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在清河镇的日子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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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阳光很柔和，春天的气息像蝉翼漂浮在空气里，细细软软的色调斑驳过旧街巷，长长崎岖的小路映衬着小镇的意蕴。
晨安熟稔地在小路上奔走，身影像低飞的燕子那般轻快，童泊青跟在后面，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石板路两旁别致的人家。
前方有几枝杏树枝丫探出路边，晨安轻飘飘跳起捋一把花和叶子，回头洒在傻乎乎的童泊青头上，然后少年欢快的笑声像从满满的口袋里倾倒出来，回荡在街巷四壁，不知传了多远。
“喂，呆子，愣啥呢？快跟上，再拐个弯儿就到了。”苏同学心情大好。
“还没到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后塘是啥样呢。”
“抱怨什么？再怨叨我就不带你去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继续走吧。”某男生一脸郁闷。
晨安看着身后正颓然扒拉头上杏树叶子的小泊青，突然滋生了一种见到可爱小狗想伸手摸摸的冲动，当然他忽略了这位“可爱小狗”的身高。
继续走过一条长长的巷子，拐个弯童泊青觉得眼前一亮。刚刚还是密集紧凑的房屋，一拐弯就看见宽阔广袤的田野，镇上的房屋都建在高处，眼前大片大片的水田都是低地，水渠引进的河水明晃晃地溢满一块一块稻田，葱绿绿的树点缀在陌上，分外可爱。
有农人扛着锄头走在路上，高地延伸出去的土堆上开满野花，微风送来些许暖意却没有夏日的慵懒。童泊青回过头，苏晨安正冲他笑着，那笑容浅浅，包含着“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的解释和“叫你不相信我”的得意。童泊青心砰然一跳，他是第二次看到晨安这样的笑了吧，而最打动他的第一次也发生在不久前长生奶奶的院子里，少年俏皮又带着小小嚣张的笑，像晴空划过的飞鸟，灵动得灿若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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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后，阳光明媚地照在院子里。童泊青找了个凳子懒懒坐在屋檐下，其实他本来准备坐那把长生奶奶的摇椅，但被晨安同学目光一瞪，悻悻然作罢。
不远处，苏晨安正把晒在地面上的落花拢成一堆，俯身时瘦小的腰线印着阳光颇有弧度。童泊青双目放空，想想吃饭时他去叫醒晨安君，晨安君赖床撒娇和一脸不情愿，再与刚刚那人瞪自己的表情一比对，他摸摸下巴不由自主地笑得很yindang~
水门汀台阶下的水缸明镜似的印着草木的影子，阶沿上的青苔相衬海棠花的新叶，像着了浓墨的一处浓绿淡青。里屋传来收音机里一段莺莺呀呀的黄梅戏，长生奶奶和着曲调哼唱得可以以假乱真，回神儿时苏晨安走近阶下的水缸，撩水洗手，一掬水珠琳落，水面上阳光立即晃动得惹眼。
“奶奶唱的真好。”童泊青借机赞叹一句。
苏晨安闻声回头，一大片阳光迅速迎在他侧脸，从童泊青的位置看去，他身上像披了一层金光。
“那当然了，外婆年轻时候可是名角儿呢。”晨安挑着眉继续说。
“你不知道？这院子在我小时候还是戏班子呢，我外公就是班主，领着二十几号人，是镇里最大的戏班子，可出名了。不过，外公过世以后，戏班就解散了。”
童泊青颔首表示明了，长生奶奶在里屋喊了一声：“晨安啊，去南屋把外婆搁置的旧茶叶拿来，今儿太阳正好能晒晒。”
苏晨安应一声，回头示意童泊青：“跟我去南屋吧。”
凳子上坐在高处的某人乐呵呵站起，俩人一前一后走在被青菜挤攘得窄窄的过道上，拐角处一棵半人高的小梨树落下几片花瓣，晨安顿身轻笑：
