆地看着灰狼从眼前消失,这才笑骂了声:“它这是什么意思?不屑一顾吗!”
顾惜朝站起身来:“它本就不需要别人救他。我不救他,他也能自救,不过损失条腿而已。”
世人皆一厢情愿地行事,却从未考虑过别人是否真的需要,虽然有时是好意,却也会在无意中伤了旁人的尊严。
就像这狼,孤傲也好,凶狠也罢,它自按自己的方式从容地生活。
不轻易犯人,也不容别人施舍。
他当时不过心里一动,随手为之,感激与否不在他考虑范畴,也不需要。
顾惜朝说着径直走到潭水边净手,水上铺满了鲜艳的杜鹃花瓣,月色下十分好看,手刚伸进水里,“啵”的一声有鱼儿跃出水面带起水花无数,景致如此熟悉,就如同那夜的连云寨虎尾溪。
当时众人皆以为戚少商已经被炸得浑身碎骨,魂飞魄散,个个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喜悦,三乱还嚷嚷着要喝酒庆祝。他却独自一人来到了后山,看着虎尾溪的杜鹃醉鱼心中有说不出的怅然,那是唯一懂他知他的人,他顾惜朝平生唯一的知音,而他做的那盘杜鹃醉鱼,戚少商尚还未来得及品尝。
而戚少商虽未在那场爆炸中身死,接下来的一系列变故,流血千里,杜鹃醉鱼,炮打灯却已再无可能。
戚少商已看见了湖水中不停跃动的鱼儿,他疾步走到水边,明亮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惊喜:“这里竟然也有杜鹃醉鱼!”说着回过头来看向顾惜朝,声音里充满兴奋,“上次都未来得及品尝,这下一定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等他冲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之间说这些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他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心下却又有些懊恼这样的自己。
既杀不了顾惜朝报仇,又做不到相逢陌路,两人相处,不可避免地会涉及到过往,既已决定面对,又何必畏手畏脚。
他很快地又抬起头看向顾惜朝,目光深邃坚定:“什么时候有机会一起再喝杯炮打灯吧。”
顾惜朝微微一怔,心间却有暖流淌过,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通达无畏,他迎向对方深邃的目光,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好!”
声音出口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都对戚少商的邀请拒绝无力。
从旗亭酒肆这个男人狡黠地冲他挑眉一笑“我有个快活主意”开始,他们一起领略偷儿滋味,琴剑相交,他们双剑合璧,默契无间。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生活。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体验很美妙。
他是留恋和怀念这样的感觉的。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月色下的笑脸一时间便有些转不开眼,记忆中好像只在旗亭酒肆见过这样单纯开怀的笑容。那时他们还没兵戎相见,反目成仇。
他相信即使怀有目的而来,互许知音时的一笑,顾惜朝是发自心底的,这个人其实是十分做不来伪的。
顾惜朝见他目不转睛,脸上被看得便有些不自在,他敛了笑容:“你怎么这会过来了?”
戚少商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错开了些眼神:“红泪睡熟了,我听见这边有响动便过来看看。”
顾惜朝皱眉:“你就这样放她一个人在那里?”
戚少商自然明白他所指,当下解释道:“我离开时做了个阵法,红泪不会有危险的。”见顾惜朝面露怀疑,无奈笑问,“顾公子的七略有那么容易被破解吗?”
顾惜朝勾了勾唇,他顾惜朝的阵法即使要破也得耗费些精力,付出些代价。
戚少商看他傲然而立的侧脸也笑了,这个人从来就是这么自信,这就是他所欣赏的顾惜朝。
他们皆未提起早些时候与息红泪那一场冲突,本就是恩怨纠结,他们中任何人无论作何反应都是情理之中,无可厚非,所以无需申明,更不必解释。
戚少商低笑了会,又想起还有些事情未弄明白:“一直未来得及问你,你怎么来到此地?又如何和罗睡觉碰到一起的
顾惜朝掸了掸袍袖,答得干脆:“我来找药。”
戚少商吃惊,忙上下打量了下顾惜朝,急问道:“怎么你的身体还未好吗?要找什么药?可曾找到?”
