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同人）赌局》桃花瘴

2、吴丝蜀桐张高秋

　　各色贡品被恭敬的摆在香案上。
　　两个抬贡品的年轻人随即退后。年长者撩起衣袍，跪下。身后的一群人也都跟着跪下。
　　真君老爷，求您大发慈悲，保佑咱们蜀乡百姓。
　　神色虔诚的点了三炷香，插在香案上的香炉内。
　　青烟袅袅升起，霎时，殿内就弥漫了一丝沉香木的浓郁味道。
　　一群人跟随者年长者起身，走出庙，又都在庙外的江边跪下。江水掀起滔天巨浪，好似随时都准备吞没祭拜的人们。
　　但那长者不动不摇，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块黄绫卷，上面沾染了血红色。
　　又一个巨浪卷来，长者将手中的黄绫卷抛出，瞬间，黄绫卷就被巨浪卷入，再也看不见。
　　祭拜完毕。
　　众人起身，却没有人离开，都围拢在那长者身边。
　　“七伯，这样做有用吗？”
　　被唤作七伯的，正是那长者。七伯神色安然，良久也没有开口。
　　那还是在雨连下了七天不曾停，灌江口掀起第一个滔天巨浪时，七伯神色中带了一丝惊恐，口中不住的喃喃：恶龙挣开了，恶龙挣开了。
　　自那日起，雨越来越大，江中巨浪连起，吞没了无数良田，毁房吞人。灌江的平静富足的生活彻底淹没在了洪水中。
　　各式的防洪设施，在这洪水中不堪一击。舟县官员上复朝廷的折子，流水介递出。然而对这洪水，朝廷也是束手无策，天子连日宗庙祈祷，罪己诏也发，但情势半点也不见好转。
　　灌江口的百姓想起要逃的时候，洪水早就断了所有的退路。
　　谁也不曾想，今秋的雨会这样厉害。
　　年年秋季，秋雨总也会持续一段时间，但从不曾有这般阵势。
　　人群中又有人等不得，说道：“七伯，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恶龙，咱长这大，还没见过。”
　　这句话，好像点燃了人群的情绪。
　　“七伯，怕他来甚，咱们回去制作钩子，如真有那恶龙来，咱还就斗上一斗。”
　　愤怒无奈恐惧将人逼到了极点，他们将什么也不再畏惧。
　　“是啊七伯，咱就跟这天斗一斗。”
　　雨势没有收敛的痕迹，纷乱的呼喝声就夹杂在雨声里，持续的高涨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巨浪连天介涌过来，好像巨大的龙头，直扑岸上的庙宇。
　　站在江边的人群惶恐起来，拼命往庙里跑。
　　震动天际的击拍哗然，好像就在头顶。奔跑的人群看着从头上漫过的巨浪，无边无际的黑压压的袭来，好像有什么在内里搅动。
　　轰响一过，巨浪退回江中。
　　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的人群发现，刚才带头呼喝的记得青年不再了，而想是被卷走了，
　　离江边最近的七伯，虽然年老力衰，却没有被卷走。
　　人们想起恶龙，再一思量，心中顿时都恐惧起来。
　　“七…七…伯……”打着寒颤的声音，将七伯拉了回来。
　　“是恶龙，真的是恶龙，恶龙挣开了。”七伯的神情，就如同那日一样，喃喃。
　　恶龙？！
　　这里真的有恶龙……
　　每个人都呆滞了，面色青白，脚下再难移动。
　　恶龙乱江，神仙治水。
　　那一段故事，他们知道，是传了祖祖辈辈的。没人能说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事，安逸了千年的生活，他们也不过是将这当做一段故事来听。
　　听故事吗，具体的细节早就湮没在了时间的洪流了。
　　真正知道那段往事的，已经没有几人。
　　突然，人群中有人哆哆嗦嗦的指着江面，“七伯，那里，那里好像有人。”
　　果然，浪头连涌的江面上，有六个人，好像在跟巨浪斗。
　　浪太大，迷着人眼，看不清楚。
　　七伯往前爬了几步，觑着眼看。
　　那江中人，似乎模样奇怪，手中拿着奇怪的物事，在江水中翻涌。
　　人群都被这一幕镇住了。
　　竟然有人能立在这样的江浪中。
　　不过，江中的六人吃力的很，一个黑浪卷上来，手中物事瞬间都被卷走。六人见势不妙，飞身一纵，直掠而走。
　　掠走的方向正是岸边的庙宇。
　　“是神仙，是神仙。”
　　“神仙来救我们了！”
　　“神仙显灵了！”
　　呆滞的人群一下就鼓舞起来，奔到庙宇里，噗通跪在香案前。
