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旁观者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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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对岸入席之宾客已就位，甚至以书红血的眼力能够看清位于最上席之那受众人瞩目的白衣执扇刀神九千胜，以及他身旁并列入席之疏离气质无名少年。
最醒目的，却还是其次列席中一位空缺。不知武林究竟何人如此有性格，竟是和冒名飘舟神隐的自己一样拒绝参加这闻名江南的武林之宴？
书红血率先转移话题，让六祸苍龙略微松了口气，声音带有一丝有所指缓缓道：
“缺席之人本为祅撒宗此任舞司，先前因刀神九千胜之入席，弃座而走……”
——这样看来，祅撒舞司竟是或许同九千胜有隙，其中或可有利用。
心念急转，六祸苍龙一派自然，表面不带出半分，忽而转头，似出自真心关切皱眉：“以飘舟兄之名望，当可列入宴席，不知为何却在此地？”
出于不打草惊蛇之目的，在各方势力纷争不断的南武林，书红血并未听过六祸苍龙这个名字。与之相反，飘舟神隐虽然一直行踪飘渺，在武林中之声望，却已远远超过大部分碧江派门。
但就修为来看，同在一舟，书红血却无法判断自己究竟能不能打得过身边这位六祸苍龙。以习剑者之直觉，她隐隐觉出了什么，却又一时理不清。
“没有金帖。”书红血理所当然搬出理由，金帖是飘舟神隐的，又不是给她。
纵然行舟碧江已快三十年，书红血从来只当是约定，虽然身似立足南武林，心中却从来无一刻不曾忘记自己原本之身份……秃笔留百态，学海起浮尘。
卷书不遮目，古遗隐泽风。
只是江湖有路，无归去人，恐怕，再也回不去。
心里一刺，微微留疼。
书红血深吸一口气，霍然面向六祸苍龙，仓促拱手：“告辞。”
第一日。
遥望琅华宴，偶逢舟上苍龙，因心事书红血转身落荒而逃。
她后来连夜回到碧江，沿岸疾走，来到自己当年抛弃北海之剑的地方，默默地蹲了好几个日升日落。
直到重新收拾好心情，书红血一脸镇定地再度回去琅华宴。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琅华宴已举行一半，由文熙先生一手举办的江南有名的文人佳人已经亮相完毕，属于武林各大派门联络感情的比武赌斗也进行到一半，再晚来片刻就只剩下默契地划分新势力范围之后真正单纯喝茶聊天儿的内容，往往到了这里比较忙各派门当家的就陆续提出告辞了。
书红血到来的时候，离尾声还有几日。
从湖对岸看去，人头黑压压一片，到会的各位还挺齐。
湖泊离岸不远。
六祸苍龙看起来低调又隐蔽的乌蓬船儿夹杂在一堆乌蓬船中间，果然还未远离。
书红血毫不犹豫足尖点地，无形之风吹动湖水涟漪。乌篷船微微一晃，已经接连喝了十几日茶的六祸苍龙抬眼，见自家船上果然多了一个人。
“叨扰了。”书红血面不改色道。
有一就有二，她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不付船资。
六祸苍龙果然也没好意思谈到船资，仿佛对飘舟神隐曾经离开过又突然回来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微微举杯，神情自若，以目光示意对岸：“飘舟兄回来得正好，琅华宴上，正好方才发生一件趣味的事……”
琅华宴？其实在这个时候，如果不是还坚持做事一定要有始有终，书红血早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而这回的盛宴，节奏似与往年不同。宴会之末尾，突然传出举办者文熙先生爱女失踪之消息，与会者莫不是武林名宿，当然不会坐视不理。而事情追查至最后，却是只寻到那尚在花季的女孩儿之尸体，遍体鳞伤，死不瞑目，手中紧握一角碎衣。
六祸苍龙虽并未参与盛会，却似有自己之消息来源。
当下解说，文熙先生爱女死时所握之衣角，看布料正同今次盛会跟随在刀神九千胜身边的那名不知来历的少年，并且布料特殊，不可能有造假。
听到此处，“哦？”书红血微微抬头，看向对岸。
没有空位，对岸人坐的满满的。
事实上，是有两派人对峙而立，围着一名神情淡漠的银灰长发俊冷少年。那少年看着几分眼熟，正是数日前琅华宴开始之初，跟随在刀神九千胜身旁的最光阴。
书红血目光微微一动，视线转向对峙者之另一边。
远远看去，那人黑衣绣银边，看不清面容，仅能触摸一丝诡异之气。
“这个人是？”书红血声音冷峻而自然。
六祸苍龙抬手举杯，状若无意：“自然便是祅撒舞司。”
船微微晃动。
似乎有察觉对岸之目光，那黑袍蓝发手持燃入火中之符咒的神秘舞司微微偏头看过来一眼。隔着小湖，彼此皆看不真切，只见六祸苍龙举杯手势一顿，足下并无具体行动，乌篷船已悄然滑入众船之中。
“……我欠他一份情。”书红血凝视对岸，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话。
察觉话中含意，六祸苍龙语气一沉：
“飘舟兄？”
“我也，欠你一份情。”