两个月前洛阳一战,顾惜朝中药受寒,他将其送到曲流觞那里,请了易兰亭诊治,知是风寒入体,悉心调养些时日即可,这才放心离开,莫非还有什么后遗之症吗?
顾惜朝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简略地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原来昔年与戚少商皇城一战后,顾惜朝受伤颇重,由于所练内功阴寒,身体一直未有大好,上次洛阳雨中受寒颇重,又引发了旧疾。
易兰亭试了各种方法也未能彻底治好,便想到曾经看过的一本古籍上提到怒山有种花对祛除阴寒武功留下的病症尤其突出,就建议他寻来试试。
顾惜朝思量着左右也是无事,不妨一试,有用与否尚且不说,权当出外散心吧。
他一路行来颇为随性,有晚错过了投宿,便在一处破庙中栖身。不想刚坐下,便听到了外面有高手衣袂飞掠的声音,他不想无端牵惹是非,便闪身躲到了神像后面。
来的是七个持剑的黑衣人,从他们的谈话中知是蔡京手下的杀手“七绝神剑”,正奉命追杀刺杀蔡京未遂的金风细雨楼楼主王小石。
顾惜朝这一路也听说了京师武林一些变化,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被视为兄弟的白愁飞背叛,继而身死,王小石执掌金风细雨楼,但蔡京与六分半堂却对金风细雨楼虎视眈眈,王小石更是对奸相蔡京的各种行为不齿。
七绝神剑正在闲谈中,却又接到蔡京的飞鸽传书,令七绝神剑分开行动,罗睡觉改道截杀南下缉捕要犯的戚少商,其余六剑则继续追杀王小石。
顾惜朝便一路跟着罗睡觉南下,不想路线却正是他此次南下所想要去的地方。
这才有了白日里怒山上的重逢。
唐非一路逃窜都是选些无人烟的山林,消息闭塞,戚少商对这两个月来的京师武林变化自然所知不多。白日里经顾惜朝提醒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江湖还真是片刻不得安生。却听顾惜朝又道:“恐怕京师那些势力也都跟着动作了,只不过蔡京抢先一步罢了,大当家,你这一路想必不会太平。”
戚少商对此却并不甚担心,比这更凶险的境况他都挺了过来,还怕什么截杀,尽管放马过来就是了。
顾惜朝看他双目光芒四射,斗志昂扬,也跟着轻松下来:“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六扇门和你即将接手的金风细雨楼也不是吃素的,被蔡京抢先这一步,估计不日也差不多要到了。”
戚少商双眼炯炯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会和我一起下山吗?”
顾惜朝本想推脱自己还要找药,可是在那样明亮眼神注视下,一时竟然开不了口。
戚少商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旋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朝顾惜朝伸出手来:“惜朝,一起吧。”
无论前方风雨如何,世事如何,一起面对吧。
顾惜朝被这样温暖的笑容蛊惑,他知他们之间横隔着血海深仇,但知音重续,并肩而立,却是个极大的诱惑。
且共他走这一段风雨历程又如何!
他伸出手来回握住戚少商温暖干燥的大掌,相视而笑。
两人在彼此的笑容里都看到了释然和勇气。
放下,有时并不那么难,一念生,一念亡,往事已矣,来者可追。
前尘往事非成云烟,人生百岁但惜流年。
戚少商笑了会,忽地想到什么,又有些为难,迟疑了下终是问了出来:“孟家出事那夜,你究竟去了何处?”
