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幕三七、风波未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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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这世界的一角，看到过烈火焚烧的高原。
“高达数米的火焰，仿佛上古巨人滴血的舌头，在枯黄的大地上，彷徨沉默，永无止境地卷过去。无论什么，都不能逃过沦为劫灰的命运，所过之处，天地如同寂灭。
“那时我坐在火焰的中心，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沸腾空气包围下化成微粒，在世间所经历过的一切，我想此时都应当淡化成一个笑话，远远退避在时间的旷野里。无论悲伤喜悦，甚至不能独自享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墓碑。”
笑不归站在漆黑的阴影下，看着远处的火海映红了天空，明明暗暗的面容看不清表情。
“想不到这一局竟又是平局。呵呵呵，笑不归，汝……值得吾赞赏。”
老装逼犯继续中二着，试图演一个拍着下属肩膀说着“小伙子有前途，下次好好干”的和蔼老领导。
可笑不归根本不买他的帐，闻言冷冷一笑，话中甚至带了几分讽意。
“赌局都没有开始，谈何平局？不过汝赢不了吾倒是真的。”
死神被噎了一下，竟是沉默了片刻，好似无言以对。
“没有开始？赌约中可是说好的，若汝魔人的身份公开……”
“我的身份哪里公开了？”
以往两人交锋，死神总是处在上风。笑不归虽然也会有顶嘴，总的说来无关痛痒，更像是麻痹对方的姿态。而此时，她不但直言挑衅，更打断对方说话，实在是嚣张的很。
究其原因，无非是局势已变，底气渐足。
“公开，是要公认，要武林道上人尽皆知。光明殿上那群人已经死光了，我也已经‘死无对证’。演了这么一场大戏，就算衍圣公要继续‘诬赖’我，又有几个人会信？反而他要因此承受学海与儒门的怒火。如此得不偿失，老头子老奸巨猾，决计不会做这种蠢事。”
她斜了斜眼，很乐意继续往他脸上踩两脚。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用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将这场赌局无限期延后。现在游戏的主动权在我手上……唔，让我想想，大概等魔人与人类相亲相爱了我就可以‘复活’了，汝坑蒙拐骗这么多年积攒的气运可一定要准备好哦……另外，吾儿是被汝硬逼入赌局的，所以在这局结束之前，汝不但不能对他做什么，还必须保证他的安全，否则就是破坏赌局。契约的力量，汝比吾更清楚。一旦违约，气运归零事小，引动天罚形神俱灭就得不偿失了。汝一定不会冒这个险的对不对～”
“契约，气运，汝……哈，笑不归，是吾小看汝了。”
设计不成，反而暴露了杀手锏，死神这次实在是亏大了。只是确实如她所说，有契约制约着，自己并不能再做什么手脚，也就只剩下装逼装大度强自硬撑以示输人不输阵了。
“汝之孩儿，吾自当保之。只是，汝自己可就与吾无关了……”
“哈，有劳关心。笑不归，死不了。”
这一笑，自有不输男儿豪情壮志。事已至此，悲伤愤怒已是无用，笑不归最后看了眼化作废墟的宫殿，转身离去。徒留虚空之上一片黑影，渐渐融入黑夜。
无妨，来日方长。
她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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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盲族人从未想过此生会看到太阳。
受太阳神惩罚的种族，世世代代在无尽的黑暗中彷徨度日，向往着光明，却只有在光明消逝后的夜晚睁开双眼。
——可知暗夜中的光明是何种模样？
温暖，明亮，甚至有一抹欲语还休的缱绻。那太阳就这么轻巧巧穿破了浓稠黑夜，降临朝阳宫。
日盲族人们跪拜、哭泣。他们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释女华愣愣地看着远方，双手死死按住胸口，直到光明渐渐湮没。一抹脸，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脸。
笑不归，如凤凰一般骄傲的女人，比光明更加耀眼的人生。原来生命，还可以是如此模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波澜的心绪。
“铁长老，片刻之后母亲便会醒来，此间发生种种，劳烦汝替吾解释了。”
“银绝，与吾一同前去会见日族众人。今日之事，吾日盲族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不必担心，此事涉及日族的权力斗争，吾等只是恰逢其会……他们也没精力分神于无关痛痒的地方了。”
释女华说完，便带着侍女兼护卫银绝，向化为废墟的朝阳宫走去，徒留众人面面相觑。
圣女好像有哪里变了。但是她明明还是那么温婉的模样，说的话也算不得强势，怎么就偏偏那么无法反驳呢……
当时的他们并不能明白，这样的改变，究竟意味着什么。
释女华嘴上说的轻描淡写，但那其实都是笑不归教的。至于她自己，紧张惶恐，后怕犹豫，种种复杂情绪令心脏超负荷运转，几乎要跳出胸膛。
其实也并不是一定要主动把责任揽上自己肩头——但是目睹了笑不归骄傲耀眼的生命之后，释女华忽然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不然会后悔一辈子。
