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蒹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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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经纬站在办公楼门口，注视着对面树下的田中树和夏语冰。
伊人面沉似水，双手抱胸，斜靠在小树上，很少开口。她似乎发现了自己，却没有任何表示。田中树的背景看上去充满焦躁，忽而上前一步，忽而挥着手在讲些什么。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火药味，只是气压极低，让人感觉到一种一触即发的紧绷。
王经纬静静地站着，回想起田中树的话，也许是刺激太深，反而有些麻木。
自己曾经交往过的女友，应该有两位数了吧。每次他都希望能够修成正果，却不知为何，总是无法走到最后。曾经有一个女友在分手之后很诚恳地对他说，“你从来不在乎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也从来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如果你一直这个样子，是没有办法找到爱人的。”那个时候，王经纬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女友心里的样子。他想说，“其实我是在乎的，我是认真的，我也会受伤。”可是，他最后只是笑笑，沉默的送走了曾经跟自己走的最近的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隐藏自己。除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不会表白，也不会挽留。
年纪越来越大，漂泊的感觉也越来越强，当他再次遇到夏语冰，当夏语冰握住他的手，当他吻上她的唇，他以为……结果，她依然不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吗？又或者，这次他应该勇敢一点，诚实一点？
那一年一起去北京参赛，几个人配合默契，一路杀入半决赛。半决赛的对手是公认实力最强的B大代表队。大家都很沮丧，林弘毅也一直安慰他们，能进入四强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下面只要轻松表演就好。
比赛前一天晚上，夏语冰对他说，“汪精卫，我们一定要赢。”
他笑笑，“行啊，全靠你了。”
夏语冰不理会他的调侃，“我真的想赢。”语气里是少有的坚持和认真。
他还是笑，“除非你是上帝。”
正式比赛的时候，他很快发现对方几个辩手学问都相当的扎实，风格也很稳健，难免有些惺惺相惜的心情。夏语冰却一反常态，用花哨的语言和近乎诡辩的反问频频出击，博得在场观众的很多掌声和笑声，也打乱了对方的节奏，惹得对方选手不满的皱眉，却找不到有效的对策。最终，他们以一票险胜。
赛后，林弘毅罕见的严厉批评了夏语冰，“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律师辩论赛采用花辩的风格是很失风度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语冰低下头去，“我想赢。”
林弘毅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答，有些失望的说道，“你的功利心就这么强？我带了你一年多，你竟然还……”
夏语冰猛然抬起头，眼里渐渐有了泪花，倔强的看着林弘毅，不肯说话。
大家也都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王菁在一旁颤抖了半天，双手合十拜了拜，插嘴道，“林老师，那个……语冰不是功利，她只是想赢，不是自己想赢，只是想赢而已。”
说辞虽然颠三倒四，气氛却也缓和了不少。
林弘毅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放柔语气，“比赛前，组委会的老师跟我聊天，还说你很有希望获得最佳辩手，结果，唉……”
语冰固执的说，“我才不想做什么最佳辩手，我只……”话说到一半，看到林弘毅又黑了脸，赶紧见风转舵，“我只想你不生气了。”说完，自己先笑了出来。想到林弘毅还在生气，又硬生生的憋住。
林弘毅见自己的徒弟强忍着笑，脸上的表情怪异得紧，实在拿她无可奈何，拍了拍语冰的头，“你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夏语冰拼命点头，确定自己的老师不生气了，吐吐舌头，“我想，我这就回去想，一直想到头破了为止。”
事后，王经纬悄悄问夏语冰，“为什么一定要赢？”
夏语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为了证明我是上帝。”
他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那一次，他们获得了冠军。而夏语冰，却与最佳辩手失之交臂。她捧着奖杯献给林弘毅，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被感染。当时，他们都以为她争强好胜。现在想想，个中缘由却意味深长。
就在王经纬天马行空的时候，田中树已经匆匆败下阵来。
王经纬隔着马路与夏语冰对望。
“为什么不是小毅呢？又为什么是你呢？”语冰这样感慨。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王经纬却不知为何想起了这首诗。
两个人对峙了很久，最后，王经纬投降似的举起双手，穿过小路，来到夏语冰面前。
看着他一点一点走近，夏语冰反而觉得很委屈，瞪着王经纬不出声。
王经纬抗议道，“你要瞪的人早就坐着飞船会月球了，我可没招你没惹你的，你把我瞪坏了也不能出气啊，指不定还要送去修理，多划不来。”
语冰表情松动了些，闷闷道，“他就是个坏蛋。”
王经纬笑出来，“是是是，他是天底下最坏的坏蛋，只要公主你一声令下，小的就奉命把他的头砍下来当球踢，好不好？”
夏语冰看着眼前的男人耍宝，虽然不大笑得出来，心里却觉得很温暖，“学长，我……”
王经纬打断了她的话，“公主大人，快点回去干活吧，不然会被巫师老袁拆了的。”
夏语冰点点头，故作骄傲的说道，“好，我们起驾回宫。”
林弘毅看到并肩进来的两人，觉得很欣慰。可是当夏语冰有些惶恐的看向他，他的心情又变得微妙起来，眼看着夏语冰来到自己面前站定，“林老师，田中先生他……，恩，他……”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林弘毅发现自己完全能够感受到夏语冰的心情，因为体谅，所以心疼，因为心疼，所以克制。不是不动心的，但是那种感情并不强烈，毕竟长久以来，都只是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学生，不敢逾越半步。而她，说不定也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不肯醒觉。他怎么可能接受她呢？若是有一天，她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无趣的男人，若是有一天，她发现自己蹉跎了岁月，那他情何以堪呢？也许怯懦，可是真的不想再冒险了。
林弘毅压抑住心里的波涛翻滚，很温和的对语冰笑笑，“没关系的，我知道他是一时冲动，我没有放在心上。”犹豫了几秒钟，接着说道，“小王，他很关心你啊，你们一走，他立即就跟了出去，怕你受了委屈。”
夏语冰认识林弘毅那么久，很清楚老师话里的含义，惨然一笑，“我知道，王学长，他是很好的人。”
王经纬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听着对话双方仿佛他不存在似的谈论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蒹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