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黄黑]经年不语》夜疯蝉

14、Chapter 14 求援

　　欣喜只泛上来两秒，便又很快落了下去。

　　除了他，没人能看到透明叔叔。这现实世界的所有东西，透明叔叔也都无法触碰，又怎么帮得了他？

　　但不管怎样，有个熟悉的人（鬼）在身边还是令小黑子镇定不少，他努力坐起身，一面回想着自己的处境，一面绞尽脑汁思索逃跑的办法。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就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这个“人”，自然就只有透明叔叔了。

　　同透明叔叔的对话不需要声音，不需要手语，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心里想着，便能传达过去。他并不是每次都能听见透明叔叔说的话，而幸运的是，这一次他听得分明。

　　他说——我有办法可以求救。

　　然而当听完这个“办法”后，小黑子却深深地担心了起来。透明叔叔寄宿在他的身体里，一直都只能在他附近徘徊。灵魂不能离开身体太远，或太久，不然就随时都可能消失。可如果那样做……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透明叔叔，对方却似乎猜到了他的忧虑，只是淡淡地笑了。

　　他说——保持冷静，等我回来。

　　然后那道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入夜的街道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人也是匆匆走过，不多做停留。没有人知道，在这空旷的道路上还飘荡着这样一个灵魂，焦急，无助，愈见稀薄。

　　没有成功。还是没有成功。

　　他那样努力地想附在那些人身上，可只是一瞬就被弹了出来，对方也像受了惊一般很快就跑走了。时间在一分分过去，危险也在一分分扩大，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要来不及了！

　　他必须救那个孩子，必须救他！

　　他不能让那艘船开走，不能再也见不到那个人，更不能让那个人再经受一次失去的痛苦！

　　尽管他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不知道这种心情从何而来，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有多重要，更不知道他们曾有过怎样的过往，可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令整个心脏都紧缩起来的疼痛——即便早已没有了□□。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病怏怏的年轻男人，刚走进路边的电话亭，投了币。

　　男人拿起话筒的瞬间浑身一震，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过后，“他”终于恢复了知觉。再不敢做半刻停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摁下了一连串号码，然而当摁下最后一个键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时隔这么多年，自己生前所记的这个号码，如今还可能有人用吗？

　　然而没等“他”再迟疑，听筒里就传来了嘟——的长音。

　　接通了！

　　“喂？”刚响完一声，那边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样真切，那样熟悉的嗓音，仿佛穿越了无数个世纪，就这么清晰地传了过来。只这一个音节，竟已让他热泪盈眶。

　　“喂？”那边似有些疑惑，又重复了声。

　　体力已开始流失，大脑也开始晕眩。“他”时间不多，必须尽快说完！

　　“S港口第二码头的一艘中型拖网渔船上关着很多被掳走的孩子，很快就要被偷运出去了，请尽快赶过来并……”

　　“小，”然而一句未完，那边突然就打断了他，声线明显已开始发颤，“……小黑子？”

　　“他”陡然间浑身一僵，竟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是你吗……”听筒里的声音很是艰涩，如梦呓般，轻得不像话，“……小黑子？”

　　可“他”却已无力回答，视线很快模糊，感官迅速褪去，男人咚一声就倒在了电话亭里，只有那听筒，还悬在半空无助地摇晃。

　　嘟，嘟，嘟——

　　当持续不断的忙音终于停止时，黄濑还一动不动地站在路边。

　　有汽车鸣笛驶过，有小狗叫着跑过，有自行车叮铃着掠过，可这一切都仿佛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他耳边，就只剩下了那短短的一句话。语速急促，气息虚浮，整个过程不足两秒。

　　可他却足足花了两分钟，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是他？

　　不，怎么可能是他……

　　那个“小黑子”，明明早就已经离开了人世，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的吗？都这种时候了，到底还在妄想些什么？刚才一定是急疯了才会出现这么天马行空的错觉。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尽快救回现在的小黑子才对！

　　终于找回了全身知觉的黄濑定下心神，很快又冲回那辆计程车，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开口道——

