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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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下月初八只有七天的时间了，师傅在几天前就若无其事地告诉苏白要他和林秀羽成亲，苏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便点头答应了。季无伶想苏白大概是欢喜的吧，毕竟林秀羽是个温婉贤惠的大美人，于是一想到自己要破坏这门亲事，季无伶就感到十分的内疚，也就没有在苏白使唤她的时候偷偷翻白眼了。
这天中午趁着师傅午睡，苏白在院子里练习“绣花”，季无伶偷偷摸摸地跑去了山腰的一片竹林处，她正想仔细搜寻一番竹林，查找林秀羽所说的药谷之人会做的标记，就听得一阵极其细微的破空声直冲她而来。季无伶闪身躲过才发现原来是几根细如牛毛针尖泛青的银针，还没等季无伶开口解释，那人见一击不成又手执玉箫直攻季无伶面门。
袭击季无伶的人戴了个银白色绘有奇怪图腾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冷淡漠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还有一个光滑白皙弧度优美的下颔。季无伶与他缠斗了几招就发现他武功不俗，手中的玉箫看似脆弱却能招架住她的刀，可这人应该就是林秀羽要她找的人，既然是友非敌再继续争斗下去也没有什么好处，可那人招式凌厉竟是不肯罢手的架势。
情急之下季无伶一边躲避那人的招式一边吃力地开口“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季无伶虽然说的断断续续还发音不标准，可那人的身形却越来越慢，最后停下了攻击。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过来有些闷但依然不失清朗“你是小师妹的朋友？”“朋友算不上，我只是来帮她给你送一封信。”季无伶弹指射出一张梨花白的信笺，他接住了信笺夹在两指间，眼神在看到信笺上秀气的蝇头小楷后立刻变得柔软下来。
“既然小师妹让你来送这封信，想来是信任你的，既然如此我也以真面目示人，方才偷袭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是药谷的弟子，名唤沈柒。”沈柒说完便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令人十分舒服的脸，沈柒的五官比不上苏□□致，但他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使人仿佛如沐阳光，他穿着一身竹叶青的长袍是极简单的款式，可却有一种如修竹般挺拔疏朗的气质，季无伶想起了林秀羽写的那两个字“君子”。
苏白虽然长得漂亮，可跟“君子”二字八竿子都打不着，据季无伶看来苏白是有仇必报，没仇也要对他绕道的，这几年来她最怕的人不是师傅而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苏白。所以季无伶见到如此有君子气质的沈柒感觉十分亲切，于是在离开竹林前转过头多说了一句“我会保护好你的小师妹的。”沈柒听了虽没说什么但目光又温柔了几分，阳光从翠绿的竹叶间隙中洒下碎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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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柒用手细细拂过那张梨花白的信笺，上面还有小师妹身上独有的幽香，他看着信笺上面刚刚被季无伶念出来的诗句，思绪像是漂浮的柳絮飞到了很久以前。
那年他听说师傅带回来一个小女孩，药谷里少有女弟子，师兄弟们都迫不及待地跑去一窥全貌。他对这种事情漠不关心只是安静的在书房里翻阅医书，从小沈柒就是师傅的得意弟子，期望越大压力也就会越大，他从不玩乐也不爱说话常常只是闷头读书钻研医术，才十三岁却是比一般的大人还成熟稳重，喜怒皆不形于色。他又翻过一页泛黄的书页，眉间隐有倦意便以手支头在案头休息，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吟道“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睁开眼睛朝窗外望去，是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女孩趴在窗沿，七八岁的年纪一双灵动的大眼正骨碌碌地转动着，刚刚的诗句就是她念的吧，沈柒轻笑一声走到窗前用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小小年纪念什么诗？你知道这诗的意思吗？”
