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黄黑]经年不语》夜疯蝉

3、Chapter 03 花园

　　那之后的某一天，黄濑抽空去了附近的一所小学。

　　小黑子虽然不会说话，但与人基本交流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医生说过这并不是先天的生理缺陷，其语言中枢和发声器官都很正常，更可能的还是在某种刺激影响之下，性格或心理上的障碍。原先在孤儿院的时候这孩子似乎就很受排斥，身边也没什么愿意同他交流的朋友。所以黄濑希望让他与这些普通的同龄人待在一起，时间长了，说不定还会有开口说话的可能。

　　基本的情况已经和校长沟通过，所以办入学手续几乎没废什么功夫，学务处的小职员倒是多看了他两眼，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

　　“填完这个表格就可以了。”小职员递过去表格和笔，就瞅着这个大帅哥开始搜罗脑内的明星清单，但似乎并没有对上号的。这不怪他，音乐家在老百姓中的知名度，自然比不上那些娱乐明星。不过这倒让黄濑很庆幸当初的选择，至少不用走到哪儿都被围着要签名。

　　不过话说回来，在以往经常出席的那些场合，这签名也绝对少不了，而且英文、法文、中文、日文，好几种版本的都有，字迹也都是漂亮得没话说的。大致扫了两眼后终于开始下笔，而填到名字一栏的时候笔尖略是一顿，他看着纸张片刻，然后就在空栏处写下了“黑子哲也”四个字。这时刚好有人过来送材料，黄濑侧身让开，转头一看，倒是熟人。

　　“哟，桃井老师。”他一笑，中规中矩地叫了句。

　　“被你这么叫还真是不习惯啊。”对方也不寒暄，倒是一见面就数落了起来，“这么多年不见，好不容易回来也不通知一下大家。你可是错过好几次聚会了啊。”

　　“这不是没忙过来嘛。”黄濑歉意地耸耸肩，“不过以后不会了，有聚会尽管叫我。”

　　“这次不走了？”桃井说着走上前，目光落在那表格照片上时明显闪过一丝讶异。“他就是你提过的那个……小黑子？”她看了表格好一会，才回头瞧向身边的人。

　　“嗯，明天就能来上课了，应该是分到你们班。”黄濑依然看着表格，没能对上她的视线。

　　“好啊，”桃井浅浅一笑，“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他的。”

　　黄濑交完表格后，两人就在校园里走了会，这时段刚赶上下课，操场边还有着不少孩子，有的兴致勃勃聊着天，有的撒着欢就往球场跑。

　　“我昨天才收到你的联系，所以也就没来得及叫上其他人，哪天找个时间出来聚聚吧。”桃井想了会，又无奈道，“不过说是其他人，现在能来的好像也就只有小绿。小紫的甜点屋又新开了家分店暂时脱不开身，阿大还在美国，赤司也出差去了国外，刚好就在你回国的前几天。”

　　“大家都很忙呢。”黄濑感慨道，“嘛，以后总有机会的。”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前两天刚答应了Marvel音乐学院去做特聘导师，以后和你就是同行了。”黄濑说着朝她挤了挤眼睛，“没想到像我这样子也会有做老师的一天，他们几个知道了恐怕又得笑半天。”

　　“放心吧，你做老师的话，女学生肯定不少。”桃井打趣着又道，“不过这才30岁就退休，也太浪费了点。”

　　“别说退休那么严肃，我这不是还勤奋工作着么。也就不再公演了而已。”黄濑笑着申辩。

　　“不会是为了那孩子吧？”对方突然就问了这么一句。

　　“怎么可能。只是累了而已。”依旧是应付媒体时的那番说辞。

　　不过，也算是实话。

　　“那件事……”一小段沉默后，桃井像是叹了口气，忽然道，“没关系了么？”

