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素食蝙蝠

8、鬼车（中）

　　“刚才…这里停着一只蝴蝶来着，是我没见过的品种，现在飞走了，哈哈…”情急之下又一个很烂的理由脱口而出，宋昭几乎要为自己哀叹了。
　　“哦。”可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好像刚才只是宋昭的错觉。

　　实际上从刘叔家告辞后，宋昭自己也这么想了，肯定是自己心里有鬼，才觉得那么小的孩子的表情会很诡异。是啊，小孩子的表情哪有道理可讲嘛，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看过了衣服之后，宋昭还是给萧墨梓打了个电话。
　　“你不会又碰上什么事了吧？”毫不客气的开场白。
　　“……可以这么说。”宋昭郁闷地承认，随即又想起来有些不对，“说起来我是那天在图书馆电梯前碰到你之后，才开始频繁地碰到这种事的！”
　　“咳…所以说这次在外婆家遇上什么了？”
　　“好吧，回去再跟你算这笔账。不过这次不是我外婆家，是我舅舅家的邻居。我居然看到姑获鸟了！”宋昭迫不及待地如此这般诉说了一下昨晚的见闻，又抢在对方开口之前就邀功般说道，“你说我让舅舅把狗借给他们，姑获鸟是不是就不敢来了？”
　　“要这么说的话，现在仅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有狗，她应该也不敢来啊。听你说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萧墨梓的声音有些迟疑。
　　“…难道是一条狗不够？”
　　“…也有这个可能吧。对了，你有没有问过，这附近的人家都遇上过、或者听说过这种事吗？”
　　“没问过，我现在去问问再跟你商量吧。”
　　“嗯，也只能这样了，去问问附近的老人。”稍微顿了顿，又说，“你别济世之心泛滥，自己瞎逞能，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挂了电话，宋昭忽然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跟萧墨梓像老朋友一样了？

　　宋昭本来打算去问外婆，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民间传说之类的。回去发现外婆和舅舅都不在，倒是虫虫又黏了上来，不擅长应付小孩子的宋昭又一次逃走了。
　　他走到了村头的麦地旁边，看到有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在树底下坐着，不知是在乘凉还是在看地。老人穿着最常见的那种白色背心，黑色裤子的裤腿挽到膝盖，若不是额头上有一块掌心大小的深色胎记，这也是个寻常到让人看过就忘的老爷爷。
　　考虑到羊毛出自羊身上，神话故事…出自老人家身上，即便是对人际交往不太在行，这时候宋昭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去搭话了。好在这里的乡民都十分淳朴热情，除去浓浓的乡音，宋昭跟他交流起来也不是太费力。
　　宋昭瞎扯了一阵子，说自己要写个关于民间传说的论文，来外婆家顺便采采风，问老人有没有什么故事可以分享。
　　“年轻后生啊，给你讲个成了精的黑瞎子的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老人开始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
　　宋昭嘴角抽搐的听完了黑瞎子、狼爪子等动物的系列故事，老人还意犹未尽，似乎很怀念照顾小孙子的感觉一样，毫不吝啬地给宋昭讲着他小时候都听腻了的故事。这样下去不行啊，宋昭决定主动出击：“大爷，有关于抱别人小孩的故事么？”
　　“有啊，拍花子的。是说小孩子自己走在街上，遇到一个不认识的人…”
　　拍花子的！
　　宋昭无语地懊恼着，看来这样问还是问不出结果。不然换个方向好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说起小孩就想到我舅舅家旁边的刘叔，他家真不容易啊。”
　　不料老人却忽然变了脸色，似是惋惜，却又带着一丝鄙夷。“做下了业，总是要还的啊。”
　　没想到老人会这样说，宋昭登时一愣，看来刘叔的事还有隐情？“您说做下了业是指……？”
　　老人没有马上答话，对着一片绿油油的麦地，浑浊的眼珠一转不转，似乎在放空，又似乎在看着什么。半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却答非所问：“人真是复杂又无法捉摸啊，我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对有的人来说，猫猫狗狗的安危能比一个人的性命还重要呢？因为钱财吗？”说着摇摇头，似乎是苦笑了一下，“虽然他救过我的孩子，却也做了许多恶事。现在的一切也许是天意啊…”
　　宋昭这下完全茫然，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了，老人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什么回忆里了。正在这时宋昭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只好站起身，对老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居然又是叶薇薇，宋昭头大地接了起来。“薇薇？”
　　“…宋昭。”这次对方只停了几秒就开口了，“我有些后悔…就算知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也不该赌气跟你分手的…你现在一定有新的女朋友了吧…”
　　“我没有…”宋昭下意识地想辩解，却不知要说什么好。说“我没有交新女朋友，我对女生实在不在行”？还是“其实我以前应该是喜欢你的啊，只是不知道怎么相处”？
　　电话里又沉默下来，只听到“沙沙”的信号干扰音。应该是下乡信号不好，宋昭又往前走了几步。
　　“宋昭，我…我有些害怕…我好像被…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你能来陪陪我吗？”叶薇薇开口却转移了话题，声音有些神经质的焦虑。
　　“我现在在乡下外婆家呢。不然回去的时候…”刚要说“回去请你吃饭”，宋昭忽然想起来两人已经分手了，这样说有些不太合适。不过叶薇薇这通电话是不是想和好呢？
　　“哦，没事了，我…跟你开玩笑呢。就这样吧，拜拜。”
　　宋昭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对方就挂了，很刺耳的“呲——”的一声。这是恼羞成怒了吧…宋昭反省了一下，心想回去一定要给她赔罪。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宋昭转身想继续问老人刘叔的事，却发现老人已经不在那里了。树底下只有一只大花猫，懒懒的趴在那里。
　　真是可惜啊，都没有问清楚老人就走了，看来只能回去问外婆或者舅舅了。宋昭暗自叹了口气，掉头向舅舅家走去。
　　“喵呜~”
　　树底下的猫低低叫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宋昭离开的方向。它头上有一块毛是深褐色的，在白黄相间的脸上十分明显。

