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楚悠然

10、第九章

　　第九章

　　元宵节那天，李悠然第一次主动提出出门走走，叶子祈愣了一下，欣然答应。
　　只是十几天没出门，外面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李悠然这一次却放心了许多，至少她知道，身边有个人，扶着她柔声提示。
　　叶子祈没有开车，叫了司机李梁，自己则坐在后面照顾她，想到后备箱里的东西和一会儿要去的地方，让他少有的有些焦虑，手指时不时地点着下巴，握着李悠然的手微微汗湿。
　　“叶子祈。”李悠然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情绪地叫他，这语气让开车的李梁忍不住一再往内视镜看去，不知是在担心什么，还是在等着有什么热闹。
　　“嗯？怎么。”叶子祈明显回了下神，握着她的手下意识握紧了些。
　　“你如果有事，就不用陪我了，我可以叫上姚瑶，或是直接送我回家。”李悠然微微垂头，语气没有刚才那么生硬，却掺杂着些许叹息。
　　叶子祈把握着她的手的手拿到自己腿上，沉吟了一下，开口说了另一件事。
　　“悠然，一会儿你坐在轮椅上我推着你可以吗？”
　　这是一种询问，同样也带着试探。
　　叶子祈一路思考过来，认为与其委婉或是含蓄地表达出来，不如直接去问，在这种情况下，他相信她不是一个因为一点敏感词就深陷消极中的人。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李悠然只是顿了一下，就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最后，点了点头。
　　其实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说，一个坐轮椅的人并不意味着什么，可能本身生病体弱，不宜走动，也可能刚做完大的手术，又或者是为照顾他的家属方便，但这看在常人眼里，坐轮椅的人，往往就表示他不能自己走动，没得选择，从而生出一种“不中用，累赘，残疾”的看法，而这些想法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无疑是在病人精神伤口上撒盐。
　　现在，叶子祈在以一个病人家属的身份去考虑和照顾她的想法，一时间，李悠然不知道自己是震惊还是什么，总之，在意料之外。
　　“今天天气比较冷，我们就在室内逛逛怎么样？”叶子祈向她这边侧一点身，看到她的回应，明显松了口气。
　　“我想剪头发。”李悠然轻声说，然后抬起那只没被握着的手撩了下眼前的头发，虽然看不见，但发梢搔得眼睛周围的皮肤痒得厉害，她皱了下眉，眼睛大大的睁着，显得无辜而可怜。
　　车内已经可以听到街上热闹的声音。
　　叶子祈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她的动作，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隐在发间的伤疤并不明显，但哪怕没有直接碰到，叶子祈也能清楚地感知它的纹路和温度，而且每次都能准确地找到位置，仿佛一下一下这么永远顺下去，那块疤也会随之消失。
　　“那我们先去剪发，然后再想想午饭吃什么。”叶子祈轻柔地靠过去，将她拥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淡淡的馨香让他刚起的烦闷舒缓一些，连眼神都平和了许多。
　　李梁默默开车，直到到了地方才大胆地回头看了一眼，可还没等他看清长相 ，叶子祈已经弯身把她抱下了车，
　　李梁一惊，连忙下车将后备箱里的轮椅拿出来，这样一来他才完全看清，直到叶子祈和他说了句什么就推车离开后才回了神，好半天，喃喃了一句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话。