　　“S港口第二码头，快！”

　　人处于黑暗中的时候，恐惧总是会被无限放大。

　　小黑子很想听透明叔叔的话，冷静下来，等他。可随着时间一分分过去，心底的慌乱还是在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他害怕。怕透明叔叔会消失不见，怕再也见不到爸爸，怕这暗无天日的船舱，和即将迎接他的一切未知数。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陡然响起的船笛终于是将他那最后一丝镇定也击得粉碎。

　　——开船了！

　　还没等车子挺稳，黄濑就一把推开车门冲了出去，惯性令得他重心不稳险些栽倒，他也管不得那许多，一个踉跄堪堪稳住，立马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了码头。

　　要赶上，一定要赶上！

　　眼看着那艘渔船缓缓离港，船舷与码头的距离逐渐拉大，黄濑恨不能直接飞过去。当他终于跑到尽头时，那距离已经大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可他却毫不迟疑，纵身一跃就扑了过去——

　　噔。

　　“嗯？你刚刚听到什么声音没？”甲板上传来句对话。

　　“什么声音？你放屁？”

　　“滚！”

　　“快走吧，喝酒去。”

　　不多时，甲板上又恢复了宁静。

　　黄濑吃力地扒着船沿，双手几乎承担了他全身的重量，但他却并没马上有所动作，约莫又坚持了三分钟，仍没听到动静后，他才缓缓探出头，窥探上面的情况。

　　还好，暂时没有人。

　　他用力勾住栏杆，一个挺身翻上甲板，以最快速度冲到排大木桶后，凝神观察着。船上鱼腥味很重，看来这帮人果然是老手，懂得用这个来干扰警犬的鼻子。从一侧望过去，甲板那头还有两个人，手里拎着水壶，似乎在聊着什么，正朝这边走过来。

　　黄濑尽量压低身体，透过木桶的缝隙观察着距离。那两人很快已走到近前，三米，两米，一米——

　　就在两人走出的瞬间，从背后悄然窜上的黄濑一把捂住靠后那人口鼻，同时抄起他水壶就朝前面那人后脑一抡，一记闷响过后，那人便已然软倒下去。

　　“别乱动，”黄濑掏出个木塞就充当“枪口”抵在了那船员后背，感觉到其身体明显一僵后，底气也更足了些，“我是警察，这船已经被我们的人暗中控制住了，你要聪明点配合我们办案，回去能从轻发落。”

　　话音刚落，那人立马就连连点头。

　　“先把这人藏起来。”他沉声吩咐着，眼看船员已把昏倒的人藏到了木桶后，才又道，“孩子被关在哪，带我去。”

　　那人似是犹豫了会，没有动。

　　“找死是吧？”黄濑手上猛一用劲，声线也立时狠了几分，“别以为从犯就判得少，阻挠办案照样得加刑！”他压着嗓子就胡诌道。

　　这船员似是终于被镇住了，赶忙就开始带路。黄濑跟着他绕到船后侧，钻进个储藏间，在一排木桶前停下了步子。那人挪开最里面一个木桶，就现出了下面的活板。

　　“在这下面？”他出于谨慎又问了句，“敢耍花样，回去第一个就办了你！”

　　船员头点得直哆嗦，老老实实蹲下来，一把拉开活板，现出了下面的暗舱。

　　“你先下去。”黄濑极力压下内心的迫切，冷声道，“走慢点。”

　　舱里光线很暗，视野非常局限，刚走下梯子，黑暗就迫不及待地涌了过来。黄濑注意到船员起先有个下意识摸口袋的动作，而后却又止住了，他心头一动，顺势就摸了过去。

　　果然，这家伙是带了手电筒的。

　　“拿来！”也不顾那人的挣扎，黄濑一把就将手电抢了过来。橙色的光束穿透黑暗，舱里的情形一下子就呈现出来。满满一船舱，好几十个孩子，都被封住了嘴巴绑在柱子或木桶上。

　　只第一眼，他就找到了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