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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揭开满世之浑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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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揭开满世浑沌(3)
宋宾跟着人群朝外拥去,无奈电梯被挤得满满当当。宋宾抄起消防栓一手砸开了楼梯间的悬锁。出了西街酒吧,只闻见一阵阵的摩托车引擎声音,宋宾有预感,那是贾凌,一定是他。
宋宾钻进车里,寻着声音的方向,一路向西。心里头暗骂:"怎么朝西走?一路归西真晦气。"
宋宾这么想着,突然在反方向听见了同样的摩托车声,他朝后视镜里看了看,就这样一眼,只见一个铁骑勇士般的骑手,从他的车边如疾风一般地刮了过去。虽然那是贾凌的风格,宋宾却能肯定,那不是贾凌。宋宾的第一感认定,那或许是昆仑。
贾凌也同样听见了摩托车声,掺杂在猛加油门的跑车之列,但他也能肯定,不会是昆仑。即便昆仑破天荒没被打伤,他也骑不出这样的动率。他爱车爱了这么多年,再怎样也生出了些第六感般的直觉。肩膀上穿肤而过的枪伤,被冷风刮出凛冽的寒意,让他浑身跟着哆嗦了一下。
摩托车声一点点靠近,每一次侧刹都带动更极烈的刹车声,跟着的尾巴被这样一条一条切断,最后也只剩下一辆穷追不舍。贾凌将速度减慢,这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得需要两人之力才能顺利将其摆脱。
贾凌身体靠右,将车与地面倾斜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滑行数米,正好与同样靠□□斜的车形成一个车宽距离,两车同时夹攻。跑车只能刹车,别无他法。可是贾凌低估了肩膀上的枪伤。车身恢复后,竟然有好几秒的眩晕铺天盖地地袭来。只是他多年暗战经验,才使自己不至于被疾驰的车速给抛出车体。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紧跟着前面的摩托车,去他要去的地方。
他从来没到过这里,很普通的柏油路尽头,是一间辉弘的独立的宅邸。两台车长驱直入竟然没有人阻拦。贾凌边行边在心里琢磨,若不是有人放行,他们连最先的铁门都无法入内。贾凌不由提了些精神出来,对于陌生的环境本能警觉。可是该要警觉的何止陌生环境?
当那个熟悉的人将车停稳,在脚尖沾地的第一秒就迫不及待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疾行。贾凌觉得冷风灌入外衣,就着路灯的光,他看到那双怒起的眼以及倒竖的眉。然后是属于自己的一记应得的耳光。
贾凌却是耗尽所有力气一般地被打翻在地,连同他的车。
别墅里跑出几个人,冲在第一个的竟然是牡丹,贾凌看不清她的脸,却熟悉她紧张时格外尖拔的嗓音:"南哥,南哥你消消气......"
凌南不解恨似的狠命朝贾凌踹了两脚,贾凌能感受到他因为发狂而无所顾忌的力道。贾凌捂住左肩,跪起身子。
像是在说"对不起"。只是没有语言,没有悔意。
凌南蹲下,一手扯掉那只黑色口罩:"我警告过你什么?"
牡丹就站在两人三米开外,不敢靠近也不敢再说多余的劝慰的话,只是着急地干跺脚。
贾凌思绪迟钝,低着头:"我认打!"
"哼",凌南几乎是讥笑着轻哼一声,要不是他在赌场里有眼线,要不是他深知这小子惯用的"盲牌",要不是他手边有枪车里满油,他几乎不能肯定,如果以上这些都没有,他还能不能看见面前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恐惧让人绝望,恐惧让人失去常性,因为恐惧,凌南四处寻到一把斧头,贾凌看着他走近自己的"将军",那一台被贾凌改装过无数次的跑车,贾凌几乎不能自己的大吼:"别,三叔,求求你......"