　　庙门外，七伯跌跌撞撞的奔着，身下一滑，跌了一跤，正扑在庙前的巨石上。他顾不得身上的疼，极力抬头，雨水顺着他的脸横流，他也不在乎，他眼中所见，是个高耸的匾额。
　　二郎庙。

　　二郎庙前殿，跪拜的人们迟迟不肯起身，仿佛这样，那显灵的神仙就能感受到他们的诚意，仿佛这样，他们就有了冀望。
　　谁也不知道，刚刚立在江内的神仙，此时身在何处，他们只是不停的叩头。
　　而在那殿后，凡人看不见的地方，却有六人，神情奇异。
　　“大哥，现在怎么办？”
　　最终开口的是一个黑衣男子，披散的头发，额前挂着一只鹿角，空无一物的手，垂着，却又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被成为大哥的人，长长叹了一口气，转头道：“老四，你看呢？”
　　“大哥，我可以确定，刚才江中之物，确是龙无疑。”老四迟疑了半天，才吐了这么一句。
　　黑衣男子闻言一愣，怒道：“四哥！”
　　“老六，不要着急，且听你四哥说下去。”大哥的威严总还在的，黑衣的老六不再言语，只瞪着那个蘑菇头的四哥。
　　蘑菇头，是姚公麟，梅山兄弟中排行老四，最是能猜测人心，“当年，二爷……那人治水，咱们兄弟也是跟随，但究竟江底有什么，那人最后的一击，这些咱们并不清楚。而今昆仑事刚结束，这里就出了这等事，让人不联想，实在很难。”
　　“四哥，二爷就是二爷，什么这人那人的。纵使最后二爷对你我不仁义，老六也从未后悔。是汉子，就不要回避。”老六郭申的性子最值，脾气也最火爆，他听到四哥对那个名字的避讳，心头就有火，要不是身边的五哥拉着，早就吵嚷出来了。
　　老大康安裕看了外面一眼，在这里，还可以看到外殿上，跪着不起的百姓，“老四，你是说，是那人的手脚？”
　　姚公麟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道：“大哥，你有没有听说，自那日后，昆仑常年浓雾弥漫，不管什么都进不去。”
　　康安裕点了点头。
　　虽然自从那日，他们就回了灌江口，不再理世间事，但昆仑迷雾的事，他们也都略有耳闻。可是，他们决定再也不管三界是非，关于那个人，过去了就过去了。所以，三界都道昆仑之后奇闻，他们却也只听说，并未深究。
　　难道说，当日事，并非那么简单？
　　眼见众兄弟沉思，老六火爆脾气又压不住了：“众位哥哥，虽然沉香一事，二爷的做法不公，但兄弟还是信得过二爷，信二爷绝不会在灌江这里……”话未尽，尾音已然带了怒意。
　　“老六，你这脾气也好收一收。”老五直健的手刚搭上他肩膀，就被一膀子摔下来，“五哥，兄弟这脾气千百年了就这样。”
　　“老六！”康安裕断喝一声，郭申悻悻的住了嘴，甩手就出了殿。
　　“大哥，你看老六……”
　　康安裕叹了口气，“老二，你去看看老六，他这脾气啊……”
　　被叫道的张伯时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内殿。
　　“大哥，刚才老六在，我不好说。现在灌江口这件事，说与那人有关，并不是我老四妄断。”姚公麟顿了顿，接着道，“如果，当年此地恶龙是被那人封印，如今，恶龙出，显是封印破了。昆仑一事，那人不存，封印自然就会……”
　　话到这里，不必再多说。
　　“四哥，若是封印之故，那这雨？”
　　是啊，若是封印失效，恶龙祸世，那这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暴雨持续了月余，依然不见停的迹象。这恐非恶龙之能。毕竟天庭布雨，都有定数。
　　“大哥，要不要咱们上一道折子？”
　　天庭，他们此生不想再扯上任何关系，到头来还是避不过吗？
　　“老三，咱们已非天庭职官，这折子，怕是不妥。”康安裕犹疑了一下，道，“这里连降暴雨，天庭不可能不知，却迟迟未能有人来……莫若悄悄里去请三太子来一下，看看情况。老四，你认为如何？”
　　康安裕所说的三太子，自然是指哪吒。
　　姚公麟低着头，大哥宁愿去请哪吒，也不替沉香，是铁了心想跟那一家断绝所有关系。
　　“好，就依大哥。兄弟这就去请三太子来。”
　　姚公麟身形一晃，出了庙宇。
　　康安裕几人抬眼看外殿时，却发现张伯时跟郭申正吵着，连忙隐身赶了过去。
　　“老六，你要做什么？”一把扯住郭申的胳膊，康安裕怒道。
　　“做什么？老六不过是想将这些百姓安置在二爷的庙中。”郭申横眉立目，“大哥，你莫不是不在乎百姓的死活了吧？”
　　“你！”
　　郭申挣开，现身出来。
　　殿上的百姓猛然见到这么一个怪异的人无声无息的出现，还是吓了一跳。