跨出这一步，她才真正开始走向坚强独立。
释女华走向了人群。
按理说这种特殊时期冒出来的人总是会引人注意，不过大约是笑不归自我陨落的场面太过震撼，人们还沉浸在某种莫名的情绪中没有出来，竟然没多少人理睬她——当然这种情况在释女华自报家门并承认是日盲族将儒门参政“请”到朝阳宫后就有了根本性的变化。一时间无数目光，无数复杂难言有若实质的目光，把释女华整个都给吞没了。
日盲族圣女这辈子都没在这么多陌生人——大部分还是陌生男人——的面前被如此打量，胸膛热血顿时冰凉，大脑嗡得一声，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几分钟释女华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倒是银绝事后向她请罪，说她那时以为圣女被欺负了，与那些人其了冲突，差点坏事。
总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是一位穿着黑袍和蔼可亲看不出年纪的……额，前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问：“日盲族无缘无故带走我学海门生，中间可是有什么误会？朝阳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拍肩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合礼法，但由他做来，又似乎只是长辈对小辈的鼓励安慰，竟自然得无可辩驳。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安定的力量，释女华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大脑恢复运转。
很多人事后才回过神来，太学主当时是第一时间就看透了释女华的立场——这算不得什么，厉害的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就这么相信了掳走自己门生的人，并主动出面相挺，这其中的魄力与智慧，光凭千年岁月的沉淀也未必能够做到。
至于这场事件中的男主角，大约只有神来之笔能勉强形容一二了。
释女华到来时，他正站在人群的另一边，微微垂着头，好像在研究光明殿残留的地基。日盲族超强的夜视能力竟是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周围莫名形成了一圈真空，不过周围人的表情并非是漠然，大约是有的事情实在没法劝，只有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
这是个无论丢在那里都会被一眼认出的男子，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连释女华都会注意到他。而就在释女华打算开口时，那人忽然抬起了头，惊为天人的面容，算不得悲戚，更多是决然。那眼中的锋芒，笑不归当时的神情竟是如出一辙……虽然终究是有些不同的，但这并均不属于释女华能够理解的范畴。
就在她的一愣神间，那个男人又开口了。他说——
“有什么话，留待讼星台上再说吧！”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那时讼星台的主人尚且是衍圣公。疏楼龙宿出生的时候这个老家伙已经在三教仲裁的位置上待了很多年——数不清是多少个千年——并且没有人会觉得往后的几千年这种情况会有什么变化。鉴于儒门天下基本可说是站到了衍圣公的对立面，龙宿这种行为与发疯无益。
事后当然会有人回过神来，不免抹了把额头冷汗，慨叹一句后生可畏，吾等前浪还是早日扑倒在沙滩上为好。但至少在眼前，龙宿这个决定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
释女华对此一无所知。事实上她根本就不明白讼星台是什么地方，在这里说和在那里说又有什么区别。在这一场大戏里她似乎是话题的中心，可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从未有过的惶恐与无助环绕着她，好在笑不归还教了她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后来证明应对什么“三教公审”刚刚好。释女华赞叹敬佩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单纯固执的族人实在不适合与太阳下的种族共居住。
农历腊月二十三，这天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不平凡的一天。有人自诩智计，却被麻雀啄了眼。有人老谋深算，眼看又要功成。有人流落他乡，有人蝶鸳梦碎……但更多的人只是置身事外地看着这一幕幕如戏剧上演。他们不会明白，一个女人的死亡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正如他们不会明白这个女人会把自己的死亡算计到如此地步，而她的男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过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局，搅起五湖风雷，乾坤倾覆……
作者有话说
第131章 幕三七、风波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