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闻悦

3、旧时忆

　　方小凛第二次见到贺东方时，天刚蒙蒙亮。他正在煎药，而贺东方则一直站在他身后，无声无息。

　　当方小凛调整好火候起身向后转时着实被吓得不轻，整个人立刻跌向身后煎药中的炉子，幸好贺东方眼疾手快，及时拉了他一把，让他免了烧伤之灾。

　　“谢、谢谢！”心有余悸的方小凛马上离开炉子，在离炉子一米远的地方对贺东方道谢。

　　“不客气。”贺东方饶有兴趣地看着被吓得还有些微微发抖的方小凛。

　　方小凛觉着贺东方的声音耳熟，不禁仔细看了看贺东方的样貌，但看清楚了以后他又抖了一下。

　　这个不就是他刚醒那天直接把他扛下山的人吗？他来这里做什么？话说……好久没见到这人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万事小心为上。

　　方小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说奇怪的话和做奇怪的事。

　　“神医，你刚才是在做什么？”但是对方明显不肯放过自己啊！

　　方神医只好装模作样地一甩衣袖，哼道：“你连煎药都没见过吗？真是……”娇生惯养！——嘤嘤嘤这人眼神突然变得好可怕他不敢把最后那四个字说出来了！

　　因为方小凛的声音戛然而止，且目含惊惧，贺东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眼神似乎过于吓人，低头咳嗽一声，对方小凛说出了自己来找方小凛的目的：

　　“南方的第一分坛出了点问题，需要教主亲自出面，教主吩咐长老明天之前就要收拾整顿好人马，天亮就出发去南方处理分坛的事务。因为教主的病离不开神医的治疗，所以请神医务必在今晚收拾好要带的东西。”

　　“……”

　　方小凛囧着脸表示我知道了，亲眼看着贺东方离开乃至消失得完全看不见踪影后，立马蹲在地上画圈圈。

　　我能说脏话吗？我不能！我能说脏话吗？我不能！我能说脏话吗？我不能！我能说脏话吗？我不能！我能说脏话吗？……尼玛！我！不！能！啊！

　　特么的这教主的病好不容易有了那么点起色就又要疲于教内事务奔波操劳……你妹妹的，教内没有人了吗？！这个教最初是做什么起步的？！为什么一定要是“教主”“亲自”啊？！现在倒好了，他又要死亿万脑细胞给教主整出新的药方了嘤嘤嘤。

　　——方小凛表示，他一直以为，只要给教主治疗好了他那个自己怎么都诊断不出的病，自己就可以离开这个什么什么教了。

　　可是……方神医，你真的太天真了！

　　※

　　回到教主的卧房，贺东方伸手在下颚处摸索，不一会儿，他的下颚便出现了皮肤开裂的痕迹。随着手上动作的加大，开裂的面积越来越大，他原本的脸也慢慢显现出来了——

　　“教主！”

　　一直躺在床上的贺东方从床上下来单膝跪地。现在的他早已易容成了施喻风。

　　施喻风颇为满意地看着易容成自己样子的贺东方，道：“起来吧。”

　　整个教内和自己体型相似的就只有贺东方一人，施喻风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打算，但他还是想亲自去查，到底是谁害死了陆吾——那个他亲手栽培的心腹属下。

　　“此次去南方分坛恐有危险，你自己要多加注意。”

　　“属下明白！”

　　“很好。你继续留在这里冒充本座，本座还有些事要去调查。”

　　“是！”

　　待贺东方再抬头，已经不见了施喻风的身影。

　　摸摸自己被易容的脸，贺东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天被教主召见的情形还清晰的留在他的脑海里——

　　他们的教主很少生气，至少他在教内待了三年都只见过两次教主生气。因为他那张温和的脸以及温润的声音，让教众们都觉得他不会生气——即使生气了，在那张温和的脸上也只看得见“薄怒”。

　　教主第一次生气是命令自己去凛山把神医“请”下山。第二次则是现在，命令自己假扮成他的模样，而他要在暗中调查陆吾的死因。

　　陆吾死了，教主要亲自去南方分坛，贺东方深知，这其中的因果，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