凌南挥尽全力轮起斧头,一下接一下地劈了下去。贾凌不敢上前,他的膝盖上灌了铅,一步都挪不动。因为他深知那些愤怒里的东西,是他惹出来的,是他做的孽。
凌南似乎找到了很好的发泄口,他拼命地砍一辆摩托车,拼命到用尽浑身解数。直到面前的一台车变成了一堆废铁,废到连卖铁都嫌零碎。凌南这才停了手,他站在一堆烂铁前,向进入了无边无际的空洞。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大家都快以为凌南变成了一尊站立的雕像,凌南总算复苏一般长吸了一口气,他转身朝着别墅里走,只留给牡丹一句:"给他处理伤口"
牡丹处理伤口的经验十分丰富,她的解释是经常给凌南处理这些。她的话让贾凌震惊。三叔竟然受过伤?但无论贾凌怎样询问,牡丹就是不肯多说。可能是麻醉药剂的作用,贾凌竟然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似乎是下雨的天气,整个人都湿腻腻的。肩膀上的痛满布了全身一般,使贾凌稍稍一动就立刻僵起身子来。随着痛感回归大脑的,还有昨夜残存的记忆。三叔到现在还没来抽他,简直让贾凌觉得见了鬼。他晃晃悠悠来到沙发边,准备把电话从口袋里掏出来,得告诉宋宾一声,他没死。
手指头还没够到手机,就被"吱呀"一声开门声,给吓得浑身一缩。
还好,是京汤。
贾凌想挤一个笑脸出来,但京汤似乎很不给机会,竟然迫不及待地宣布:"南哥让你去楼上茶厅。"
贾凌努力笑了笑:"这什么地方,怎么还有茶厅?"
京汤却笑不出来,心里头哀怨,你管茶厅是什么地方呢?只要知道和书房是一个功效就好了,临死之前这点觉悟都没有。
贾凌朝人家撇撇嘴,真没人性,明知道我要去干什么,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
贾凌把那件沾血的T恤重新套上,看上去惨一点儿,赢点同情分。贾凌随着京汤朝楼上走,茶厅在走廊尽头,有一个紧闭着的黑色房门。
贾凌又想到自己将来要装修的房子,这一次除了书房,也不会装什么蹩脚的茶厅。贾凌觉得每次这些大人物要挥板子,都要让他到整个房子的最后一间屋子,他们不会到卧室里行刑的真正原因,只是想让他在路上提心吊胆地把紧张细胞扼杀千百遍。这过程不亚于反复的凌迟。
贾凌掰掰手指头,到底是第几十次了呢?
京汤轻车熟路地将贾凌带到,临走前还不忘咬紧牙关给贾凌一个深深的眼神鼓励,虽然这个鼓励在贾凌看来无疑是对他的又一次凌迟。
对着黑色门板,贾凌深吸一口气。在心脏没跳到嗓子眼之前,豁出去一般敲了敲门。
"三叔,我进来了。"
没有人应答,但不表示"你别进来"。贾凌平复着心跳,推开了茶厅的门。
只一眼,他脚下如生了根一般地迈不开步子,心口有一丝窒息的感觉,令他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贾......贾......二叔!!!!"
凌洋在沙发里侧过头来,他看着久违的熟悉的少年,嘴角上扬带着似笑非笑之意。
没有语言,没有多余的威吓。只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甚至只因为他在这里,使得刚刚还大义凛然英雄赴死的少年,控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除了双腿还有握紧的双手,除了双手还有正在打架的牙齿。
凌南背对着两人,手插在口袋里立在玻璃窗前。
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醒了?"凌洋看着面前嘴唇苍白的贾凌,"过来"
贾凌如魔障一般,一步一步朝凌洋的方向挪去,在他面前两米远的位置停下。他不敢抬头,更不敢什么都不做。于是,贾凌乖乖跪了下去。他听见二叔从鼻子里笑了一声,而那只本来搁置在柜子里的板子,此时也已握在了他的手上。
贾凌心里"咯噔"一声,脸上那股镇静剂失效了的神色又层层叠加上来。
空气里静得出奇,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贾凌此时就如同一个剑客,在心里百转千回地设想如何见招拆招,只可惜二叔根本无动作,让他也丝毫不敢露了情怯之色。
