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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宫环亡初闻摄魂(四) ...

  •   燕娘此时也后悔了,看着龙葵神色的不对劲,知晓不妙的同时立刻抱起古琴注入鬼气划拉一声,夹杂着能力的裂帛之声强行突破,生怕效果不明显的燕娘再次厉声喝道:“收心!”
      龙葵混沌的眼神恢复清明,感到体内灵力翻腾,胸口发闷,一时没能撑住吐出一口淤血,这才打破了她对道的追问。否则,道心一旦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轻吁了一口气,燕娘一阵后怕,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龙葵说道:“是我太过偏激了。虽然不知道是哪位道长传给你的术师一流的灵术,我身为一介亡魂也不该随意说道什么人性,但你的道终究还得自己去寻,这道心的裂痕得要自己去补。不要一味遵照他人的心得,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无情道自然也是一种道,但在我看来,它并不适合你,强行遵循反而显得自欺欺人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忧,凡事莫要太过强求,顺其自然便可,船到桥头终会直的。”燕娘是真心将龙葵视作自己女儿来看待了,不忍她再入险境。于是尽己所能疏导一番,希望她能有所明悟。
      “你不若先听燕娘弹奏一遍《农郎》,仔细联想一幅这样的场景,暂时抛开自我的约束,代入其中妻子的角色,细细体悟。”说完调整了坐姿,认真弹奏。悦耳的琴声绝非龙葵所奏能够同日而语的。
      龙葵先前被小环指出致命的弊病却依然不肯放弃求解之法,已经略微能够看出她性格中的要强。曾为秦族族长,她身负着秦族全族人的一切希望和信仰,因此,无论什么她都要做到最好。若不是一直这样逼着自己,又怎么可能在十六岁妙龄就拥有了不逊于家中长老的治鬼之能!如今如何逞强也找不到道的突破口,她也只能按着燕娘的吩咐静坐下来,体悟乐曲中如同涓涓细流一般的鲜明缓和的情感。

      龙葵同燕娘会面之时,姜王刚批完一叠的奏折,准备独自出阁散心放松疲惫地身心。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锁心殿外围的那片幽僻树林中,静静伫立良久,就打算回宫就寝。
      然而此时一阵幽远的琴声透过龙葵忘记掩上的木门从林子深处传来,听曲调确是姜国民谣:《农郎》。由琴演奏出的音乐中隐约可辨一丝悲意。
      不惑之年的身躯陡得一震,一向平静自若的脸上浮现出鲜明的惊异和欣喜,口中喃喃道:“燕儿,是你吗,我就知道你没死,对不对,你只是在躲着我,燕儿,燕儿……”说着竟像是失了心魄,跌跌撞撞地向锁心台方向奔去。
      燕娘本认真拨弄琴弦的双手突地一颤,不再继续,“他来了,我先离开了,以后若有什么事便可来找我。”燕娘说完,一拂袖便消失在龙葵眼前,龙葵就连全力运转灵力也无法探知她的去向。但燕娘曾说自己被困在了楼台中,想必她定然还在一个她不知晓的暗处吧。而“他”,“他”是谁?正疑惑着,龙葵听到了些许声响,她想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木门被重重推开,来人正是姜王。龙葵醒悟到父王是听到了琴声才失态冲来寻燕娘的,事情看起来很是曲折啊。她本以为燕娘是因母后的关系而亡,但如今又扯上了一个父王,难不成是什么狗血八点档的剧情不成?可奇怪的是燕娘一听说父王来了,虽然不肯相见,情绪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啊。龙葵也知道揭开一切真相的最简单办法就是问当事人了。但就现在来看,燕娘绝对是不想提及的,父王,母后五年来都没有向她和龙阳说到有燕娘这个人而且还荒废了这所锁心台,想必也是不想谈及往事的,谁都不想掀开那些沉重的过去,她不识相地去问就不合情理了。她可记得答应过燕娘的不能说出她的存在,因此她根本无法解释从哪里听闻到这个本应陌生的人的。
      姜王一进门中抬眼向高出凭栏望去,就见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口中依旧呢喃着燕娘的名字,姜王脚下不停,匆忙地攀爬上了几百阶楼梯。正是在龙葵沉默思考的时候,气息不稳的姜王已经登上了高处的楼台。本要吐口而出的称呼和脸上久未绽放的真切笑容在看到绸衣雪白的龙葵时,明显地愣了一下。他眼中顿时失了焦距,脚步踉跄地四处张望着,最后竟像个孩子一般向并不广阔的楼台大喊起来:“燕儿!我知道是你,你还在这里对不对,为什么不肯见我,我错了,是云郎错了!”
