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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7 MIRROR ...

  •   CH7 MIRROR

      凡人的眼睛在最深邃的时刻,也不过是些模糊哀愁的镜子。
      ——那你呢?

      德拉加快步跟上卓根提斯们,趋前看了看,微微皱眉,忽然出声,“停下。”
      队伍一停,扶着萧撄虹的两名卓根提斯也转过身来,德拉加看着他们那个疑似拖死狗的训练有素姿势,又皱了下眉,“这样,他很不舒服。”
      卓根提斯们面面相觑,心里打鼓。在咱家,除了那位侯爵大人,谁有个三灾八难不是扔给药塔速战速决,小孩子更轮不上精心伺候,一个个天生天养似的,也都抽枝拔节地长得玉树临风,倒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来自瑞典的小勋爵。
      倘若他只几岁大,倒还好些,十五六岁在维奥雷拉家已经算得上成人,就连德拉加自己,这个年纪时候也已经做到药塔辅使,没资格被宠着惯着。
      德拉加明白他们迷惑,一贯地不作声,走到萧撄虹面前,轻轻抓住他的肩,“云宝。”
      萧撄虹困顿地抬了下头,“……德拉?”
      “我背你。”
      他一矮身蹲下来,卓根提斯们愣了愣,连忙把萧撄虹放到他背上。细瘦手臂软软地从肩头垂下来,德拉加握住他膝弯,站起来慢慢走了,留下身后龙牙会的卓根提斯们一路发怔。
      背上负着的应该是一只动物,柔软地死去了的动物,所以才安静无比地偃伏,仿佛在生之年耗尽了太多激情和生命,只剩下厌倦——德拉加恍惚有这样的感觉,他把萧撄虹向上颠了颠,觉出男孩的头垂在他肩上,细碎发茬紧贴着后颈,微微刺人,呼吸微弱的鼓动低不可闻。
      把孩子背回房间安顿好,他立刻写了个方子,交给卓根提斯送去药塔,才低头去看萧撄虹。
      他得到苍白诡异的一丝笑容。
      德拉加吃了一惊,立刻伸手探他额头,高烧的滚烫和少年眼神里奇异的闪亮混在一起,诡谲如巫药,他暗暗叫了声不好,尊主大人刚才直接随手给这孩子下了个咒,企图打消他那种异样的精神兴奋,催他去睡,当时似乎有点见效,现在却变本加厉地加速了衰竭。
      即使受训过的特种兵,一星期断绝睡眠也已经是极限,何况娇生惯养的十五六岁小男生,三天不食不睡,维琴秋说他要出事,并不是吓唬人的。
      他握住萧撄虹的手,声音里微微带了点不自知的歉意,“云宝,”停一下才说,“你必须睡一下,我开了药给你。”
      萧撄虹微微点头,“好。”目光忽然转开,“……这个房间,是那时候的吗?”
      德拉加一怔,他向来不在意这些,被萧撄虹一说,依稀有点印象,仿佛龙鳞馆里这间屋子,正是当年自己陪这毛头住过的。
      “对不起……”
      攒足了力气,苍白脸颊上绯红渐渐转成血红,萧撄虹吃力地盯着他,笑了笑,“对不起,德拉,我又回来了。”
      德拉加微微一呆,怔了会儿才轻声回答,“……不关你的事。”
      真的,这不关你的事。
      萧撄虹微笑,“嗯。”乏力地歇了会儿,他喘一口气,“德拉……你,还在药塔吗?”
      “嗯。”
      定定盯着德拉加的脸,他那双青蓝色的眼睛非常憔悴,疲惫得不像个少年,抓住德拉加的手指,他死命支起身子,德拉加想按住他,萧撄虹拼命摇头,德拉加只好扶了他一把,他顺势一头扑进德拉加怀里,伏在他肩上低低地说:“我有东西给你。”
      德拉加一怔,随即会意,一颗光滑坚硬的什么滑进他衣领,他不动声色隔了外袍按住,卷进衣袖。
      萧撄虹筋疲力尽地躺回去,又笑了一下,“……我不欠你的。”
      我不欠你的,人情,责任,牵绊,或者其他什么。
      德拉加在他那双孩子气的秀丽眼眸里看到一点近乎诡异的坚执,忍不住一惊,他抖开衣袖稍微瞥了一眼,顿时变了脸色。
      “……云宝。”他竭力压低声音,“你居然还……”
      你还敢藏着一颗这东西!
      握着那颗比小指还小的淡绿晶莹珠子,他只觉自己握着一把冰针,忍不住的战栗与刺痛。
      萧撄虹微笑,“是啊,为什么不。”他嗓音细弱如雾,微微眯起眼睛,“你不用去骨塔……我不欠你的。”
      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能治好他吗,维锦。”
      维琴秋大笑,“治好?治好——你以为这是种病?”