　　陆吾是谁？

　　陆吾是教主三年前捡回来的少年。

　　三年前的陆吾十五岁，样貌隐约可以预见，将来定是个祸害。

　　但陆吾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样貌而苦恼过，他才十五岁，少年自负无可厚非。

　　陆吾一直在教主面前努力表现自己，教主也对他的才情十分欣赏，在陆吾十七岁时，把南方交给了陆吾去处理。陆吾没有辜负教主对他的“栽培”——

　　一年。陆吾只用了一年，只身一人，集结了五百号人马，把南方的第一个分坛打理得井井有条，并在这之后陆续发展了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的分坛。

　　这一年里，教主和陆吾的联系从没断过，陆吾俨然成了教主的心腹。

　　这样的陆吾死了……教主绝对不止是想要亲自找出凶手、死因那么简单。

　　※

　　方小凛画圈圈画够了就从厨房回到自己房间里。房间里早有人在等他。

　　方小凛一时间没认出来这个人的背影，待到对方将正脸面向他时他才惊讶地叫道：“蔚然！！”

　　蔚然依旧是肤如白雪明眸皓齿的蔚然，只不过他把长发挽起来了而已。

　　惊讶过后，方小凛便围着他转了两圈，啧啧叹道：“果然是人靠衣装啊……”

　　蔚然黑了脸，“你什么意思？”

　　“……咳，我的意思是，你没挽发时飘逸洒脱，挽起头发玉树临风……”方小凛内心不停擦汗，差点就得罪了这个孩子气的家伙。

　　蔚然对这种恭维的话明显很受用，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需要帮忙否？”

　　方小凛顿时点头，激动地上前抓住他的手臂道：“要！要！你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收拾些什么东西！”

　　蔚然：“……”

　　虽然现在的方凛很好玩，但过于单纯实在是让他吃不消。

　　认命地在这间房间里巡视一遍，蔚然走到桌旁，将上面摆着的文房四宝一件件整理好。方小凛见状立刻过去帮忙。

　　之后他们又把这间房间搜了个遍，将衣服鞋袜医书医疗箱都收拾好了。

　　但是接下来的发展让方小凛彻底了解到，神医本尊他，他究竟爱慕教主到了何种地步——

　　蔚然在掀开被铺时从里面抖落出了一个稻草人。

　　一个胸口处扎满了针，还写了教主名字的稻草人。

　　先不论蔚然为什么会收拾行李收拾到床上，光是这个稻草人的出现就足够让方小凛掩面了。

　　神医你做人果然很失败！

　　你失败也就算了可你现在让接下这个烂摊子的我怎么做人啊！！

　　蔚然把上面的针小心翼翼地拔掉。如果这个稻草人真的有用，那么贸然拔针很可能就会伤到施喻风。

　　他将拔完针的稻草人递到方小凛面前，脸上的表情十分高深莫测：“方凛，你有解释吗？”

　　我能结结巴巴地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不！能！啊！因为这样一说就相当于“说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最可怕的是，蔚然还有可能怀疑教主的病一直没好是因为他开的药方也有问题最后直接把他“咔嚓”掉！

　　越想越怕，方小凛的手克制不住开始在颤抖。

　　蔚然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方小凛每个细微的动作，见方小凛这么害怕，忽然心疼起这样的方小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个稻草人先放在我这里，我们看看教主这几天的症状会不会有好转。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最好把今天看到的全忘了。”

　　方小凛点头：我会当我今天睡了一觉什么都没做的！

　　“那你先休息，今天教主有事，不会传你问诊。”

　　“……好。”

　　看着蔚然离开，方小凛整个人都虚脱了，跪坐在地上，任由冷汗浸湿后背。

　　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十分难受。

　　他怕死。

　　他非常怕死。

　　这点从他对自己睡觉穿越的事就可以看得出来——

　　如果只是睡个觉就穿越的话，他是丝毫不会在意自己穿到哪里了的。因为他没有经历死亡这道穿越程序，所以他可以没心没肺的在教内生活，没事YY一下一直没见过真正面目的教主。但正面面对死亡，他绝对不可能还那么没心没肺。

　　现在，他只能祈祷，蔚然是站在“神医”这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