“这是去年外婆叫我栽的，没想到今年就开花了。”
“再过几年会结果儿？”
“树干长到一胳膊粗就行了，怎么，你想吃梨了？厨房里有，我等等给你取。”
“不是，我就问问，随口，问问……。”
“哦。”晨安说这个字时，总是俩眉一扬，嘴巴掬起，眼睛微微眯着使睫毛根根翘起，童泊青骤然觉得眼前苏晨安没了伶牙俐齿显得好呆啊~
转念再想，他醒悟刚刚晨安是以为他想吃梨要给他拿、他明白过来自己与晨安同学的关系愈来愈近了，虽然房里的开玩笑、吃饭时的打闹都在体现，但某只此刻依然不太淡定，虽然他表面仅仅愣了不足一秒，虽然他跟在晨安身后几乎是雀跃地蹦进南屋房门~
一进南屋，闻到的便是一种经年沉积的檀香味，正对门的是一个大案桌，案桌上摆着水果、香鼎，墙上贴着神像、对联和黄纸做的符。下午的阳光偏南，屋里的光线比室外较暗，可能是堆积着繁多的箱子木柜，内置空间显得比其他房要小。
南屋同样是二楼，不过楼梯在室内，晨安蹬蹬蹬上楼找东西，童泊青留在一层端详那副神像图。图面挺大，一行一行很整齐的画着神像，每个神像各有仪态，有皱眉的，微笑的，颔首的，低眉的……神像右侧正楷小字写着名号，如二郎神、哪吒等等。桌案上摆着水果、香烛和香纸。从小在城里的童泊青从没见过这些东西，刚刚想伸手看看，又怕犯了什么忌讳作罢。
挨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些照片，童泊青转身去看时，苏晨安咚咚咚从楼上下来了。
“哦，那是外婆家的全家福。”晨安向童泊青解释他正看的木框装裱的相框。
“外婆就我妈妈一个女儿，我还有俩个舅舅，只是平时不熟络。”
“哦，我刚刚看到你外公的相了。”童泊青回头示意案桌旁侧单独摆着的树外公的遗照。
晨安点点头，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照片是黑白的，上面的人戴着旧时的瓜皮帽，相貌很模糊但那一双与晨安相像的柳眉却很显眼。
“你和你外公很像啊。”童泊青脱口便说。
苏晨安回头看他，表情有些惊讶。
“哦……我是说眉毛。”童泊青急忙改口。
“呵呵，外婆也这么说，她还说，我跟外公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一模一样，但就是没得来外公的好嗓子和好技艺。有段时间，她还教我唱戏呢，我学不来她就拿这说我。”
“那最后学来了吗？”
“说不上学会吧，就剑舞比较顺手……。”
“剑舞？”童泊青来了兴趣。
“嗯。”晨安掀起一个箱子。里面黑压压放了好多东西。
然后他变魔术似的抽出几把剑……
“这箱子里都是唱戏用的道具，不过外公那把剑外婆很宝贝地收起来了，这是其他武生的剑，你拿去看看吧，我要去给外婆送茶叶了。”
童泊青接过剑，晨安抱着一个皮纸包着的纸盒出了门。
苏晨安把茶叶倒在竹箩上摊开，出了厅堂，看见童泊青正在水门汀那片空地上挥舞着剑，见晨安走过来，他刻意模仿电视里做了几个潇洒的“高难度动作”，只是唱戏用的道具毕竟不是真的剑，剑身很薄，略显小巧，花纹虽然华丽，但被一头清爽短发，身形也算魁梧的童泊青舞在手里就显得怪异，主要是他的动作跟不上“轻飘飘”的剑的节奏，本来准备的姿势也一顿一顿、磕磕绊绊，显得很搞笑。
晨安抿着嘴忍着没有调笑，可惜童先生很不给力地转身过急差点摔倒，晨安被破笑功后一把抽来剑。
“你看你，知道的明白你在耍剑，不知道的以为一只笨熊在扑蝴蝶。看我的！”
晨安同学仰着头，持剑在手，轻飘飘挽个剑花，做乘云扑鹤状，并示意童先生靠边。
长生奶奶端着瓷盆经过：“哟，给泊青看啊？耍得慢点，别划着胳膊腿儿。”
晨安应一声把剑举高，看向童泊青，童泊青一脸期待，却嘴贱得补了一句：“你还真会啊？”
“怎么，小看我？”
“不是……嘿嘿，我只是觉得会舞剑的好像都是健壮的大人。”
晨安眉毛一竖也不搭话，直接划一个剑势。
长生奶奶接口：“唱戏使的剑舞，只要招式漂亮就行了，不是啥武术。”
此时，晨安已提剑转了起来，手腕轻轻一摇，阳光滑动在明亮的剑身上闪亮而耀眼。
然后他越动越快，剑泛着光绕在他身边很炫目，像一个俊朗的侠客，童泊青很后悔没带DV把这段剑舞录下来。
“慢点慢点……。”长生奶奶忙说道。
晨安做一个下腰，剑势游龙戏凤，步伐矫健轻捷。
长生奶奶端着瓷盆走开，一面笑吟吟说道：“收剑的手势也像他外公。”