　　只有一下午时间了，宋昭吃过午饭就在院子里徘徊着。刘叔的往事先放在一边，还是先想办法保护那个孩子吧。
　　“三舅，这条大狼狗可以借我一天吗？可可说想跟它玩。”宋昭去屋里找舅舅借狗。
　　“可可？怎么会呢？”正在吃花生的舅舅惊得差点洒一地，“她两三年前被狗咬过，那以后怕得不得了啊。别说狼狗了，一般的小哈巴狗见了都要躲的，你不是听错了吧？”
　　“啊？啊…是啊。哈哈，看来我听错了，可能是别的孩子说的吧…”好险！没有调查就采取行动果然不行，差点穿帮。
　　“我就说嘛…你看村里哪家不养狗的，但是可可怕成那样，老刘家就没养了。”幸好舅舅没有深究。
　　这下该怎么办啊？宋昭觉得萧墨梓不在自己真是一筹莫展。
　　“小昭今天都去哪逛了？乡下不比城里，没啥好逛的吧？”舅妈开口问宋昭。
　　能不能别那样叫我啊！宋昭在心里咆哮了一下，表面上还是得微笑着。“我去刘叔家看他小儿子来着。啊，还去村头麦地那散步了。”忽然又想起那位老人，“对了三舅，刘叔是不是…风评不太好啊？”
　　“怎么这么问？”舅舅很奇怪。
　　“今天碰到了一个老大爷。他说起刘叔好像有点…不待见。”
　　舅舅仔细思考了一下，不确定的回答：“也许是有过纠纷？老刘媳妇年轻的时候帮接生婆打过下手，好像发生过几次意外。不过也不一定是她的错。”
　　“呸！”舅妈啐了一口，“跟你说你偏不信！那老刘家以前是给畜牲看病的，他媳妇帮人接生不活该出事？”
　　“你这么说就太武断了吧，怎么就不行了？别说有经验的，就是以前没接过生的不也能学会吗？不能这么联系…”
　　“哼，给畜牲看病那能叫经验？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不觉得生孩子是多么要紧的事是吧！我就跟这么你说吧！”舅妈气着气着忽然压低了声音，“那出事的几回，老刘媳妇指不定做了啥手脚呢！就像前年村西头老郑家那媳妇，身体棒着哪，产前查体啥的也很正常，怎么到了她手里就…大家都在传！”
　　“哎！话可不敢乱说啊！你这是偏见。”舅舅连忙制止。
　　“你就可劲儿不听我的吧！看看他家的那几个孩子。哎呦喂…”看了舅舅严肃的表情，舅妈哼哼唧唧地不说了。
　　宋昭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看来刘叔家以前是做兽医的，只是后来刘婶转行做产科，却出了几起医疗事故。只是不知道是没救活母亲，还是…
　　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
　　为了保险起见宋昭还是跟萧墨梓说了事情的新发展。“那你说…这会不会属于有目的的寻仇啊？”
　　“很可能是。”萧墨梓在听了之后口气就变得十分严肃，“所以说这事你管不了，别再插手了听到没？”
　　“可是…”
　　“没有可是，今晚你给我老实呆着。如果那鬼车是因为他们才没了孩子的话，这怨念可不是一般的大。她要来，那孩子谁也保不了。”
　　“就算是刘叔他们错了，那孩子没错吧？要不然——”
　　“十条狗也挡不住。”萧墨梓毫不留情地否定宋昭还没出口的想法，“知道你要说什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宋昭不服气地咕哝着。
　　“好，那你就去试试吧！”萧墨梓怒了，“如果她被激怒了连你一起收了去，正好让你姐姐给你收尸！”
　　“……”这也太毒了吧…虽然宋昭知道他一定是担心自己，但这话听着也太不舒服。
　　“大好人，你好自为之吧。我这个恶人先挂了。”
　　糟糕，惹他生气了。也许自己这次真的表现的太不识好歹了…
　　宋昭看着刘叔家的院墙叹了口气。也许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但是那么小的孩子有什么错呢？那可是一条生命啊，难道活该生下来就夭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