      萧未瀛按住他手腕,轻柔抚了几下,维琴秋盯了他一眼,平了平气,又叹了口气,“奥尔丁,接受事实吧,或者你不如庆幸一下?一样有四分之一我家的血统,不是人的那个可不是你。”
      萧撄城刷一声站了起来,萧未瀛皱眉,“坐下。”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侄子不要冲动,萧撄城站着运了半天的气,慢慢坐下,轻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我父亲、叔叔、姑妈都是二分之一的维奥雷拉,可他们没一个异常,包括我……为什么疯狂的那一个是云宝呢?
      “你这就跟走在大街上被车撞到再哀嚎抱怨‘为什么是我’一样。”维琴秋懒懒地说,“为什么?没有为什么。用你们所谓科学的说法,显性基因?隐性基因?我不知道。但这就是发生了,他很可能是个天生的卓根提斯。”
      萧撄城脸色微微泛了青,“不。”
      维琴秋撇撇嘴,“相信我,我也不希望这样。”他一指萧未瀛,“不过这也不是偶然,你二叔从来有点预言的古怪本事,大概你不知道?”
      萧未瀛苦笑。
      “还有你姑妈,罗拜雅那丫头当年有多能打,难道你没听说过?”
      你真的以为,那是人类理所应得的能力吗?
      “可是云宝……我不能让他留在这里!”
      维琴秋立刻追问,“为什么?”
      “他……”萧撄城哽住,求救似的看一眼萧未瀛。
      这不是很明显的嘛!留一个只有四分之一维奥雷拉血统的孩子在这里?梵比多山里?!
      维奥雷拉家族自古戒律森严,最重血缘,卓根提斯禁与外族通婚,就是为维护血统纯正——他们会怎样看待小小的萧撄虹?在外面的世界里他是天之骄子,地位、财富、美貌一样不缺,可在这特兰西瓦尼亚山森深处的古老家族里,他充其量只算个……杂种。
      怎么能让自己小弟落到这种境地!
      就算有维琴秋的面子,终究不能管他一世。有多少人好命到能让当家尊主生死相许呢?一旦失去了维琴秋的庇佑,血统混杂的异族人,是没办法在这个家族里好好生存下去的。这一点他十分清楚。除非……
      年轻的勋爵打了个冷战。
      维琴秋已经笑出声来,“噢,为什么?难道你没听说过我家的瑶•薇恩•维奥雷拉吗?”
      他一句出口,萧撄城连嘴唇都吓白了。
      一百年前,那位维奥雷拉家族有史以来独一无二的尊主大人,稚龄继位,年少惊才,据说化身原形也是极其罕见的妖兽,可惜二十岁就撒手人寰,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活得好,死得早”,这么一个传奇人物,偏偏就是一半萧氏血统的维奥雷拉。
      “瑶大人继位的时候,也才十六岁嘛。”
      这一下连萧未瀛都皱了皱眉,“维锦,别闹了。”
      维琴秋嗤嗤笑,“别紧张,别紧张。”他一扬脸,依旧高傲,“我家这个当家的位子,还不是谁都坐得了的。”
      萧撄城默默腹诽他半晌,才重新平静下来,满脸求恳,“维锦,拜托了,让他好起来,做个普通人吧。”只要……做个普通人就好,正常地生活,正常地结婚生子,正常地生老病死……这个孩子,他有那样理所应当富足和乐的一生呢。
      维琴秋没言语,注视着他的目光满是怜悯,过了会儿才悠悠地答,“那不是我说了算的。”
      他缓了一下,“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放这孩子离开吗?”

      药塔的年轻督事亲自送了配好煎好的草药和丸剂过来,交到德拉加手里,看着床上的萧撄虹有点发怔,轻轻问,“这就是那小孩儿?”