　　“你们不用怕，我是这庙中的职官。”
　　“你是神仙，是神仙。”
　　“神仙救我们！”
　　乱呛呛的噪杂一片，郭申皱了一下眉，让众人起来，然后立身在七伯面前，“老伯，附近村子里还有哪些人在吗？”
　　七伯将附近村子的情况说了说，“仙人，如果仙人去救人，老朽愿意带路。”
　　眼看老六就要出庙门，康安裕等人也不顾什么，一众现身出来。
　　“老六。”
　　“怎么，大哥是要阻拦兄弟吗？”
　　殿内的百姓一时间还不适应突然就出现了好几个奇奇怪怪的神仙，都愣住不敢言语，而对面带了火药味的话，让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
　　“老六，这位老伯年事已高，岂可让他辛苦。”康安裕转向挤在殿内一角的众人，“你们可有谁愿意跟我们兄弟去救人。”
　　一听是救人，几个青年鼓了鼓勇气，走了出来。
　　“老三，老五，你们和老六一起去救人。老二，你随我来安置众人。”康安裕说着，先上前一步，将七伯搀住了。
　　郭申等三人也不耽搁，带了几个青年人，出了庙门。

　　“康大哥。”一个清亮的孩童声音响起，正是跟随老四来的哪吒。
　　“三太子。”康安裕刚刚安顿好这里的百姓，“三太子，此番事情，咱们兄弟实在是……”
　　哪吒手一摆，道：“即便是只看在当初的情分上，康大哥说这话也是见外了。来的路上，姚四哥都跟我说了。”
　　“那么，依三太子之见？”
　　“蜀地连降暴雨，天庭对此事却不曾听闻。这其中必有原因。姚四哥说的恶龙，哪吒想先去会上一会。”
　　“三太子，咱们兄弟助你。”
　　“康大哥，这里还需要你们照料，此行只哪吒一人即可。”哪吒不待他们回话，脚蹬风火轮，就离了庙宇，直奔江口而去。
　　江水滚滚，白花花的水激撞在一起，卷起滔天的浪头。
　　哪吒火尖枪上手，向着江水俯冲而下。
　　火尖枪的热辣火气，将巨浪生生烧开一个口子，但转瞬，层叠而起的浪头就将枪杆吞没，巨大的夹击之力，让火尖枪难以环转。
　　哪吒心中一惊，眼见下面江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万分凶险，若然收不住这俯冲之势，必然不妙。到底他也是经历大阵仗的，心中虽惊，面上却不慌，火尖枪交与左手，右手甩出乾坤圈，同时借这一甩之力，左腿一收，身形硬生生拧转，双脚风火轮交汇，险险躲过漩涡，腾空而起。
　　击向漩涡的乾坤圈带起万丈水墙，携夹着万军之力，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哪吒伸手收回乾坤圈，却不防水墙之中，却蕴含了阴冷的力量，正与哪吒的法力相冲，两相一击，哪吒被逼出一口血来。
　　好个畜生！
　　哪吒心中暗道，身形未现，紧紧是挟水之力，就能将自己逼得如此。看来，此番是要无功了。
　　就在这时，却听近处一声轻笑，似带了几分轻蔑。
　　竟然有人能在自己完全不察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出现。
　　哪吒急转头，不见有人，眼角一斜的功夫，隐约瞥见，就在那庙宇的飞檐上，有袭黑衣，忙睁大了眼瞧，依然不甚清晰，但确然是一袭黑衣，微卷的发丝，银中带金，在逼近的洪水中，嚣张飞扬。
　　好像一个人。
　　哪吒欲飞身纵上，却见那袭黑衣身形一展，以他先前那般的俯冲之势，疾速而下。
　　下方，正是越旋越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开始翻出层层的黑气，那黑衣的俯冲之势未减，反而更加凌厉，直如一支黑羽插如漩涡中心。
　　瞬间，消失了踪影。
　　哪吒存了疑惑，急欲证明心中猜测，风火轮一带，忙靠近了几分。
　　黑衣不见，但那漩涡中心似有活物不停的挣扎，带的江浪一浪高过一浪，浪头里黑气弥漫，靠得近了阴冷迫人。
　　陡然，那漩涡中心炸开一片华光。华光纵横，直透江水的每一层每一角。
　　纵是有水掩盖，哪吒还是忍不住伸手微遮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时，江面已是一片平静，漩涡好似消失了一般，只余层层黑气，在江面不断的扩散消淡。
　　人呢？
　　哪吒急忙转身，但见还是那处，庙宇的飞檐上，一袭黑衣，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