童泊青听闻空中一声嗡鸣，晨安抡一圈剑身，把银亮的剑搭在他肩膀上。
逆着光，晨安的笑容带着得意，眉毛上下微挑，嘴角扬起一个娇邪的弧度，童泊青看到他的耳朵被阳光映红一圈，脸也有片潮红，头发泛起金黄色，毛茸茸的十分可爱，他听到树上的鸟儿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叽叽喳喳像是在唱歌，在晨安身后一片水门汀空地，油菜和浓重的阳光把视线渲染得有点迷乱，仿佛时间有几秒停顿在晨安把剑搭在他肩膀上，两个人对上的视线，除了笑意，还是笑意。
这便是童泊青第一次看到晨安这样的笑，暖暖的很温和却又含着狡黠和得意。眼睛里的自信仿佛也是明媚的风景，所有的嚣张，动心都该存留在这个年纪，那样明媚的笑容也应该铭记。
长生奶奶从东屋转回来，晨安拉泊青坐到了树荫下。
“晨安，下午带泊青去后塘玩儿吧，你明天就得上学了吧？跟你一块儿的孩儿都在那儿耍。”
”对了，泊青啊，奶奶留你住下也是好意，不会影响你学习吧？你是啥时候开学的？”
“奶奶，没事儿，不影响，我妈已经给学校打好招呼了，还能再待几天，您别担心。”
“那就好。”长生奶奶笑吟吟走回堂屋。“出去耍吧，晚上奶奶炖了蘑菇。”
“我们明天就得上学去咯，你怎么不上？”
“哦，我请了假……。”
“请假？不怕耽误功课吗？你们老师请给你呢？”
“当然请给了，我上不上课都一样。”
“啊？为啥？”
“因为……都学会了嘛。”
“哼，骗人。”晨安同学撇撇嘴，信你才怪。
“真的是这样，我想请多久假都行，不去上课也行的。”
“我猜你是学习太烂，老师巴不得你滚蛋才请给你假的是吧。”
“哼哼……。”童同学表示懒得解释。
“哈哈，被我猜中了，哈哈。”晨安错意后指着童泊青眉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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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微风远远地吹来，梳理着层层叠叠的草地，日光偏西，天空开阔而晴朗，他再一次看到晨安得意狡黠的笑了，仿佛镜头把所有风景都退后，只留下空旷的天地和满满的阳光，然后风扬起衣摆，把少年的意气风发宣扬得净是潇洒。
“喂，你呆着看什么呢？走啊，还没到呢。”
某只回神儿：“啊？哦。什么？还没到？你不是说拐弯就到吗？”
“咱去的是后塘，塘！这儿有水吗？亏你长了那么高，还抱怨，还嫌累~~~。”苏爷阴阳怪气地回复，大咧咧嘲讽一番。
“算了，走吧。”某只颓然住嘴。
爬一土坡，俩人都有些喘气，童泊青是因为在城里没走过这样的路，晨安却是真喘，他瘦瘦的腰身轻摇，童泊青忍不住想搂住他。正想着，晨安突然回头：“翻过这个坡就到了，后面有河，塘挨着河，一般小孩儿都在哪儿玩儿。”
“哦，他们玩儿什么呢？”
“要么在塘子里边上玩水，要么在田里跑，除了这几天放风筝，我觉得没啥好玩儿的。”
“放风筝？”
“是啊，清明这几天都放风筝的，你来迟了，前几天北镇上还赛龙舟来着。你看！”
此刻，他们上了坡，在高处看去，远远的有一条不宽不窄犹如长带子的河，河边上聚着一个大塘，塘周边围着小树林。许多孩子在田里跑，有几个正放着风筝。那是一种传统样式花蝴蝶图案的风筝，兀自在天上飞着，一群小孩跟着跑大声嬉戏，晨安看着飞着的风筝眼角含笑。
“今天风不大，风筝放不高。”
“晨安，你很喜欢放风筝吗？”
“是啊，我觉得放风筝很好玩，有时候想自己也变个风筝在天上飞，呵呵。”
“晨安？你平时不去来玩儿吗？“
“唉？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是你同学吧？都不跟你打招呼啊。”
“哦，我平时是不大出来，出来也一个人。我不喜欢跟他们一样疯玩儿。可能……我是不大合群吧……。”晨安抿抿嘴，眼神有些黯然。
“没事儿，我们去那边吧。”童泊青攀住晨安的肩膀，领他走向土坡南边没有人的水塘。
晨安点点头，很顺从，没有挣开童泊青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在清河镇的日子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