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番外—珊瑚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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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卖到南宫府时只有七岁，父母把我交到人贩子手里时神情并无悲恸，手里拿着我用命换来的八两银子，笑得皱纹深深，连头也未回就走了。那时是春日，花开得绚烂，家乡的鸾尾花被我紧紧拽在手心里，等到了南宫府时早已败落凋零。
我从小不爱说话，性格也不讨喜，到了南宫府后受人百般欺凌，被打得痛极了就满地打滚，没有多严重的伤也装的十分痛苦，这样才跌跌撞撞地长到了九岁。
九岁那年我被送去学武，没日没夜地练武，硬逼自己咽下冰冷僵硬的馒头，我知道每天都有许多和我一样的孩子，因为忍受不了这种非人般的训练，有想要逃走的有身子弱熬不住的，但无论是哪种人，最后的下场都只有一个“死”字。
第一次杀人时那人的血从血管中喷溅而出，我被淋了一头一脸，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我转过头就吐得一塌糊涂，身上穿的灰色衣裳清晰可见那斑斑血迹，从那以后很久我都能从自己身上闻到散不去的血腥味，也忘不掉鲜血溅在皮肤上时滚烫的感觉。
杀完人后我浑浑噩噩地走，只想着赶快离开那个地方回去复命，也没顾上自己脸上和双手的血迹，刚走过一个回廊突然被人拉入了一个雅致的房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南宫瑜。
他皱着雅秀的细眉盯着我，眸间一股天然温柔光采晃荡，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模样，但神色间有种洞悉事物的睿智，他就这样静静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牵动唇角绽出了个柔软笑容“姑娘家不可以那么脏。”那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取来一块左上角上面用墨色丝线绣了个“瑜”字的素净手帕，亲手替我抹去了脸上和指间的血污，我看着那个“瑜”字不知从哪里生来的勇气忽然说“这是你的名字吧，我叫你阿瑜好不好？”
阿瑜神色怔忡了会才点点头，他的笑容如春风拂面似鸾尾花开“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被他问的一愣迟疑着回答“我......没有名字。”我自来到南宫府后就没被人叫过名字，大多数都是被人呼来喝去的，之后又忙着练武忙着克服杀人的恐惧，渐渐的我连自己原本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
阿瑜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不能没有名字，没有名字就没有尊严。”我那时不太明白他说的尊严是什么，可隐约知道他不太开心，我不想让他不开心“那你给我取个名字好吗？”阿瑜思考了片刻便说“我可以给你取名，就叫珊瑚怎么样？”珊瑚？我在唇齿间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欣喜油然而生。
“为什么你要给我取名叫珊瑚？”阿瑜眼里露出狡黠的光芒“因为珊瑚是一种十分美丽的生物。”我从未见过珊瑚自然相信阿瑜说的话，觉着自己的名字当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直到后来我见过真正的珊瑚后才知道，珊瑚是一种依靠自己的美丽外表欺骗猎物靠近自己，然后进行捕食的残忍生物。
阿瑜的事情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就像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所贪恋的一缕阳光，光明而温暖，我以为他会一直给别人带去光和热，就像太阳一样，却没想到南宫府根本不需要太阳，南宫府里所存在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第一次杀人回去复命后就被分配到大公子南宫彦手下做事，从那以后我杀的人越来越多，心中的害怕越来越少，最后连表情都只剩下了片一成不变的冷漠。大概是在我认识阿瑜的三个月之后，我偶然听到丫鬟们在谈论三公子南宫瑜，说那位惊才绝艳的三公子不知被何人给下了毒。
那是第一次，我握刀的手居然在微微颤抖，我的担忧终于成真，那个南宫瑜果然就是我认识的阿瑜，阿瑜后来极其隐秘地找到了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是南宫瑜，珊瑚，我要你帮我。”我听到自己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你要我帮你什么？”阿瑜脸上的温柔神色像是一夕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帮我活下去。”
有了我的暗中保护，另外两位少主屡次对阿瑜的刺杀行动都失败了，阿瑜也挺过了奇毒的侵袭保住了性命，不过我再也没有见过他露出温暖的笑容，他开始和南宫府里的其他人一样挂着不轻不重的笑容，笑意不达心底。即使这样阿瑜也比南宫府里那些张牙舞爪的人，多了几分温度，我偶尔还是能看见他隐藏的温柔，他总能让人感到一种安心的错觉，但我就是凭着阿瑜给我的这种错觉，拼过了无数个生死难关。
那个叫季无伶的姑娘出现后，我十分不解，我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就确定她是和我一样的人，她身上那股血腥味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可让我震惊的是季无伶居然还能拥有和当年的阿瑜一样温暖的笑容。那种纯粹的笑容我已经好多年未曾见到，可她明明也身负无数人的命债，为什么她没有失去本性？为什么她的眼里没有迷茫和迟疑？为什么她能够不变如初？
太多的疑惑困扰着我，于是我选择静观其变，没有做出任何能够防患于未然的措施，也许是我在期待，期待着那个和我如此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季无伶，可以让我永远不用再睁开双眼，其实我已经十分疲倦，每一次的举刀都让我感到深深的疲倦。可我还有必须做的事，还有必须保护的存在。我想也许很快，我最后一次举刀的时刻就会到来。
我终于倒下了，并且再也站不起来，我感到一股压抑的气息笼罩着我，然后一片似曾相识的黑暗在我的眼前弥漫，我觉得我也许会睡很长时间，没有噩梦的侵扰，我会做一个好梦，在我睡去之前，心头剩下的是“阿瑜”这两个字。
我果然做了一个好梦，梦中阿瑜还是十年前的模样，对我温柔浅笑，他站在一片璀璨的春光中，身后绽放的是家乡的鸾尾花，他叫我的名字，珊瑚。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番外—珊瑚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