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狐记》陆明颐

12、天雷

　　“长蘅，雷声好大呀。”
　　变回原身的小狐狸被邵长蘅抱在怀里，傍晚的天因是骤然响起了雷，又下着雨，尚且在村中集市的一人一狐便急匆匆地往回赶。
　　雷声轰轰，雨珠豆大，远处的天空变得阴暗，不时有闪电铮亮划过，路边茅屋的檐下有三两孩童惊呼，“雷公来啦，雷公来啦！”
　　一位大娘急匆匆从屋里出来，一边把孩童往屋里赶，一边吓唬，“雷公要劈妖怪魔头了，还不赶快回屋里！”

　　饶是回去的路不远，但在瓢泼大雨里变作泥泞一片的小路着实难行，邵长蘅抱住被半裹在衣袍里有半人高的银狐，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银狐几次挣扎着要下来走，都被他双臂牢牢禁锢着不许动。
　　小狐狸被箍得有些难受，他眼睛被雨水打得几乎挣不开，耳边炸响的雷声一声比一声巨大，仿佛似没有尽头一样，他渐渐觉得难受，嘴里呜呜地叫了几声。
　　邵长蘅没有低头看他，只是又加紧了双臂的力气，大雨把他全身都浇湿，灌满泥水的靴子变得沉重。雷声越发频密，震耳欲聋，紫赤雷电犹如一条矫健的长龙，在乌黑浓云间愤怒地翻腾游走，其势越发狰狞。
　　“长蘅，长蘅……”小狐狸忍不住叫着，用湿漉漉的头颅磨蹭着邵长蘅的下颌，声音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别怕。”邵长蘅的侧脸在大雨的冲刷与雷光的映照下显出冰冷的苍白，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硬得像山石，凌厉非常。

　　忽然一记响雷，就炸响在邵长蘅身后不远处，草木丛中立时出现一个圆坑，坑中原有的花草石头在一瞬间化为斋粉，邵长蘅不由得脚步一顿，紧接着却是抱着狐狸更快地往前疾行，几乎是奔跑的姿势。
　　小狐狸仿佛感受到了雷电的赫赫威力，整个身子簌簌地抖，他仿佛置身于当年的丕山深处，也是有那么一场让所有精怪都惊惧万分的雷雨，整个山头都被笼罩在赫赫雷光之中，接连不断的轰雷砸入山中，无数的花草石头和躲闪不及的小妖皆化作斋粉，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他和一只年迈的鼠精躲在一处山洞里，胆战心惊地抱作一团。
　　年老的鼠精抖着声音说，“哎呀，这可是在降天雷啊，山里的那只蛇妖怕是要渡劫了。”
　　小狐狸唇齿打颤，“蛇妖渡、渡劫？”
　　鼠精愁眉苦脸地说，“是啊，它修为极高，想要成仙就必须扛过天雷。唉哟这天雷一时半会也打不完，可就苦了我们这些小的哟……”

　　身后的响雷越来越接近，邵长蘅抱着狐狸跑在前头，步伐虽没有乱，但却渐渐显得吃力。
　　这时天边传来一声大喝，“邵七，你不要命了？！”一道流光从狰狞的雷光里疾迅出现，气急败坏的邵二站在云上，头发凌乱衣袍残破，那狼狈样子显然是硬闯天雷的结果。
　　邵长蘅仍是目不斜视地疾行向前，没有一丝停顿的意思，天雷越发迫近，堪堪要烧到他的衣摆。
　　“邵七，这是附近有妖怪要渡劫的天雷，你怀里的那只狐狸会把天雷招到你身上的！”邵二急得不行，但迫于天雷之威无法靠近，他此时恨不得掌醒自己那被迷了心窍的七弟，养只妖狐还不算，还吃了那么多灵丹妙药，修为直逼渡劫的妖狐是会招来降下来的天雷。天雷无眼，邵七又紧紧抱住那狐狸不放，这一次可真算是死一块儿去了！
　　邵二跺跺脚，一咬牙就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掐着法诀命法宝去挡天雷。伞状法宝被天雷激出盈盈蓝光，迅速膨胀了近百尺罩在邵长蘅头顶上方，紫雷轰响砸在伞顶，紫光与蓝光交缠在一起变成极为刺眼的白光，方圆几十里被映照得亮如白昼，又有狂风平地卷起，草木伏地哀哀飒鸣，一时间飞石扬土极为混乱。
　　邵二承不住天雷之威，一口心血猛地吐出，他双眼发红，拇指沾了心口之血就要布阵。邵大从乌黑云浪间出现，赶在邵二布阵的前一瞬把人劈晕，跟在他身后的孰湖接过晕倒的邵二。
　　邵大甩出十三张朱色符纸，法诀在心中一闪，十三张符纸齐齐发出逼人赤光，把邵长蘅和狐狸罩在其中。符纸的光芒一时挡住肆虐的雷光，邵大吁了一口气，把一人一狐甩到孰湖背上，自己也一翻身坐上去，低喝，“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