      德拉加看他一眼,没作声,过一会儿才说了句,“他只比你小一岁。”
      阿梅代乌•维奥雷拉搓着手嘿嘿两声,好奇地打量合着眼的萧撄虹,德拉加也不理他,扶男孩起来,轻轻揉他太阳穴,“云宝,喝药了。”
      一离了那颗珠子,这孩子立刻没了骨头似的,整个人都瘫软下来,偏偏靠着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精力,撑着不肯入睡,德拉加早看明白,不是他不肯睡,他整个人根本已经紊乱失调,被那种异常的兴奋和疯劲儿混着他固有的恐惧与惊吓撑足了身体,就像个充气过满的氢气球,随时可能砰一声炸个粉碎。
      他能做的,只是给这只气球徐徐地放气,再想办法压制住不断疯涨的那股异样强势兴奋。
      扶着男孩小小的头靠在怀里,他吹冷了瓷勺里的药汁再送到唇边,姿势非常熟练,无视阿梅代乌在一旁看得发愣。
      萧撄虹听话地张嘴抿了一口,脸皮立刻皱成核桃皮,“……苦。”
      德拉加一怔,舀了一点也尝过,有点不以为然,还是吩咐阿梅代乌,“……弄点糖果来。”
      阿梅代乌忍笑答应一声,转身就跑,回来时带了满满两口袋杏仁蛋白糖和蜜饯,自己嘴里也塞了一把,边吃边笑,“厨房还以为主上抽了风,突然想吃这种东西。”
      德拉加掰了一瓣糖玫瑰给萧撄虹,耐心告诉他,“喝完这些,有很多糖果。”
      萧撄虹烦躁地推开他的手,抓住药碗,手又抖了抖,德拉加连忙扶住,他拧着细长双眉,一口气喝完整碗药,抢过一块糖塞进嘴里,背身躺下,咕哝一声,“你们不会给药里放点甜吗?死心眼。”
      阿梅代乌呆呆看着自家御使大人挨了骂只是嗯一声,照旧面无表情,突然有种掉进兔子洞的荒谬感。
      德拉加挥手叫他回去,他这才想起来,低声传话,“埃米尔大人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德拉加皱眉,还没回答,萧撄虹不知哪里来了力气,一掀被子挺身想坐起来,没半点力气,一侧身差点撞到床头上,阿梅代乌连忙帮手扶住。
      他盯着德拉加,气喘吁吁地问,“那家伙还在药塔?”
      德拉加点点头,阿梅代乌好奇地看,只觉这位小勋爵实在有点古怪。
      萧撄虹轻微冷笑,上气不接下气,“我的蜥蜴呢?把可拉海还我。”
      “你先睡,明天带给你……”
      “给我。”指甲掐进德拉加手臂,他脸色已经白得近乎透明,“把我的蜥蜴还我。”
      德拉加拗不过他也不敢拗,知道他三天没睡,脑子已经有点不大正常,无奈轻声嘱咐阿梅代乌,“去我房间,把可拉海带来。”
      萧撄虹颓然倒在枕上,眼皮渐渐有点睁不开,含糊着问,“可拉海还好么?”
      德拉加替他掖掖被角,“长大了,很漂亮。”
      “它不会死……对不对?”
      德拉加犹豫一会儿,“我不知道。”那是得了龙纹症的蜥蜴,能活这些年已经不易。当年萧撄虹离开,自然没办法带着这东西一起——萧撄城也不允许。染上了人类味道的蜥蜴再送回药塔也没法和同类相处,他索性养在自己房间,七年来那漂亮的紫眼蜥蜴越长越大,身上的银纹也渐变明亮,衬着青蓝底色,益发像一双奇艳的眼睛。
      ……眼前这孩子的眼睛。

      “他给了我一样东西。”维琴秋轻声地说,眼神放远,似乎被思绪微微绕得绵长,“很重要的东西。”
      我放他走,是因为他用那件东西,换了德拉加•阿德里安•维奥雷拉的自由,而不是他自己的。
      萧未瀛轻声问,“是那个吗?”
      维琴秋轻轻点头,“对,骨珠,东方人叫舍利子、设利罗。”
      七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丢失的孩子,他在梵比多山深处找到了七十年前一位百岁骨塔师匠的骨珠。当年那位师匠大人的火葬礼上,异变突生,新任师匠与骨塔辅使当场决斗,殃及逝者,令前任师匠的遗骨散落山中,从此不知去向。
      “你知道这东西对我们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吗?”
      听骨,读骨,那是卓根提斯们传承智识与精魂的方式,而对一个维奥雷拉而言,挫骨扬灰是最可怕的结局。
      “小宝找到了那个?那位大人的遗骨?”
      “对。”疲倦地挥挥手,维琴秋靠回萧未瀛身上,叹了口气,“他说不清也不想说,我们也很难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些年来骨塔中人寻找过太多次,几乎总是无功而返,居然被他一个小孩子弄到了手。”
      抬眼望望天花板,他嗤笑一声,“亚伯拉罕大人啊,您也忒偏心了。”
      ……他把那枚淡绿色的珠子放到我手里,仿佛早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忍无可忍地问他,“你他妈到底想要什么?”
      他肿着一张小脸,脸上还涂着满满的消炎药膏,眼角有未干强忍的泪珠,亚麻灰细软发丝乱糟糟的,发脚被燎得焦黑。
      像个被烧焦了翅膀的小天使一样,他安安静静地开口,“德拉不想去骨塔,维锦,别让他去了。”
      “就要这个?你问我要这个?云宝•萧-诺西阿?”