小女孩似乎因为被小瞧了有些生气，嘟起一张粉嫩的小嘴不满地嚷嚷“我当然知道这诗的意思，我娘教过我，这是诗经里的诗，讲的是赞美一个美丽如玉般的君子。”他倒真没想到这小女孩竟懂得这么多一时起了戏弄之心“你真厉害，那你知道什么是君子吗？”小女孩一下子把那双大眼瞪得更大了“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君子，长得好看的男子就叫君子！”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胡说八道还这么理直气壮，笑容竟似控制不住一样又扩大了几分，他已经许久没有笑得如此开怀了。
小女孩见他听了她的回答只是一味的笑有些恼怒“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我觉得你长得好看，虽然比我爹还是差了一点，不过也还算不错了，才念这诗给你听的。”他看她真的是在生气便有些手足无措“你别生气，我不是笑你，只是觉得你很好玩，为什么你看到好看的男子就要念这首诗？”
“因为我娘以前总是念这首诗给我爹听......”说到最后竟是变得哽咽，小女孩大眼里含着一泡泪水将落未落，让人心生怜意，“你怎么了？别哭呀。”他没有跟小女孩接触的经验，平日里师弟们在他面前哭闹他只会不耐烦地说一句不许哭，他们便委委屈屈地将眼泪擦干继续念书，可他看到这小女孩哭泣，只觉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生不起半分厌烦之情。
小女孩却是自己用手将眼泪抹去“我没事，爹娘都已经不在了，我要坚强，大哥哥我先走了，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叫林秀羽。”沈柒在窗口呆立了许久，那卷医书却是一页也未再翻过。
后来他才知道林秀羽就是师傅新收的小师妹，她天资聪颖又肯在医术上下苦功夫深得师傅欢心，那些日子是沈柒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他与小师妹一起学习，他教她辨识草药扎针推穴，教她认识江湖上各种毒药以及如何配置解药。他教给了她一切，却没有教给她保护自己的能力，她没有武功，而且她是药谷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弟子，只因师傅说了一句“女子不要太过锋芒必露才好。”
不过他并不在意，想着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他就会护她一世平安。可小师妹一天天的长大后却与他疏远了不少。甚至有时候他能不经意地瞥见她眉间不动声色的怨，小师妹不再整天扯着他的衣袖叫他沈柒哥哥，偶尔遇到了，她也只是礼貌地一点头挂着生疏的笑容。小师妹从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长成了有大家闺秀风范的淑女，对他而言却是形同陌路。
直到有一天师傅告诉他要小师妹离开药谷，去替师傅完成一件大事，归期不定。那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当着师傅的面手里的茶杯就直直坠在地上摔得粉碎，师傅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只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小师妹离开那天他躲在了谷口的一棵树后，他眼也不眨地望了她许久，小师妹原本稚嫩的五官已经长开，眼眸流转间有着说不出的妩媚，他看她跟师兄弟们和师傅一一告别，似是没发现独独遗漏了一个他，直到最后再也望不见了他才走出那棵树后，张开的五指握在空气中，什么也留不住。
小师妹走后不久就送来了一封信，信上的“并非良人”四个字扰乱了他重新平静的心境，在他心里小师妹值得被任何人真心对待，同时他心中又有一丝莫名的欣喜，师傅因恐计划生变决定让他去解决一切有变数的意外“等林秀羽和那个男子成亲后，你去杀了他然后把林秀羽带回药谷，之后散布出林秀羽与那人成亲后有孕的消息，记得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他用力握紧拳头掌心被指甲割得鲜血淋漓，但最终还是毕恭毕敬地对师傅说“是，谨遵师命。”为了师傅的计划，小师妹必须牺牲自己的清白还有下半辈子的平顺，他心有不甘，可和当初一样还是选择了屈服，说什么能保护小师妹一世平安，他连为她抗争的勇气都没有。
沈柒从过往中抽出思绪，将手中的信笺对准阳光，然后往上面抹了一层不知名的液体，信笺上的诗句慢慢消失的同时一片密密麻麻的字迹浮现了出来，他在拿到信笺的第一时间就闻到了一缕不寻常的味道，想来小师妹应该是另有要事交代，不然也不会做得如此隐秘。
沈柒看完信笺上的字后眼里爆出一团夺目的光彩，这一次他绝不胆怯，这一次他一定要带小师妹一起摆脱做别人的棋子，他再不让她受丁点委屈。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