　　“嗯。”他答。

　　一群孩子抱着球从身边跑过，在阳光下绽放着朵朵笑脸，而那最后的一句呢喃也就在这嬉闹声中轻得有些微不足道。

　　“都已经……过去了。”

　　黄濑回到家的时候小家伙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似乎还很是专注，大眼睛盯着屏幕一眨不眨的。走过去一瞧，原来是在直播篮球比赛。

　　“来，小黑子，给你看样东西。”黄濑在他身旁坐下，笑得一脸神秘。小黑子转头看着他，然后一套崭新的校服就被递了过来。“呐，明天你就能穿着它去上学了！”

　　小黑子盯着校服，看起来有些兴奋，反复打量了好一会，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般放了下来，刚要比划，对面的人就抢先开了口。

　　“没关系的，你是去桃井阿姨班里，她也懂手语，而且前两天就已经给班里上了一次手语入门辅导，实在不行也可以用写字。所以放心吧！”黄濑冲他宽慰地一笑，末了又似乎是记起了什么，“哦对了，还有些东西要给你看，跟我来……”

　　男人说着就牵起他的手，两人一同来到了院子里。后院的土地是松软的，中间的部分稍稍隆起，上面还种着好些植物，不过似乎刚种下不久，都还没长起来的样子。

　　“小黑子，你看这个。”黄濑在一株略高些的植物旁蹲下，冲他招手。小黑子走上前，仔细看去，才终于发现那顶端的一抹金色。

　　是向日葵。虽然还很小，但花瓣都已经完全张开来，里面细小的花蕊都看得分明，花盘圆滚滚地朝着太阳的方向，定是沐浴了一天的好阳光。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只是花苞，刚才回来时顺便过来看看，竟然就已经开了。”黄濑像是很高兴，在夕阳下转过脸来，笑得眉眼弯弯，“这些，都是在小黑子来的那天种下的呢。”

　　黑子望着那朵向日葵，眨了眨眼睛，然后就蹲下身，学着黄濑的样子闻了闻。

　　是没有味道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阳光与泥土的气息吧。

　　这片花圃黄濑打理得很用心，小黑子是知道的，倒不是因为来过，只是碰巧看见餐桌边的那张单子里有提到。先前由于时常见黄濑在那上面划几笔，小黑子出于好奇就瞧了瞧——似乎是个什么《幸福生活计划单》，列着好些小事情，已经达成的就被一笔划去，比如一起逛逛超市，比如做一桌合口味的饭菜，等等。而打理出这么个小花圃也是那其中的一条。

　　说起来，制定计划什么的似乎不太像那个人会做的事。不过从内容上说，还真是都挺幼稚的。这算是艺术家们特有的奇怪习性么？

　　“原本后院里空着也是空着，就想随便种点什么也好，说不定再过一阵，这里就会变成个小花园……”黄濑正说着，忽就感觉衣角紧了紧，小家伙一手拉着他，一手指向不远处的另一株，他凑上前仔细看去，这才瞧见那绽放于绿叶中的又一抹金色，“诶？真的，这朵也开了！”说着他又转头去瞧其他几株，小黑子蹲在一旁，也歪着脑袋一株株地看去，两人一起找了好一阵，却也没再发现其他，看来漏网之鱼也就那一个而已。

　　“以后还会开更多的，只要有阳光。”黄濑信心满满地说着，冲他挤了挤眼睛，“其实对种这些东西我也一点都不懂，但是卖花给我的老爷爷说，只要用心去做，只要有足够的阳光和水，就总有一天能开出漂亮的花来。你看——”他双手搭着小黑子的肩，轻声道，“它们都很努力呢。”

　　小小的向日葵恣意伸展着，与周边几朵稚嫩的花苞一同仰起小脑袋，挺直腰杆，努力汲取着阳光，孕育生命的绚烂。

　　“所以小黑子也要加油，到了学校以后，就大胆地去结识新朋友吧！”

　　他这样说着，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笑得比夕阳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