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狐记》陆明颐

10、长蘅

　　邵大回了天上的驭昇宫，镇日盯着孰湖看，把孰湖看得莫名其妙，他身上还带着身为上古异兽的骄傲性子，只瞥了邵大一眼道，“怎么，没见过神兽？”
　　邵大很有些委屈，“你不让我抱，也不让我摸你肚皮。”
　　孰湖皱眉看他，“你今天怎么了？”
　　邵大回想起七弟养的那只黏人又爱撒娇的狐狸，又羡又叹，“七弟养的狐狸就可以。”
　　孰湖觉得额角青筋在跳，“那你也去养只狐狸。”
　　邵大看着孰湖，忽然整个人靠过去，喃喃道，“你从前就很威风的样子。”
　　孰湖哼一声，虽然面上有些不耐，但还是乖乖站着，背后撑开一对巨大的鸟翼，挡住了有些凛冽的风。

　　天上皆是宽广无际的云海，千百年都是冷冷清清的样子，人间却是热闹得多。
　　邵长蘅怀里抱着肉团子，缓缓行于石板路上，这一夜正逢村里的庆节，几条主街上热闹得很，敲锣打鼓、耍杂卖唱甚至还有演皮影戏，村里的小孩子穿着漂亮的花衣满街笑闹，叫卖糖葫芦的老头也是笑眯眯的。
　　小狐狸先是好奇地张望了一会儿，眼神很快就被红艳艳、亮晶晶的糖葫芦吸引了，邵长蘅给他买了一串，他喜滋滋地咬一口，甜得咯咯直笑。他一口气吃了好几个，竹签上还剩着最大最红的那一颗，他舔舔沾了糖渍的嘴巴，把剩下的那颗凑到邵长蘅的嘴边，清清脆脆道，“长蘅，给你吃。”
　　自从化了形，小狐狸说话也比从前利落了不少，整天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邵长蘅身后“长蘅”、“长蘅”地叫，也不管对方纠正了多少次，就是不愿换个称呼，邵长蘅无奈，也就随他去了。
　　小狐狸有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眸，笑起来的时候眼底亮灿灿的，像是撒了一把星子，眼眸也会弯成好看的月牙状，他又递了递那颗极为红艳的糖葫芦，望着邵长蘅脆生生道，“你吃呀，很好吃很好吃的呀。”
　　生性谨静的邵七没有吃零嘴的习惯，平日的饮食也是多是清蔬鲜果，但他并没有拒绝，而是吃进了嘴里。裹了糖浆的山楂十分甜，邵长蘅嚼了嚼然后吞了下去，只觉得四肢百骸似乎都泡在了糖浆中，浑身慵懒又甜得发软。
　　他微微笑起来，然后低下头，把下巴搁在小狐狸软软的发顶，“嗯，很好吃。”

　　毕竟年幼，法力不济的小狐狸闹腾了一会便打起了哈欠，伏在邵长蘅的背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邵长蘅把背上暖呼呼的肉团往上托了托，离开热闹的主街，往通向山脚的泥路慢慢走着。

　　在天上的邵大邵二偶尔能偷个闲来看看邵七，但身在官场的邵四邵五邵六就没那么幸福了，日日被官务压得喘不过气来，于是惦记着老幺的三个苦命哥哥就时不时托人送些玩意儿给邵七，这回托人送来的，竟是一方玉砚。
　　邵长蘅轻轻抚摸这一方玉砚，莹白温润，触手沁凉，形若流云，玉砚前端底部是雕成喜鹊的矮足，显得分外别致。
　　小狐狸好奇地伸手去摸，冰冰凉凉的触觉让他很是喜欢，央着邵长蘅给他看个仔细，邵长蘅递给他，他高兴地捧着玉砚问，“好凉好滑，这是什么？”
　　邵长蘅轻声道，“这是玉做的砚台。”这方玉砚不管是玉料还是雕工都算是上乘，也不知他那三个哥哥是哪里寻来的好宝贝。
　　小狐狸举着玉砚看了看，看不出什么究竟，又拿牙去咬，那玉料看着温润，质地却坚硬，磕得他哎哟一声，皱起一张圆乎乎的脸蛋，“砚台是什么东西，咬得我牙都疼了。”
　　邵长蘅失笑，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小狐狸光溜溜的额头，“傻东西，砚台可不是拿来吃的，而是拿来研墨的。”
　　小狐狸眨巴了一下乌黑圆溜的眸子，似懂非懂，“是你写字画画的时候，要磨黑石头用的吗？”
　　邵长蘅无奈摇头，“那不是黑石头，是墨条。”
　　小狐狸可不在意这些，盯着光润玉砚又瞧了瞧，然后抬头对邵长蘅道，“长蘅，我可以拿它来装月饼吗？”
　　邵长蘅低头看着小狐狸一脸盼望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拿砚台来盛糕饼，这大概也只有这小东西想得出罢。
　　“你想装就装吧。”
　　小狐狸欢呼一声，眸子又弯作月牙儿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