到底是凌洋养出来的孩子,没有谁比他知道贾凌怕什么和在乎什么。
他握着板子的一端,轻抬起贾凌的下巴,那一双眼睛在抬起来的瞬间被煽动的四下飞舞。
"怎么,见到老朋友不高兴吗?"凌洋饶有兴趣地看着贾凌。他能感觉到贾凌下巴上紧绷的线条,是一动不敢动的觉悟。
贾凌吞吞吐吐了一番,也没找到合适的台词。这里显然不是他该说话的时候。
凌洋显然也没有准备听他的恭维,板子从下巴上移开,下落到贾凌肩膀上的伤处,是贯穿伤,对贾凌这种从小接触枪的孩子,并不算什么大碍。没大碍不等于触上去不疼,板子一端只稍稍用力,贾凌便缩瑟出一身冷汗。
凌洋面孔冷下来,手腕上加了力度,连着戳了三四下。贾凌嘴唇抿成一条线,强忍着咬牙。
"疼?"头上传来尾音拖得很长的质疑声。
贾凌点头,真不知道,如果此刻摇头,二叔会不会把板子从伤口里穿过去。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只疼的时候才长记性。"凌洋毫无征兆地从沙发里站起来,在这过程里伸着胳膊,在身体里拽出不堪其扰地"咔嚓"声。
贾凌的心脏似乎也跟着"咔嚓"了一下。他下意识抬头看了凌洋一眼,正好看见他带着笑意地盯过来,这时候他已经脱掉了西装上衣。贾凌对这套路再清楚不过,接下来会解开衬衫袖口上的扣子,然后会慢慢的绅士的把袖子挽起来,再然后就到了他的末日。
果不其然,凌洋在"运动"了一番过后,惬意地说了句:"和老朋友叙叙旧吧?"
没有别的出路,只能按部就班。贾凌像会老朋友那样,做着千篇一律的动作,站起来,走过去,脱裤子,趴下。瞧,他们叔侄俩还真是亲密无间的默契搭档。
凌洋的运动模式一直很有规范很有节奏,板子挥起来不轻不重不慢不快,之前说过,他是摩羯座B型血,只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才打得毫无章法。这样贾凌竟有些侥幸,心想,看来二叔在心里头可能会赞同他的,否则他这会儿早七孔生烟恨不得把板子狠劈成两截了。
贾凌一边咬着牙闷哼,一边估量着二叔的气到底有多大。
正这么琢磨着,身后的疼却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从之前的不疾不徐,到这会儿竟然像加快了的鼓点,贾凌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热身运动结束了,魔鬼训练时间到了。
凌洋起先只用一只手握板子,打了一会儿不解气,这会儿改成两只手平握。抽到肉上的声音也开始钝闷起来。贾凌撑了一会儿总算撑不住了,已经"啊""厄""嗯"地乱叫了,凌洋不理会,轮圆了胳膊往下抽。
贾凌这次没求饶,他不知道该是怎样个求法,何况求饶这种事在二叔的世界里是铁一样的禁区,成年后的贾凌轻易不肯尝试。或许是随着自己慢慢独立,二叔在小事上一般不会为难自己,但在他认为不可饶恕的大事上,却也更加的专制。一年前他回上海住过些时日,贾凌每天把自己弄的小心翼翼,几乎没有能挑出毛病的地方,但还是在赛场上栽了跟头。于是"危及生命"的事情里又多了"远离机车"这一项,本着"碰车必死"这一原则,贾凌有整整大半年没有碰车。只是他一刻都没有忽视对"将军"的保养,虽然此将军非台北那台彼将军。
贾凌想起被三叔敲烂成废铁的爱车,心上又开始哆嗦起来。深知,这事若是换了贾昆洋处置,将军的下场只会更惨。
现在贾凌的眼睛已经开始冒起金星,他死死咬着牙忍受手起棍落的疼痛。这一次不会轻饶的,即便跑车这件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枪的错,就该被活活打残。
恍惚之中,感觉身后停了一下,似乎是三叔走到身边阻止,却根本没有成效。
贾凌抠住桌沿,心里只剩下"不能滑下去"的执着,按照贾昆洋的规矩,双膝沾地就会一切重来。许久以来悬着的心总算松了松,不管怎么样,贾昆洋已经全都知道了,多重的责打都已经挨过了,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担忧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