      孩子认真地点点头。
      萧未瀛淡淡看着维琴秋,当年那一幕仍在眼前,他同样在场。他不明白,但他从不问,身在维奥雷拉家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不闻不问,只有安分与安静,才是体贴身边人最理想的方式。一点点的置喙与涉足,都可能令他萧未瀛在这个家族里无立锥之地——而那是维琴秋•维奥雷拉最恐惧的事。
      所以他完全没有开口,看着握着那枚珠子的维琴秋,美貌尊主大人的手腕不由自主微微颤抖,终于深吸一口气,稳稳地开口,“好,云宝,我答应你,不难为德拉。”
      他想一想,甜美面容带了点冷酷,“可你要记住,我今天跟你讲的,都是好话。你不能一辈子为了你哥哥活着,你不能,你也做不到。”
      萧撄虹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又闭了嘴。
      轻轻扔起珠子到半空,又利落接住,维琴秋笑了笑,“你本可以问我要点别的。知道吗?如果你留下来,凭了这个,你能做到很多事。”
      “我要回家。”
      牵动了灼伤的脸颊,他痛得一咧嘴,仍然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维锦,我要回家。”
      “小疯子。”尊主大人温柔地说,“神奇的小疯子,你早晚要为了这点骄傲遭报应的。下次你再来的话,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萧撄虹退开两步,想一想又走回来,“维锦,”他认真地问,“是不是如果我留下来,你就一定要德拉去骨塔。”
      维琴秋惊异地挑挑眉,“是——不过,你怎么知道?”
      他已经决定不拿这小娃娃当作孩子来对谈。
      “让他自己选,不好吗?”
      维琴秋温和地反问,“怎么才能知道,自己选的,就是正确的呢?”
      萧撄虹眯起眼睛看了他半晌,微微笑,“嗯,也对哦……那你是谁选的呢?维锦?”
      维琴秋并不生气,一样微笑着回答,“要是你有我的本事,或者也可以试试嘛。”
      自己选自己的路……吗?太扯淡了。
      尊主大人坦率地摇了摇头,如果没有最好的,如果不是最好的,那还算什么维奥雷拉。家族一代代的传承,不都是这样吗?尊主挑选尊主,师匠培植师匠,而龙牙会总座……他皱了一下眉,当代龙牙会至今没有一位总座大人执掌,这倒也是真的。
      虽然这事完全要怪当代尊主大人是个不走寻常路的怪胎。
      他挥手,“滚吧,小疯子,这次先放过你,和你那个不懂事的大哥。不过记住,我送你句好话:无论何时何地,维奥雷拉都容得下你。”
      萧撄虹嗤笑,“只要我配得上这个家族?”
      眯起一双色泽幽艳的水碧瞳孔,维琴秋笑眯眯地回答,“你已经证明了。”
      他掂掂手里的骨珠,“怎么样?真的不要留下来?”
      真的不想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吗?
      “我是小宝啊。”
      孩子一跳一蹦地走开,停在门口又回了一句,“我是云宝,云宝•萧-诺西阿。”
      “好吧,小宝。这段悠长假期就算我的礼物。等你再来的时候……”他想了想,然后大笑,“会有人好好照顾你的。”
      萧撄虹一耸肩,“我不稀罕。”
      丢下这么一句,他扬长而去,在走廊里和尤佳•波格丹•维奥雷拉走了个头碰头,狼林总管一张清削俊俏锥子小脸见了他顿时有点发青,微微一礼,“勋爵阁下。”
      萧撄虹头都没抬,“帮我问小安好。”他轻咳一声,脚步不停,“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尤佳钉在原地,缓慢无比地回过头,凝视男孩小小的背影,戴了纯黑鹿皮手套的五指渐渐攥紧,脸色青里透出了几分蓝。
      他进了大厅便屈膝跪倒,“主上。”
      维琴秋一抬眼,语气干脆利落,“自你以下,每人五十鞭子。”
      尤佳长出一口气,匍匐下来,“谢主上。”
      “小安除外,从今天起,让他总管药塔值勤守卫。”
      尤佳眯了眯眼睛,“主上……”
      “让他给我看着德拉加。”

      “我不信。”
      萧撄城盯住维琴秋的眼睛,轻声而严肃地告诉他,“我不相信。”
      维琴秋呆了一会儿,一头歪到萧未瀛肩上,高声呻吟,“你家大小子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为什么?他是我弟弟,跟我一母同胞,从小就在我身边,现在你告诉我,他是只……妖兽?不是人?或者用维奥雷拉家的说法,化身?原形?那是什么?小宝有那种东西吗?我从来就没有见过。”
      维琴秋笑了,“眼见为实?”
      萧撄城紧紧盯着他。
      “一切,只有被你看见才是真的?”他微微讽刺地撇了下精致嘴唇,“我也不是人,我说……大小子,你想看看我的原形吗?”