　　李悠然很少做头发，之前留了那么长，也只是让它顺其自然，对于理发店，她不挑，也不知道好坏。
　　其实，叶子祈也不是很清楚，他的头发定期有人打理，就连样式造型都不用他去操心，所以当李悠然提出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以前那些女伴经常去的地方，但他马上就否决了，带她来了这家许昕曾经提过的造型设计室。
　　叶子祈推着她进门，所有人都安静的看了过去，李悠然一时间只感觉寂静得无所适从，想到自己的状态，不安地抓住两边的扶手，将头侧向身后。
　　到底还是经理最精明，看到这种情况，不动声色地给店员打了个眼色，然后笑容满面的走了过去。
　　“两位上午好，是要理发还是造型设计？我们这有全市最好的造型师。”近四十的女经理边说边打量两人，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有了权衡，带着两人，到一楼最里面，神情满是询问。
　　店里的音乐声比外面好了些，但吹风机和其他声音掺杂在一起还是显得嘈杂。
　　叶子祈不理那人，俯下身在李悠然耳边低语，“这里会不会太吵，我们去二楼，或者等回家找人到家里来。”
　　李悠然听到他的话，侧过头贴近一些，等他说完，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从本质上，她一直知道自己和永远失明是不同的，所以她并不认为自己在社会上需要注意什么或是回避什么。
　　“我想去二楼。”她需要的，只是安全，而过于吵闹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去二楼吧。”叶子祈起身对经理说，经理习惯性地笑着应下，却下一秒就脸色微僵地看向轮椅的方向，叶子祈不去理会，扶起李悠然，一只手提上折叠好的轮椅，另一只手有力地搂着她的腰，一边轻声在耳边提示，一边小心翼翼的带她上楼。
　　经理看着两人的背影，好看得让她心疼，这才明白过来一开始就感觉不自然的根源是什么，忙用对讲机叫二楼的人整理一下地面，自己则轻声跟在后面。
　　店的二楼是一个个单独隔出来的半封闭空间，透过两边的竹帘隐约可以看到隔壁的人，但却看不清长相，中间是一个吧台样式的休息区，音乐声要比下面柔和许多，而且看地上的电线和东西，明显有人整理了一下。
　　叶子祈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身后的经理，露出了他进门后第一个还算不是很冷漠的表情。
　　李悠然洗完头刚刚坐好，造型师已经走了过来，看来是已经打好招呼了，没什么惊讶的表情，语言和动作也是提示颇多。
　　叶子祈接过身边造型师助理递来的茶，没有喝，稳稳地交到李悠然手中让她握着取暖，虽然已经尽量让她少吹风，但一路过来仍旧有些凉，再加上她的身体，如果不是脸色还好，叶子祈早就把她抱回家了。
　　“请问，两位想剪个什么样的发型？”二十多岁的发造型师不动声色地绕过水杯将帷布围好，小心地提示着李悠然的动作，防止她被水烫到，从镜子里看到也不去坐，就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心里明白今天的工作要格外小心。
　　“就修理一下就好，我想以后打理时方便些。”李悠然转了下水杯取暖，眼前的头发让她不自觉皱眉。
　　“额前多修理一下，不要让它太碍眼。”叶子祈说着，侧一步伸手到李悠然眼前，感觉到那手的存在，两手都不方便的她靠上去轻轻蹭了两下，痒的感觉没有了，皱着的眉头也松了开来。
　　一边的造型师看得没了动作。
　　不是看不到吗？那人速度那么快，自己都没注意到，怎么她就知道？还做得如此习惯，就像练习过千万次般，但看男人对她的关心程度，怎么看也不像平常让她总是两手都没空的人，要做到这样，一定很相爱吧。
　　“那这样可以么？我帮你把头发简单烫一下，让发顶蓬松一些，这样额前短一些也很漂亮。”
　　“烫一下？”叶子祈沉吟，看到镜子中李悠然迷茫但略带好奇的样子，又有些犹豫，“会不会伤到头皮或是刺激脑部？”在他的印象中，那是用化学试剂和电磁的，这些对她来说都很危险。
　　“呃？不会。”造型师笑笑，“很安全，而且不是经常这样，就更不用担心。”
　　“嗯。”叶子祈思考了一下，向前一步探到她的耳侧，“想试试吗？”
　　李悠然摇头，“时间太长了，我陪姚瑶烫过一次，用了三个小时。”
　　叶子祈听了她的理由就笑了，“是怕我等，还是怕饿肚子？”
　　李悠然扭过头不再理他，叶子祈心情不错地揉了下她的头发，然后转身对造型师说，“那就这样吧，但过程千万不要刺激到她。”
　　造型师不太明白这刺激是指什么，但在那人冷漠的眼神下，还是点了点头，直到动剪刀摸到了那块疤，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假装不知道的安静修整，直到弄完才松了口气。
　　座位上，李悠然一直安静地半垂着头，当理到伤疤处时，明知道不用在意，却还是下意识绷紧了神经，就在这时，已经微凉的水杯被抽走，接着放到手的，是刚好倒了半杯热水的新杯子。
　　嗅到那人若有似无的味道，李悠然双手十指交握着杯子，无声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