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狐记》陆明颐

11、银阙

　　自打从邵长蘅手中讨得玉砚，小狐狸天天当宝贝似的捧在手里，除了用来装月饼，还用来作枕头使，玉砚温润凉沁，他把脸贴在上面别提有多惬意。
　　倒是邵二溜达过来蹭吃蹭喝时瞧见了，很是不满，“邵七，你怎么把这么个好东西当作玩意儿给狐狸使？”
　　邵长蘅端来两盘绿油油的素菜，口气寻常，“也不怎么要紧，他喜欢便拿去。”
　　邵二简直瞠目结舌，他家七弟可真是爽快，他听说是邵六得了皇帝赏赐才有这么个玉砚，他还想讨过来用，却不料便宜了那小狐狸。
　　邵长蘅给他摆一副碗筷，“二哥，用饭罢。”
　　邵二拿筷子敲敲碗，“怎么只有素的，我要吃肉！”
　　邵长蘅看他一眼，起身去屋外又端了一盘菜进来，邵二一看还是绿油油的野菜，顿时扭曲了一张脸。

　　送走嘀嘀咕咕不爱吃素的邵二，邵长蘅回到屋后南侧的小间，那儿是膳房，不大却被收拾得十分整洁。
　　邵长蘅把蒸好的糕粉从蒸釜里取出，糕粉上屉蒸熟前已加了冰糖与猪油，拿出来时散发着热腾腾的甜香之气。邵长蘅在糕粉里填入饼馅，那饼馅是早就做好的瓜仁豆蓉，他一连做了四五个，又用圆状的铜揿压实，一一摆好在蒸屉内，再放入蒸釜中继续蒸半个时辰。
　　做好月饼，又放凉了些，邵长蘅用瓷白小碟盛起来，然后去梨木底下去寻小狐狸。

　　小狐狸鼻子灵，早早闻到了香味，从地上爬起来就蹬蹬蹬跑到邵长蘅身边，仰着头口水滴答，“长蘅长蘅，你去买月饼回来了。”
　　邵长蘅嗯一声，把碟子递给他，小狐狸美滋滋地去拿玉砚来盛，然后抓起一只月饼就啃。糕粉做的蒸月饼吃起来与烤制月饼的口感十分不同，绵软又不嫌甜腻，小狐狸一连啃了三个，满嘴都是豆蓉渣子。他把最后一个月饼递到邵长蘅跟前，很是欢喜，“这种月饼很好吃，长蘅，你也吃。”
　　邵长蘅闻言咬了一口，然后又把月饼递过去，见小狐狸吃得邋遢，又伸手为他擦掉粘在下巴的一颗瓜仁。

　　日日有月饼填肚，加上邵大邵三时不时送来的丹药，小狐狸可谓活得十分滋润。精怪化形后虽是凡间小儿模样，但到底靠灵力长大，不消两年，小狐狸就从白白胖胖的幼童蜕变成白白胖胖的少年。
　　邵长蘅抱不动他，便只摸摸他头顶，倒是小狐狸不满意了，时时挂在邵长蘅身上随他走动，像是一只黏人又赖皮的猴子。
　　感觉到背上沉甸甸的重量，正在画画的邵长蘅神色不动，专心为芍药填上最后一笔嫣粉。
　　小狐狸伸头去瞧那纸上芍药，又转头去瞧邵长蘅，远山长眉与寒潭狭眼生得极为冷逸，不笑不语时显得有些肃然，但他偏偏没有一丝惊怕，只亲昵地拿脸去蹭邵长蘅。
　　邵长蘅笔锋一转，笔端往身旁的那张圆脸的额上轻描几笔，立时生出一朵嫣粉梅花。旧朝有梅花落于公主额上，拭之不去，故作梅花妆的典故，但这朵梅花落在小狐狸的脸上，衬着他那圆乎乎肉嘟嘟的脸蛋，反而显出十分的滑稽喜庆，邵长蘅忍不住一笑。
　　小狐狸不明所以，看着邵长蘅在笑，也咯咯地笑，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有些伤心道，“长蘅，你有名字，可我却没有。”
　　即使是山中精怪，到底出生时有爹娘起名，可惜小狐狸刚一出生，爹娘就被人猎了去，幸得亲戚照看，才磕磕碰碰活下去，等过了十余年，便自己去寻了另一处住下。
　　邵长蘅淡淡道，“你原身皮毛银白，有如星子银缎，又似瑶台银阙，便唤作银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