      萧未瀛按住他肩头,“维锦。”
      维琴秋嗤笑,“放心吧,我还没那种爱好。”他转向萧撄城,“于是你想怎样呢,勋爵阁下?你来我家里,求我解决他的问题,又不肯按我说的去做。”
      “……我希望他好起来。”萧撄城犹豫一下,声音压低,“好起来,跟我回家。”
      “如果他不能呢?”
      维琴秋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一口气说下来,“如果他真的可以化身出来,如果他就是个四分之一的维奥雷拉,如果他再也没法控制自己,没法在你游刃有余的那个人类世界里正常生活,你——打算怎么办?掩耳盗铃吗?你有那个本事吗?”
      守着你的宝贝杀人狂弟弟过一辈子吗?你做哪门子的梦呢。
      “把他留下来,骨塔和药塔会想办法处理,没有人会伤害他。”
      萧撄城轻声回答,“我并不那么认为。”
      维琴秋耸耸肩,“那倒是,没办法,这里是梵比多山。”
      他想了一下,“一年。”
      “什么?”
      “给他一年时间,把他留在这儿。我白和你打个赌,小子,你觉得他不可能是只妖兽?让他自己证明给你看。”

      德拉加长久注视着昏睡的男孩,良久才叹了口气,阿梅代乌匆忙进来,把蜥蜴笼子一放,白着脸轻声报告,“大,大人,埃米尔大人来了。”
      “什么?”
      “龙牙会不准他进火兰馆……”
      德拉加皱眉,刚要起身,手腕陡然一紧,他吃了一惊,低头去看,萧撄虹紧紧攥着他,眼里尽是血丝,张了张嘴作不得声,德拉加俯身去听,被他一把抓住衣领,扯得脸庞几乎相贴。
      德拉加微微眯起眼睛,他实在不习惯这个距离,男孩呼吸微弱混乱,糖果甜香混着唇舌间潮热湿濡气息一口口扑上面颊,他却闻到了一丝鲜润血味。
      萧撄虹连气都喘不匀,“你干嘛去?”
      “埃米尔来了,我去看看。”
      “……不许去。”
      德拉加一怔,萧撄虹手上渐渐没了力气,颓然闭上眼睛,喃喃说:“我要我的蜥蜴。”
      德拉加知道他这是有点糊涂,开了笼子捧出可拉海放到他枕边,蜥蜴游动了几下,有点不安,嘶嘶地吐出朱砂色细长信子探来探去,阿梅代乌看着有趣,忍不住问,“它还记得吗?”
      德拉加没作声,实在他也不晓得。蜥蜴嗅到萧撄虹鬓角,停住,德拉加用手指拨了拨,它又伸出舌头,直舔到萧撄虹脸上,孩子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笑了,“……小冰块。”
      蜥蜴一双紫色眼睛冷冷地看了萧撄虹半晌,驯服地伏了下来。
      德拉加微微放下心,吩咐阿梅代乌,“你看着他,我出去一下。”
      阿梅代乌太知道自家这两位御使大人,埃米尔素性古怪,德拉加不去灭火,天知道他会在火兰馆闹出什么事来!
      德拉加不放心地看了眼萧撄虹,还是担心门口那一位,疾步出去,萧撄虹啪地睁开眼睛,眼白里血丝猩红,绕着墨蓝妖冶瞳孔,阿梅代乌吓得后退一步,“喂,你干嘛?”
      萧撄虹慢慢转向他,年少的药塔督事有点手足无措,“你,你干嘛?”……你不是刚喝了药吗?怎么还不睡?那双眼睛简直像两颗镶在脸上的斑斓炫彩石子,美丽而死气沉沉地盯着他的……脸?或者任何地方。
      萧撄虹突然坐了起来,蜥蜴惊吓得嘶嘶尖叫,满是亮丽银花的身体也跟着气球一样膨胀了一瞬间。阿梅代乌瞪大眼睛,没等他开口,萧撄虹两眼一翻,笔直倒了下去。
      龙鳞馆这一整层都听到了小督事的惨叫声。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去,一口气直奔到大门口,扑通跪倒,腿都软了,抓住御使大人长袍下摆,“德拉加大人!”
      埃米尔一愣,咝咝地笑了,“他死了吗?”
      阿梅代乌恐惧地看了他一眼,多年之后这位御使大人已经成了个黝黑清秀的青年,个子虽然不高,却没人敢轻看。
      德拉加不赞同地投过一瞥,追问,“云宝怎么了?”
      “他,他晕了……”
      德拉加眉心蹙紧,“阿梅代乌,送埃米尔回去。”
      阿梅代乌有苦不敢言,埃米尔却微笑,“赶我回去?”
      “别闹,你知道规矩。”
      “他来干什么?”
      德拉加没有回答,转身回去,埃米尔长袖一拂,雪亮锥刀滑进手心,他大踏步走过去,阿梅代乌吓得气都不敢喘,“大,大人!”