      喊过之后姜王痛苦地捂住脸,无力倒伏在冰冷沁凉的木柱上。他是亲眼焚化她的尸首的,一向美艳的笑容在那一刻消失殆尽,留给他的只有报复性的绝望和痛苦。理智告诉他那曾经如此灿烂地闯进自己生命,掠夺自己所有呼吸的女子早已经在六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每日午夜梦回,却总是忆起那些从未被遗忘的美好时光和少年轻狂,以及永远还不尽的后悔和歉疚。往复循环中,他看着那幅逼真的画卷,早已陷入了自己编造的幻觉中。没有几个人知晓,早年那个心中宏图伟路泗溢的姜王早已随着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一同逝去,残留于世的是一具只懂得循规蹈矩,木讷默然的行尸走肉。心早已老死,躯体也正慢慢走向腐朽,若是可以,他现在就想把王位交给龙阳,寻求解脱。只是太子实在太过年幼,难以服众,不免让一些居心不良的人趁机造势,姜王注定还是必须肩负一国之君的责任,根本无法随欲而为。呵,说来可笑,当年就是这所谓责任让他失去最珍贵的爱人,而现在却只能痛恨自己,同时继续为这责任卖命,就连死亡的解脱也必须由它主宰……
      龙葵小小的身子站立在古琴旁边,似乎有所触动。她不懂有什么样深刻的感情能将往日一脸平淡的父王逼成这般狼狈模样。父王是这样,前世的父母也是这样,但即使再深的感情又如何,真能抵得过时光蹉跎,生死诀别吗?她不懂得,即使很爱爷爷和姑姑们,到这个世界的五年后,她却也已经记不清晰他们的面容了,为什么父王还能够想念燕娘到如今呢?现在的她的确无法明了,也不懂得怎样安慰,只能任他放下平日的伪装,只做一个失去爱人的男子。
      锁心台中的气氛诡异得安静,时候不早了,作为一个小孩子的龙葵还是很忌讳睡眠短缺的。正犹豫着要不要偷偷溜走,姜王却开口了。
      “葵儿,你为何在此处?”
      “哦,王兄曾经带我来过这里,葵儿觉得这里风景甚好,可以观星赏月无人打搅,适合做龙葵的练琴场所。”
      听到了回答,姜王心中暗骂“臭小子”,决定明天再好好地将龙阳收拾一番。
      可怜的龙阳,躺着也中枪。姜王自然不会以为龙葵口中的“王兄曾经带我来过”是满月时的那次。毕竟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不但能听得懂他人的语言还记得住来去的道路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只以为是龙阳违背了他的命令,私自带着龙葵又来这里过。而事实上,虽然龙阳几度提议要再来这里,最后都被嫌弃他过分吵闹的龙葵以“父王命令”给堵了回去。
      龙葵看着父王的脸色也知道栽赃成功,倒也算不上栽赃,她说的也是实话不是吗?只是父王要怎么想她可就管不了了。龙葵心中毫无歉疚感,因为这种招数也不是用了一两次而已。一声“王兄”难道是白叫的?“王兄”什么用?一为挡箭牌,二为背黑锅。否则,要他何用!龙葵这样的想法之下,连龙阳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平白多了如许多惩罚……
      “那么,你没看见这里有其他人了?刚才的琴声……”姜王还不死心地问道。
      “是的,葵儿方才一直在台顶练琴,没看到其他人。《农郎》是小环要求葵儿熟练演奏的曲子。”龙葵脸色不变地为燕娘遮掩着,在姜王面前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对啊,这儿的确没有人,只有一个女鬼不是吗。
      “是这样啊,呵,父王还以为是……唉!”姜王听后自嘲地苦笑一声,笑声尽是凄凉。笑完抬起头想要告别,突地望到龙葵脸上怔住了,“还真是很像啊……”
      像?像谁?龙葵突然醒悟过来,对了,我说燕娘怎么这么脸熟呢,眉眼之间确实和自己有些相似,听燕娘对母后的称呼,难不成是母亲的姐妹咯?总不可能是母后的娘吧,这样父王和她的辈分不就乱了……晃了晃脑袋,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前世的狗血家庭伦理剧就算时隔五年还是时不时地能够爆发出惊人的威力啊!
      “天色不早了,早些去歇息了吧,学琴虽好但也要注意身体,以后若是想来这儿练习就来吧。还有,葵儿弹得很好听。”姜王摸了摸龙葵的头发,开口道,眼中全是慈爱和怀念,已然从之前的情绪中恢复了。燕儿的魂灵若是真的存在,一个人呆了这么久一定很是孤单吧,葵儿来也好陪陪她。
      “诺,谢父王夸奖。”龙葵恭谨地回答着,内心却翻了一记白眼,那还真不是我弹的……日后怕是不能再怎么弹琴了,若让父王听出了这前后差异,难免不会起疑心,到时候她可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跟着姜王走下楼台,关上木门时,她看到燕娘在楼轩上向她挥手致谢。于是不管燕娘看得到看不到,龙葵对着这个令她感到莫名亲切的新认娘亲龇牙一笑。
      高楼桃色倩影舞,君王怅然失落归。原是少年恋人,如今人鬼殊途,注定再也找不回彼此的影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宫环亡初闻摄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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