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寒山伤心剑》青青园中柳

14、第十三章

　　少林寺后门。绿树掩映的朱漆门廊，隐约可见里面宏伟的殿堂。门前一道石阶，约有三四十级，通向下面一片平台，与对面的山峰遥遥相对；平台边立着两人，正是徐濛和区真凌。
　　徐濛正在情绪沮丧中。来到了少林寺，看似事情完成了，本该松一口气，但是反而变得没着没落的。预想中的热烈欢迎并没有实现：圆化对他们客气而疏远，明明正门离得近些，却坚持要他们走后门；到了后门，又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说要进去报知师父。去了半晌，再不见消息。其他和尚也各自散去。徐濛等得不耐烦，上去叫门，却是静悄悄没半点动静了。
　　“气煞本大侠了！”徐濛道：“这就是我们出生入死的报答？再不来人，我可要转身回武当了！”
　　区真凌劝他道，不要着急，少林寺本不是平常地方，又是多事之秋，自然小心为上。徐濛仍是气愤难安，正要说话，一个小沙弥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道：“二位施主请了。请二位施主随小僧入寺。”
　　徐濛心气稍平，转身与区真凌随着小沙弥走向寺门。那小沙弥却一转弯，并不上通向后门的石阶，而是向一条小径走去。徐濛一愣，道：“小师父，你怎么放着大门不走啊？”小沙弥赔笑道：“二位施主有所不知，敝寺现在有事，所以请两位施主先到后院歇息……”徐濛的火“噌”地一下窜了上来，叫道：“你们不知道，我们找方丈有急事吗？”小沙弥道：“这个……师兄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徐濛怒道：“这就是你们少林的待客之道？南武当，北少林，不配和我们武当相提并论！看你们的寺门拦得住我！”一面说，一面奔上台阶，轻轻一纵，跃入少林寺院内。刚一落地，便有些自悔鲁莽，四面一望，人群已从各个角落向他冲来。这些人中有僧有俗，俗家人士都是武士打扮，神情精悍，各执棍棒刀剑。徐濛急忙握住剑柄，忽听一阵风声，身边多了一人，却是区真凌。徐濛道：“区姑娘，你……”区真凌瞪了他一眼，道：“上辈子欠你的！”此时那些人已迅速地围了上来。徐濛忙举手一揖，道：“在下……在下武当弟子徐濛，与峨眉派区女侠前来少林拜见方丈有要事相商，因为事出紧急，故而——”话未说完，只见一人抡起大棍向自己扫来，急忙一跃，向后避开，却见另一人一掌劈来，又连忙闪身躲过，这边一口大刀兜头便剁，徐濛举起剑来，以剑鞘挡架，口中叫道：“朋友，误会！”
　　正在此时，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住手！”这声音并不高，却蕴含着不可违逆的威严。徐濛举目看去，却见一个白衣的身影出现在殿前。四周霎时刀剑无声，众人退到一旁，各自束手。那人下了台阶向这边走来。走近看时，却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年，风姿隽爽，神采飞扬。那人打量了一下徐濛和区真凌，笑道：“我们又见面了。二位可是武当与峨眉少侠？”徐濛愣了一下，区真凌轻声道：“罗将军！”徐濛忽然悟到，此人正是不久前出手相救的那位少年将军，连忙躬身施礼道：“在下武当徐濛。”区真凌道：“峨眉区真凌。”那位将军举手还礼道：“末将唐营罗成。”徐濛听得“罗成”二字，心中一震，失声道：“原来是……罗将军！久仰大名。在下与区女侠奉师父之命，前来少林有要事求见方丈大师，因事出紧急，未免鲁莽，如有得罪处，请将军见谅。”罗成道：“想也如此。今日我与秦王来少林拜望方丈，秦王殿下与方丈大师一见如故，不免多盘桓了些时候。想来少林僧众未能向方丈及时通报徐少侠之事，致使有此误会。如今你们随我去见方丈大师便是。”区真凌踌躇道：“多谢罗将军一番好意，只是方丈大师和秦王殿下有要事相商，我们怎好过去叨扰。”罗成笑道：“不妨。我们的要谈之事都已经谈完了，正是该回去的时候；你们事情紧急，自然不容耽搁。”说着，三人一起向后面的禅院走去。徐濛说起途中之事，如何被祈天门追杀，罗成沉吟道：“那些黑衣徒众便是所谓‘祈天门’了？”徐濛道：“是的。”便将所知道的祈天门的情况略说了说，道：“多亏得遇将军，出手相救。将军威名赫赫，便是祈天门这种乡野小贼也是望风而逃。”罗成一笑，道：“非也。相助武当、峨眉侠士虽是好事，我却不能贪功。这祈天门行事，颇为蹊跷。近来我听闻洛阳附近有些可疑之人四处活动，亦曾派人前去打探；那些人见到军兵，便即逃走，我方见其行事诡秘，也曾斩杀数人，亦不见任何抗拒。洛阳王世充营内也有相似的传闻。如此看来，祈天门对官军避之不及；罗某虽薄有虚名，但并非祈天门忌惮之所在。”徐濛寻思道：“这倒奇了……难道祈天门想要结交官府？”
　　罗成道：“倒也不是。从未听说过他们和官府有任何交往。因他们一向并无明显威胁，我方战事为重，故而也没有多做追究。如今既然祈天门已在江湖上掀起风浪，其所作所为，必然没有那么简单。二位此次前来少林，可正是为了此事？”徐濛道：“我们受师父之命前往少林传书。究竟何事，倒是不甚清楚。”罗成道：“那么，只有方丈大师可以解答了。不过我想必然与祈天门摆不脱干系。”说着，举目望向前方，笑道：“这不是方丈大师驾到?”
　　徐濛和区真凌向前看去，却见两个人从回廊上迎面走来。一人是位老僧，身披袈裟，白须飘飘，另一人锦袍玉带，器宇轩昂。徐濛心中想道：“李世民！……不想于此得见。少林寺十三棍僧救唐王，这故事我可再熟悉不过了。”正想着，已经来到近前，罗成为徐濛和区真凌引见。李世民笑道：“武当、峨眉果然英雄辈出。今日得于少林相见，亦是我之缘法。”徐濛一心想着“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事，脱口而出，道：“殿下与少林果然渊源颇深……”方丈笑道：“秦王乃是有佛缘之人。今日虽是初来少林，老衲已知日后光大佛法，须依仗殿下之功。”徐濛心道：“今日乃是秦王初来少林？那么十三棍僧救唐王之事，还要此后才发生了？怪不得少林僧要相助唐王，原来早已有了交情。”
　　此时方丈正要去相送秦王，便请徐濛与区真凌到后堂少坐等待。徐濛再次谢过罗成相救之恩。罗成笑道：“种善因，得善果。何必言谢。只是祈天门之事，徐少侠还要多多小心了。”说罢，与徐濛和区真凌作别，转身离去。
　　徐濛和区真凌随着知客僧向后堂走去。四□□树阴阴，一派幽静。区真凌道：“我们真是遇到贵人了呢。徐大哥，你说是不是？”徐濛道：“贵人？你是说罗将军？是啊，罗将军年纪比我还小着好几岁，何等英雄了得，不像我，摸爬滚打地送一封‘南武当，北少林’的书信还送不到。”区真凌噗嗤一笑，道：“徐大哥，你何必妄自菲薄呢？你是大侠啊。”徐濛道：“我算什么大侠，大虾米还差不多。”说着，低头摸出书信，看了看，摇了摇头，道：“南武当，北少林——这到底唱得哪出啊？”
　　区真凌双眸闪闪地看着他，笑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