      德拉加头也不回,身后的影子在夕阳里仿佛被风吹出一瞬间扭曲,埃米尔又一步迈出,差点撞进一个人怀里。
      他后退一步,带点惊恐地注视那专属龙牙会御使的象牙白色长袍。
      妖绿瞳色如仲夏沼泽里溺死的鬼,耶雷米亚轻声呵斥,“滚。”
      德拉加的脚步停了停,“别伤害他,”他犹豫一下,“拜托你。”
      阿梅代乌跺脚,“大人!”您快回去看看那娇娃娃吧……真有个三长两短,谁担当得起!
      德拉加跟他回到房间,可拉海紫莹莹的眼睛从枕头上抬起来,漫不经心看了他俩一眼。大尾巴盘在萧撄虹肩窝里。
      阿梅代乌呆在原地,德拉加看他一眼,过去把手指放到萧撄虹颈间探了探,简洁地说:“睡了。”
      满屋子的卓根提斯同时松了口气。德拉加回身问,“通知主上没有?”
      “……通知了。”答话的人唰地一头冷汗。
      德拉加简单地点点头,“我去解释。”
      所有人又松了口气,眼神不由自主感激。

      “一年?你要我把云宝留在这里一年?”
      维琴秋有趣地打量大侄子,“唔,不行吗?”
      萧撄城按捺着,“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门口有人通报,“药塔御使德拉加•阿德里安•维奥雷拉。”
      维琴秋笑了,“滚进来。”
      德拉加一路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孩子是真的昏倒了吗?
      作为他,当然永远想不清楚,他走进书房,依规矩行了礼,对萧撄城致意,“抱歉惊扰主上,勋爵大人的身体没有问题,已经休息了。”
      维琴秋一挑眉,“唔,他有出什么问题么?”
      德拉加张了张嘴,余光扫到门口的霍雷亚,对方毫不客气地给他一个大大的鬼笑。
      这位御使大人,大概是全家上下唯一敢截住尊主大人消息的人。
      德拉加面无表情,“没有问题。”
      “那就别来烦我。不过你来了也好,省些事。喂,大小子,你觉得,我这家里搁不下你弟弟吗?”
      萧撄城作声不得。他盯着维琴秋,一脸的敢怒不敢言,说什么——那个孩子,九岁的时候他就差点激怒了龙牙会和狼林,几乎被火烧死在林子里,又险些淹死在瀑布下,现在却要自己放心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维琴秋的注意力早不在他身上,指尖一点,“德拉,小宝在咱家待上一年,你来陪他,有问题吗?”
      萧撄城唰地站了起来。
      德拉加垂着眼睛四平八稳地回答,“没有问题。”
      一句出口,萧未瀛都露出吃惊神色,维琴秋却全不意外,对萧撄城一笑,“怎么样?”
      开心地看着大侄子被气成了干张嘴不作声的□□,维琴秋笑得益发灿烂,一挥手,“行了,都滚吧,我累了。”
      赶走两个大男生,他照老样子懒洋洋偎上萧未瀛膝头,欢喜地翻了个身,“你觉得呢?”
      萧未瀛摇摇头,“小宝的话……”他轻抚恋人额头,“你要赌这么一次吗,维锦?”
      维琴秋的眼睛在他掌心下直直睁着,睫毛微弱刷动了一下,笑出声来,“为什么不。”
      既然我们这一辈子……都是赌过来的,再多一次又如何。
      “好。”萧未瀛微微一笑,“我陪你。”
      无论赢输。

      骨塔师匠哈拉兰布•维奥雷拉很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很大一部分是针对当家尊主维琴秋的,其它的,当然,也关于“药塔的小子”和“那个灰毛毛头”。但现在,此时此刻,主要是因为有人走在通往他这里的长长廊桥上,指甲有意无意划动着拗成曲折形状的雕花榉木阑干,发出奇特悦耳的细碎声音。
      哈拉兰布皱起眉,又悻悻松开。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骨塔师匠御用的“蛛巢”,大概是整个家族中仅次于传说中药塔“雪谷”的神秘存在。
      然而那种神秘,也只是对于绝大多数人而已。
      有人礼貌地敲了敲他的门,暖青色瞳孔和微微皱起的鼻尖仿佛都带着笑,“您好吗?”
      哈拉兰布从书案上抬起眼睛,恶狠狠看了他一会儿,“我没有说过不见客吗?还是火典司养的都是一群白痴野狼?”
      那双青色明亮眼睛的主人耸了耸肩,快活地说:“没办法,您只会教训他们,可我会杀了他们的。”
      狼林守卫三塔,骨塔当然概莫能外。而龙牙会御使的权威,却是不可逾越的深刻与恐怖。
      哈拉兰布烦躁地挥挥手,“你要干嘛?”
