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不忘川》南城戏子

6、第五章。假张启

　　如此一来便好解释了，张芷在张启战死之前将他杀在了自己身边，是要受刑罚的，于是就被抓到阎罗殿里受了刑。等受完了刑出来，张启的已不知转了多少轮回了，她却相思成疾，自欺欺人，把张启与刘青青的往事当做了自己与张启的，因为张启爱唤刘青青小青，便自己改名为张小青了。
　　满镜的火焰再次成混沌一片，最终归为平静，变回普通的镜面，从镜面看去，陆川的眼眶红了。
　　“哈哈，你哭了。”我凑到他面前，歪着头打量他。
　　他按住我的头，将我推开：“也只有你这个铁石心肠才不会感动。”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是颗石头？”冥主说过，我的心是颗什么石头做的，好像是天界之物。
　　陆川一脸怪异地瞧着我：“那你还真是个怪物。”
　　“我才不是什么怪物，我是一只鬼。”我向他伸伸拳头。
　　“那你有前世吗？鬼都是有前世的嘛，你照照看。”他将往生镜对着我的脸。
　　我瞟他一眼，然后念起往生咒，镜面上起了混沌，难道我真有前世？我不是一团执念化成的吗？可是混沌过后，镜子里却是白雾茫茫，看不见什么，等了许久，也不见出现其它的画面。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陆川。
　　“这个……可能是你没有前世，所以，就只有雾气，看不到前世，嗯，一定是这样。”他自顾自地点点头。
　　“切。”不想也知道他是蒙我的，自己东西的用法都不知道，还真是个糊涂人啊不，是糊涂神。
　　我打个哈欠，朝孟婆汤摊上走去。
　　“你做什么？”他跟上来。
　　“吃碗孟婆汤。”
　　我坐下，见他也跟着坐下，便问他：“你也要？这东西凡人喝了是会丢了记忆的。”
　　“我又不是凡人。”也罢，他要喝便由他吧。
　　朝婆婆讨了两碗海碗盛的孟婆汤来，坐在摊上悠闲地喝着。孟婆汤的摊子就是一锅孟婆汤，一叠碗，一盏昏灯，一张木桌，两条长凳。来喝孟婆汤的鬼多是急着投胎的，这套桌椅就成了我的专用，有时拉着不愿投胎转世的鬼魂来劝劝，半哄半骗地就让它们喝了下去。冥主说这样做有损阴德，我却不以为然，反正我是只不用入轮回的鬼，在冥界几万年都没受到什么报应，也就继续做我的缺德事儿了。
　　陆川喝了一口汤，咂咂嘴，竟流下了眼泪。
　　“你这是怎么了？还陷在小青的前世里感动着吗？”
　　他拿袖子抹了抹眼泪，道：“也不知怎地，就自己落了泪，许是被汤给苦出来的。”
　　“苦？我喝了几万年也没尝出个苦味。”我说罢便端起孟婆汤喝了一口，竟真是苦的，比冥主那儿的灵芝茶还苦上千倍万倍，眼泪也滚了下来，掉进了冒着热气的孟婆汤里。
　　只是，虽是极苦的，却不似那种尝了便不愿再尝的，反而想要再喝一口。再尝一口，便又想喝，于是我俩就大口喝着汤，眼泪就哗哗的流。喝完了一碗，看看对方满脸的泪水，不知汤里混了多少自个儿的泪水了。
　　互相瞧着，倒像神话故事里互相思慕的仙娥与凡人流着相思泪，于是一同拍桌子哈哈大笑。
　　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便问问正在舀汤的婆婆。婆婆虽被叫着孟婆，瞧着却是位年轻的美女。
　　听过我们的疑问，婆婆一副了然的模样：“汤的佐料，就是人世间痴男怨女的眼泪，酸甜苦辣咸皆有，尝出何滋味，都是天命的缘，至于为何落泪，这世间许许多多的泪，多是因情而起，而情，又是因缘而生。”