并不是怀疑顾惜朝,若是怀疑他,不会等到此时,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弄明白。
顾惜朝当然明白他是何意,这人从头到尾都未质疑过他,此时问起必然另有缘故,当下也未隐瞒:“我那夜同兰亭他们饮过几杯便去了洛水,晚晴,晚晴向来喜欢花灯,上元佳节,怎么能没有花灯相伴,我给她送些过去…”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有些人,有些事,无论过了多久,每次忆起都会牵筋动骨般疼痛难忍。
他曾在车水马龙,灯火如昼的街头对晚晴说“我后悔了”,一路流血千里,除了晚晴,他已一无所有,他有些后悔了。江湖上的年轻人,豪气地说做事不后悔,于他来说是十分好笑的,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回不了头了,他只能沿着那条黑乎乎的路继续走下去,终是伤人伤己,万事成空。
若是可以,他想,他会愿意从未遇到过晚晴,即使他是这般地渴望那样的美好和温暖。或许那样,白发迟暮时,他会偶然路过,瞥见晚晴儿孙绕膝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然后自己也跟着笑得满足。
戚少商并未说什么,只是紧了紧掌中始终未放开的手,有些伤痛感同身受,过往无从追寻,至少现在开始,我们一起面对。
顾惜朝感到手上的力道,回过神来,迎上对方明亮坚定的双眼,清浅一笑,继而正色道:“你莫非是在怀疑兰亭和流觞?虽然我那天没有全部说清,但那夜他们确实在饮酒。”
戚少商盯着他:“那你又为何要做伪证呢?”
顾惜朝甩开他手,皱眉道:“无论是我,还是流觞,当夜都同兰亭饮过酒,也算不得伪证。”
戚少商叹了口气:“惜朝,这案可能还牵涉到曲家,你不说清,就有可能漏掉线索。”说着将唐非先前一番遭遇说了出来。
顾惜朝听后沉默了会方才道:“唐非为人狡诈,为逃脱罪孽栽赃陷害也未尝不可。再者黑衣人也并未伤及孟家人。”
戚少商点了点头:“唐非的话固然不可尽信,但我们也不妨一查,曲家不牵连其中当然最好,如若牵连其中就麻烦了,这次侥幸未沾惹其中,难保下次再犯,曲家在中原地带颇有盛名,且掌握了半个中原的钱财命脉,你当比我更知其中利害。”
顾惜朝断然接口道:“不会是曲流觞!他性子委实做不来这种袖手旁观的事,但黑衣人眼睛却又很像的话…”他说着顿了顿,目光闪动,“倒有可能是曲家二公子曲流响。”
戚少商看向他,等他进一步分析,他知顾惜朝非感情用事之人,这样说肯定有他的依据。
果然,顾惜朝接着道:“我听兰亭说,他与丝竹赏灯之时曾碰见曲流响,还嘱他们多玩些时间,后来,兰亭将玩得有些疲累的丝竹送回了孟府便赶至我住的西郊竹林小院,其时流觞也在我那里,我同他们饮了几杯便自行出来去洛水放灯。放灯时也碰见了曲流响,当时随意说了几句,他听闻兰亭已将丝竹送返回家便暗自蹙眉,不多会便道别离去了,曲流响平日极是爱护几个弟妹,我当时以为他忧心兰亭丝竹之事,便未做多想。”
戚少商不解:“为何忧心?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顾惜朝蹙了蹙眉,似是有些顾虑,但还是淡淡道:“也没什么。流觞与兰亭这些年走得颇近,关系极好,有些不好的言论,兰亭丝竹自幼又订了婚事,几家人便有些不快。”
他这两年与曲易两人接触颇多,对这两人的关系自是看在眼里,只是也未觉得有何不妥,人生在世得一知心人足矣,又何必非要介意什么性别!