      霍雷亚微笑,“您听说了吗?他回来了。”
      哈拉兰布停住翻动羊皮卷的手,镶银指套不自觉敲打着桌面,“回来……你是说,那个长了张猫脸的毛头娃娃吗?”
      御使大人喃喃自语,“猫脸——”他突然笑出声来,斯斯文文地点头,“猫脸,没错,如果您说的是那位来自北海萧氏的小勋爵的话,没错,是他。”
      他回来了。
      哈拉兰布推开书卷,站起身踱了几步,雪白长袍步步牵动洁净流云,剪裁得非常合身,质料高贵,益发衬出当代骨塔师匠高挑瘦长身材里那股子清癯味道。霍雷亚舒舒服服地窝进一张红木扶手椅,叉起手看他思考。
      平心而论他觉得哈拉兰布是个高雅的人,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格外的高,这位师匠大人非常注重外表,对一个普通维奥雷拉而言这算不了什么,但相对于骨塔师匠的身份,就显得异端色彩十足。从古到今很少有哪位骨塔高手像他一样喜爱并擅长修饰打扮,更别说——还能臻于师匠之境。霍雷亚钦佩地看着他戴在手指上的银质雕花指套,就算独自躲在屋子里看书,他都能打扮得这么一本正经的精致,简直说不出是情调还是诡异。
      哈拉兰布喃喃地说:“那只灰毛仔猫。”
      霍雷亚提醒他,“他长大了,长得还挺美的,虽然不如他的哥哥更不如他二叔——您知道,北海萧家的基因实在很算得上不错。”
      哈拉兰布唔了一声,深思地瞧着屋子的某个角落。霍雷亚忍不住也跟着瞧了一眼,有点不自在,他也不晓得蛛巢里究竟藏着什么,或者……封印着什么。哈拉兰布虽然看似平和高贵矫情,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和历代骨塔师匠有何本质区别——顶级巫师的妖异与善变,往往让人觉得他们的脑子里一定盘了不止一条乌洛波洛斯蛇,或者干脆他们的脑回路就是一个摸不清起点的莫比乌斯圈。
      终于他听见哈拉兰布说:“那么欧金纽一定也知道了。”
      “是的——不过这关刑塔师匠什么事呢?您知道他一直不喜欢德拉加,不管主上用什么法子想要说服他多教那小子一点东西。”
      “换成我也一样。”哈拉兰布用一个缓慢优雅的姿势转过身来,冷冰冰看着他,“没有人会在没有希望的材料上浪费时间。”
      “嘿,别装相了。您亲手替德拉加•阿德里安•维奥雷拉刺青,您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现在告诉我,您敢说自己对他没有兴趣?”
      “没有对那个毛头娃娃的兴趣大。”骨塔师匠喃喃地说,眯起了一双细长深刻的丹凤眼。霍雷亚突然意识到,他的眼睛也和萧撄虹有一点像——形状,以及眼神,他们都有细密尖锐的瞳孔,收缩的时候像一枚在不断跳跃的血管上割裂的伤口。
      “他居然回来了,七年前我们谁都捉不住他,现在他回来了。”
      “主上说服北海萧氏留他在这里一年——只有一年。”霍雷亚谨慎地说,“所以如果您想把他带进蛛巢,我猜主上是不会同意的。”
      哈拉兰布充耳不闻,“他已经十六岁了,对吧?”
      “如果是一个卓根提斯,他的临界期已经过了。”
      “四分之一血统的卓根提斯吗?你觉得,有多少人会不想尝尝他的血味?”
      霍雷亚打了个冷战,苦笑,“他只是个孩子。”
      “他是亚伯拉罕大人选中的。七十年了,龙牙会都没能找到的遗骨被他弄到了手。”
      “他的化身会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我都要看一看。”哈拉兰布微笑,“我相信,那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
      霍雷亚好奇地看着他,“您打算怎么干?”
      哈拉兰布看了他一眼,“我们不是有一年的时间吗?”

      “如果您担心的是他的功课,维奥雷拉家族有最好的教师。”莱努察笑了笑,“当然,我是说,在语言、医药和其他一些方面。但您可以放心,如您所见,山里的生活水准不会降低。我可以以名誉担保,二少爷在这里会受到非常适当的照料。”
      萧撄城张了张嘴,站在弟弟的房间里,他当然承认那布局的高雅和陈设的精致,维琴秋恐怕是把龙鳞馆里仅次于尊主居处的套间给了萧撄虹,这让他有点感动。理智上他承认一个正常的十六岁男孩子在这里住上一年,其实是有益无害,且不说梵比多山的奇艳风景与丰富物产足以迷住任何一个人类,私心里他也的确希望娇滴滴的小弟可以跟着龙牙会和狼林学出点精神。萧未晏对此深表赞同,归齐孩子本来也要住校,洒脱如北海公爵,并不觉得把二儿子送到弟弟身边住上一年有什么异样,萧撄城愁苦地想,自己的爹恐怕从来没当维奥雷拉家族有什么异常——就算不提化身妖兽这一层,那也是个刺客世家啊!