　　“情？缘？他（她）？”我们一同笑着指向对方，“哈哈，不可能。”我虽不懂爱恨，却知道喜欢是何，讨厌是何，我对陆川是连喜欢都谈不上的，何来的爱恨情缘？
　　“若是有缘，那也是孽缘。”陆川嫌弃道。
　　“对，是孽缘。”我冲他吐吐舌头。竟敢嫌弃本姑娘，我还嫌弃你长得像女的呢。
　　婆婆见我们这样，嗤道：“我又没说是你们的情缘，瞧你们急的。”
　　“那是为何？”我问道。
　　“我也不知。”婆婆摇摇头，不再理我们。
　　我与陆川便沿着忘川河散起步来，权当是消食，忘川河里是窸窸窣窣的哭泣声，叫声，凄厉婉转，听得心里很是不舒服。
　　“上穷碧落下黄泉……启郎，为何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还是不爱我……”小青颓然地念叨着，那凄惨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悯。
　　陆川将我拉到一块石头后面躲着。
　　“干嘛？”
　　“别说话。”陆川指尖泛着光，在空中绕了一绕，化出一个幻影出来，是张启的模样。
　　“你想做什么？”我问道。
　　他嘴角一扬，道：“你就看着吧，去，找你婆婆要两碗孟婆汤来，给假张启。”
　　不晓得他又想做些什么，就去找婆婆要了两碗孟婆汤来递给假张启。
　　张启端着两碗孟婆汤，慢慢走到小青面前，脸上带着宠溺的笑：“芷儿。”
　　“哥，哥，是你吗？你，认得我了？”小青抬起头，惊喜道。
　　“叫我启郎。”张启蹲下，将孟婆汤放在河边上，伸手抚着小青的脸。
　　“启……启郎，我真的可以这样叫你吗？”小青搭上抚着她脸的手，身子微微颤抖。
　　“当然，我永远是你的启郎啊，来，跟我去投胎，我们到阳间，再相守。”
　　“可是，我跳了忘川河，执念不灭，是出不来的。”
　　“没事，”张启端起那两碗孟婆汤，递给小青一碗，“芷儿，喝了这个，你就可以出来，和我长相厮守了。”
　　小青犹豫道：“可是，喝了这个，我就会忘了你……”
　　“你放心，我会牵着你的手，一起上奈何桥，一起转世，然后，我们就能找到对方了。”张启说罢，一口饮尽了汤。
　　小青顿时泪眼婆娑：“嗯。”接过那碗汤，也喝完，皱了皱眉，几滴泪落下，许是她喝起来也是苦的。
　　张启将小青扶上岸，他们牵着手，朝奈何桥走去，小青的笑脸，是我从未见过的，彼岸花都比不上她的鲜艳灿烂。
　　待他们的身影隐在了奈何桥的迷雾里，我方从石头后走出来：“你也尽做些缺德事儿，小心阴德。”
　　“她就算等一千年去找张启，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因为张启根本就不爱她，我这是在帮她，与其痛苦着，不如幸福着忘记。且，难道你相信她能够在忘川河一千年都执念不灭吗？她只会受更多的苦，还不如现在就忘掉。”陆川望着奈何桥回道。
　　“你就对爱情的力量这么不自信？”我问道。
　　“难道你相信爱情这么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以让执念千年不灭？”他收回眼来望向我。
　　我耸耸肩：“我也不信。”不过，婆婆说，是因为我不懂爱恨。
　　“我走了。”他朝冥府的方向走去。
　　“嗯。”我转身也正要回去，结果一看那块石头，头重脚轻，却直立不倒，大可顶天，长相奇幻，还刻着两条神纹将石头隔成三段，一条线穿过这三段。妈呀，是三生石。赶紧合掌鞠躬请罪，女娲娘娘息怒，我们竟然在姻缘石后干这种缺德事，真是罪过罪过，不过这事儿和我没啥关系，都是陆川干的，要遭报应也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