书红血缓缓开口，转头凝视六祸苍龙，表情冷峻，却是认真。
载园入口。她同侍者发生的冲突，以及和九千胜之间的初遇，若是有心人不难注意并且查出。而六祸苍龙不入宴席却能若亲眼所见琅华宴中所发生之一切，并且将这些消息毫无顾忌说给她听，或许是信任，或许是有意，又或许，是试探。
无论怎样，同舟这人既然坦诚，这份人情，书红血自然担下。
至于其中是否有算计……
那便任凭算计好了。处世之际，有何作为，无论他人如何左右，终究不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吗？
有些东西，是任凭算计，也算计不来的。
“祅撒舞司，并非易于之辈。”
六祸苍龙皱一皱眉，似在沉吟，斟酌缓缓开口提醒。
“我比较习惯，有欠什么，尽快还掉。”书红血头也不回答道，语气依然不改，解下身上深绿宽大外袍反手丢在船上，却握住藏在衣下的长剑，微微停顿：
“只是原则……这样而已。”
并没有问，莫非就无一人提出异议，凶手当真是那跟随刀神身边的少年？
只因人情冷暖，证据确凿，而九千胜纵然声名赫然，却惯爱插手世间闲事，若非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早有不满之派门对上此人。
祅撒舞司能在开场碎桌离去，明显已是有针对九千胜二人之意，后再度入会，却传出文熙先生之女出事，只要有心联想，当知一二，却有几人声援九千胜？
仅着素色缀边中衣，书红血表情不动缓缓扭动手腕。
乌篷船被四周大大小小的船只所掩盖，挡不住对岸形势越趋向激烈之景象。
那边黑衣蓝发的祅撒舞司已燃尽手中符咒，将灰烬撒入杯中酒，将酒递向对面名为最光阴的灰发少年。
“还有。”
船上，书红血再度缓缓握紧长剑，微微瞥向六祸苍龙，忽而自嘲：“作为个人，其实我很讨厌……阴谋诡计——”声音瞬息转若寒冰。
非是无怨，被人算计离开中原，若无根浮萍，不得归处。
书红血这一口憋在心中之怒意，已有很久。
终在又见阴谋之刻暴发——或许非是为了自己，而是要还当日载园入口，那温文若春风之白衣刀者出声替其说话之情！
……傻吗？
人在江湖，信义，原则，不过固执而已。
乌篷船轻微一晃，船头人已无踪。
六祸苍龙淡然坐在原处，缓缓转动手中酒杯，目光深邃，似若评估，又似一丝遗憾。
微微蓝影一现，有手持蓝色玫瑰的红发面具男子现身，躬身之际似若说了句什么。六祸苍龙目光闪烁，沉声道：“……等。”
而在岸边。
聚集在各处叫卖小摊上的众多携带刀剑之武林人中，一处茶摊角落，缓缓落座一名不显山显水的文弱青年，灰白发丝似若枯槁，簪以书轴形式之文士冠，两端垂落丝绦，衬托脸色分外苍白病容，一身黑边素色衣裳，宛如染色天地黑白。
轻声咳嗽，这青年目光缓缓注视向湖心，继而投往对岸，微微停顿：“嗯？”
——作为，或是不作为，书红血人在半空，思绪仅是一瞬。
而行动，仅是一剑！
名盛南武林的琅华宴上，气氛已是越加趋向激烈。
在哀于爱女惨亡，怒然逼向嫌疑者最光阴的文熙先生的涕泪言辞下，纵然有九千胜以自身性命担保，依然免不了众人向那不知来历的少年投以恶意的目光。
原本想要一走了之的最光阴，抬头看着四周众人，以及纵然为难依然坚持相信自己并非杀人真凶的刀神九千胜，再看一眼祅撒舞司阴柔却似并未有恶意的脸，终于开口一个字：
“好。”
饮下祅撒舞司手中酒，去往一处所在，配合其唤出惨死之人灵魂，以查明真凶。
最光阴毫无顾忌，因他本就不是凶手。
而就在祅撒舞司抬手递出搀有符灰之酒杯时，忽闻轻微一声：叮。
剑气聚成丝，由身后湖面袭来。
酒杯蓦然一晃，一滴液体溅出。
祅撒舞司目光一凝，左手宽袖不经意摆动，正正挡住这滴酒……袍袖之上，已是出现细微小孔，仅是刹那！
一剑，长驱而来——“何人。”祅撒舞司右手扬起，酒杯稳固不动，瞬间同身后剑尖相击，剑气骤然张扬，若浪涛击岸，却被荡起之黑色衣袖尽数兜住。
气劲相交反倒不闻剑声，在场众人只闻迫地一声，桌面齐齐震动，而眼前一错，场内已是多出一道立于最光阴身旁之人影，素衣黑发，面容清秀冷峻，左手剑光寒而忽泯。
“哦……”祅撒舞司目光不动，酒杯再回身前，纵然承受剑气一击，依然未曾有半点变化：“这位是？”
黑衣蓝发，祅撒舞司之真容同其声音一般偏向阴柔，看似俊美，却有瞳孔若无尽深渊，风度卓越而隐藏一丝诡谲。
我是？
来人正是书红血，动了动唇，下意识向前一步，不小心将欲言又止的最光阴挡在身后。似是认出来人，一身白衣的九千胜合拢折扇，凝神疑惑：“嗯……”
“路人。”
正当众人各怀心事看向突然闯入的这个人，本以为得不到回答，却不料书红血又开口，冷峻吐出两个字。
祅撒舞司目光缓缓投向书红血，忽而勾唇：“阁下，是为此人而来吗？”手势一晃，酒杯直指后方最光阴。
气氛，突然一丝改变。
书红血皱起眉，目光却一瞬也不转移，紧紧盯住祅撒舞司：“我……”她声音低沉，语气若冰：“为你而来！”
这句斩金截铁，一时周围不少人窃窃私语。
对话直至现在，祅撒舞司之表情终于微微变动，一丝邪异乍然现——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旁观者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