      “贴身伺候的人您也见过了,药塔御使德拉加和狼林属下安布罗斯会在二少爷停留期间负责陪伴。”
      萧撄城随手从小茶桌上拿起一本书,看了看书名,叹口气放下,“我只能选择相信一切顺利了,是么?”
      莱努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主上的意思是,您也可以来这里度个暑假。”
      “不,谢谢,我还得回去处理小宝的学籍。”萧撄城喃喃说,“今天本来应该是他的高中毕业式。”
      莱努察耸耸肩不以为然,“当然,那么,祝您愉快。”
      他退出房间,萧撄城立刻去了卧室,萧撄虹还睡在床上,脸色已经缓和过来,不再惨白得像张用过的纸巾。他眯着眼,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弄蜥蜴可拉海,表情有点开心。
      见了哥哥他立刻问,“哥,为什么要换房间?”
      “这是……”
      萧撄虹打断他,“我喜欢以前那个屋子。”
      萧撄城仔细凝视他青蓝色的瞳孔,睡了将近六个钟头之后,男孩的眼神温润明亮,到底是小孩子,他感慨地想,一切都可以在睡眠中痊愈和复苏。就算三天没睡,这样都可以缓过来。
      他轻咳,“小宝,维锦对你好。”
      萧撄虹突兀地抬起头,“你要把我扔在这儿,是不是?”
      “小宝。”
      “没什么。”他低下头抚摸蜥蜴小小的头,“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他慢慢抬起手,比一个枪毙的姿势,食指抵在太阳穴上,嘴角怪异地向上一提,“啪。”
      “小宝!”
      萧撄虹观察着他的脸色,微微笑了,“好啦,我保证不会让自己落到这么个下场。维锦要我待在这里多久?一辈子?”
      萧撄城抿紧嘴唇,“一年。我只答应他一年。”
      “喔。”他想一想,“让大学帮我保留学籍,还有,告诉莉迪亚,我只是被禁足,在她的约会对象名单上我还是第一顺位。”
      萧撄城说不出话,伸手抚摸他的头发,剃得短短的发丝简直刺手,他当真成了个毛头。
      德拉加走到兄弟俩身旁,讪讪地站了一会儿,萧撄虹抬头看他,笑了,“德拉,坐啊。”
      他拍拍身边床铺。
      萧撄城白他一眼,无论如何他可没有和这位药塔御使促膝长谈的意思。
      德拉加看了看他,没有坐下来,过一会儿轻声问,“为什么剪头发?”
      萧撄城眉头一皱,萧撄虹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唔,大概是自虐吧。”
      萧撄城差点一口气呛住。德拉加沉默地点点头,又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去。
      萧撄虹坐起来,打量了一下房间,满意地点点头,“维锦的品味不错嘛。”
      萧撄城苦笑,房间里几乎只有红白两色,他实在不明白这算是怎样一种极端审美,卧室极其宽敞,靠墙长长一排柔软沙发上铺满了雪白毛皮,四壁悬挂着东方风格的镂花锦缎,萧撄城以前从来不知道,白色居然有这么多种类和层次,犹如一月三十天月色的变幻。织花地毯的色调则是一种奇特的胭脂红,从门口开始渐次变浅,萧撄城不大自在地觉得,那颜色的变化与动态简直像夕阳中烧成血色的潮水,徐徐地涌过长滩。
      “这可不是我的口味。”
      萧撄城起身,“维锦。”
      维琴秋笑眯眯地踱进来,“你喜欢这屋子,云宝?”
      萧撄虹抱着蜥蜴,点点头,“维锦。”
      维琴秋笑出了声,倒不是讽刺,他实在觉得这有点滑稽,这间屋子,呵,这间屋子,他揶揄地看了眼萧撄城,“这屋子还是瑶大人在的时候吩咐人布置的。”
      兄弟俩的表情同时微妙了起来,萧撄城一脸冷峻,萧撄虹则微微眯起了眼睛。
      维琴秋视而不见,“你们当然不知道,据说瑶大人最喜欢红与白这两个色。”他看着兄弟俩,“冰火交加的矛盾个性,哈?”
      萧撄城忍无可忍,“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你就不能别再提了吗?
      维琴秋耸耸肩,“别紧张,东西都是新的。”
      萧撄虹突然开口,“德拉。”
      “嗯?”
      “让德拉回来。”他神经质地掐住自己的手腕,可拉海滑到膝盖上,似乎感觉到主人情绪,紧张地蜷缩起来。
      维琴秋一抬手,莱努察无声地走到身后,“怎么了?”
      “让德拉回来……有人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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