戚少商哦了一声,原来还有这般隐情,现在想来,曲易二人言及彼此时确实有些不同常人的表情流露,就是不知这两人是一般的好友,还是真得有那违背世俗之情?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重点,两情相悦的感情于他来言并无世俗性别之分,也没有什么高下之见。
就像他不觉得倾盖如故的知音之情与生死相许的儿女之情有何高下,同为人间真情,一样值得珍惜。只不过若两者恰好合二为一当然最好,念及此时,他心里一动,但并未深想,只道:“嗯,纵使这样,曲流响也没动机要害孟家。你这些年与曲家接触,其人如何?”
顾惜朝想了想:“曲家三位公子,长子稳重,次子桀骜,幼子疏狂。曲家伯父对三子都极为看重,只不过对长子寄予厚望更重些,毕竟家里生意都慢慢由长子打理,对幼子更纵容些,对次子也就稍显疏忽些,虽与曲流响接触不深,但其人心思缜密,颇具野心。”
戚少商沉吟了下:“假如唐非所言成立,其时是两个蒙面人,那么我想若是曲家公子,肯定还会牵涉到其背后势力,曲家公子肯向交情深厚的孟家动手,也一定有不得已的缘由,再考虑唐非兄弟受蔡京之命暗杀孟知府,那么孟知府肯定是在无意间触动了多方势力的利益。”
顾惜朝凝眉想了想:“或许是曲家有什么把柄被某一势力掌握,迫不得已同意刺杀孟家,只不过并未想过灭门,是以才会见到孟府被唐非兄弟灭门后勃然大怒,恨意滔天,且几度想将唐非置于死地。只不过目前并无任何证据…”
戚少商忽地展眉:“唐非早前将蔡京的密信和一本账册交了出来,密令和账册上都有毒,我还未来得及翻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说着扯起顾惜朝就走,又想起什么顿住,看向顾惜朝担心道,“那种花你还没找到…”
顾惜朝却不以为然地打断了他:“都是些古书上提到的,也不见得真存在,反正我身体现在也不大碍事,随缘吧。”
戚少商想了想:“也好,回头我陪你找。”
两个人回到戚少商休息的地方,息红泪依然还在安睡。
顾惜朝拿出三宝葫芦解了毒,两人打开信笺,果然是蔡京让唐氏兄弟杀孟明堂灭口的密令。
是否确属蔡京亲笔,拿回六扇门供诸葛神候他们一看便知。而册子上都是蔡京这些年来在洛阳一带的恶行,却未有任何和曲家相关的东西。
顾惜朝略略舒了口气,这两年与曲流觞他们相交,终究还是不希望他们牵涉其中,目光扫及唐非一堆瓶瓶罐罐时忽地一动,只见其中有一抹淡黄,却是一枚剑穗,中间还嵌着一粒夜明珠,在月色下莹润生辉,很是雅致。这样的剑穗他见过,原是孟丝竹送给易兰亭的,被曲流觞看见了嚷嚷着抢了过去,如今却在这里出现,说明了什么。
戚少商见他盯着剑穗发呆,拍了拍他肩膀:“无论如何我们回京后好好查探一番就是,一枚剑穗也说明不了什么。”说着将密信和账册收好,叹了口道,“当今圣上对蔡京十分宠信,这封信和这些罪证能否将蔡京扳倒尚不好说,但至少可以给他一击,也算告慰孟知府全家在天之灵了。”见顾惜朝又要起身离开,忙扯住他衣袖,“我这些日子追捕唐非都没能睡个安生觉,你帮我护下法,我睡会。”说着径直抱剑阖目而睡。
顾惜朝愕然半晌,却还是忿忿在他身旁坐下,这人还真是理所当然。
不料,过不多时,肩上一沉,却是戚少商的头落在了他肩上,气息绵长,已然熟睡。
顾惜朝白日里见他虽精神奕奕,却难掩疲累,想来也是,唐非奸诈非常,这一路追捕自然极是辛苦。
戚少商就是戚少商,无论何时何地,有何种烦扰,都坦荡无畏,睡得安稳。
他听着肩头绵长的呼吸,仰首看着月华淡淡,心下感到一种奇异的安然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