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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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运这种东西总是具有绵长的生命力，一旦生活的轨迹乱了套，就只能无可奈何的乱下去，再也回不到最初的位置和方向。
那次会议之后，夏语冰和林弘毅看似正常的交往渐渐变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语冰无论如何都不能明白，明明自己心里那么的感动和感激，明明那么想给他一点安慰和回报，为什么，反而在不知不觉间离他越来越远。
林弘毅也同样感到困惑。他一直问自己，是不是后悔站出来替她挽回名誉，是不是埋怨她的出现把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答案是否定的，但是，心里就是觉得很别扭，觉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这一天，夏语冰同王经纬一道去见袁主任。百无聊赖的听着两个男人聊天，语冰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桌上的文件，不禁吃了一惊。那是一份削减经费的计划，而被削减的项目夏语冰再熟悉不过了，她曾经无数次的见林弘毅埋头苦读，只为了能够早些做出成果。
夏语冰顾不得袁主任正在交谈中，站起身抓过文件，又急急的翻了一遍，脱口问道，“袁主任，这份文件是……”
袁主任看到她拿起文件，就知道她会做什么，此时一派悠然的答道，“院里经费紧张，总归要有人牺牲，是不是？”
夏语冰不服的争辩道，“可是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不可能要削减林老师的经费吧。”
袁主任抿起嘴角，不悦道，“小夏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院里哪个老师不是踏踏实实在做学问出成果的，这阵子最无心学术的人是谁，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
夏语冰针锋相对，“袁主任，林老师最近是遇到了一些事情，但是即使这样，我也可以断定，他仍然是院里做学术最认真的人。袁主任，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好，没必要说破，可是，如果林老师真的被削减了经费，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服气的。”
袁主任没有答话，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表示他的不以为然。
夏语冰怒道，“袁主任，你……”
“语冰啊，你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说风就是雨的，有话不能慢点说吗？”王经纬慢条斯理的截住了夏语冰的话。
夏语冰收到他的眼神暗示，一下子冷静下来，轻声细语的说道：“袁主任，对不起，我刚才太心急了，可是林老师为了这个项目真的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他最近生活又遇到一些不顺的事情，这个时候削减他的经费，难道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吗？袁主任，您人那么好，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是不会做的，对不对？”
王经纬听到夏语冰仍然忍不住阴损袁主任，不免又好气又好笑，正想着如何替那个傻丫头打打圆场，袁主任已经厉害的把球踢了回来，“既然你这么一心为公，那我改成削减你们的研究经费，你意下如何？”
夏语冰一愣，“可是我们经费本来就不足，再削减就无法按时做出项目，要怎么出站？”
袁主任很阴险的笑笑，“深圳分校正好缺班主任，院里要求每个专业都要派一个人去，你可以把研究先放放，去那边锻炼两年再回来嘛。”
夏语冰终于领悟到袁主任的威胁，心中冷笑，听到王经纬干笑了两声，“袁主任，您真会开玩笑，语冰不识逗，会当真的，项目是两个人的，她走了，我也不能走啊。”
袁主任也笑，“小王啊，我只是随口说说嘛，再说啦，就算小夏走了，你也可以一个人做嘛，或者，你也觉得深圳好，也可以去锻炼两年嘛。”
夏语冰觉得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噼里啪啦放出无数火光，她无心去揣度王经纬的想法，斩钉截铁的说道，“袁主任，我去深圳。希望你说话算话，不要让我看轻了你。”
正在交战的两个男人都被吓到，收了兵，一起把目光投向夏语冰，袁主任神色一敛，“夏老师，工作的事情不是儿戏，你若是决定了，就不要再后悔，工作定下来可就不会再改了。”
夏语冰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看王经纬，只能很坚定的看着袁主任，“是，我决定了。”
袁主任的目光扫向王经纬，“那你呢？”
夏语冰赶忙说道，“他当然要留下来继续做研究。”等了半天，听不到王经纬的答复，忍不住向王经纬看去，看到他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自己，接触到她的目光，向她微微一笑，然后，用无比好听的声音说道，“袁主任，我这么年轻，我想，我也去深圳锻炼两年吧。”
那一刹那，夏语冰无法移开视线，任王经纬的笑容不断在眼前荡漾，无法抗拒的心动。既沉重，又轻松。夏语冰甚至想，事已至此，如果我忘了林老师，和汪精卫在一起，会幸福吗？会是一个好结局吗？可是心中依然有莫名的牵挂，让她无法下定决心。她只能草草的道谢，陷在王经纬宽容的回应里深深的愧疚和不知所措。
回到家，夏语冰洗了澡，打开电脑，foobar自动开始运行，飘入耳中的，是许美静的《荡漾》：
摒住了呼吸像沉入深海
凝视你竟然没一句对白
怕一眨眼一切都不存在
连作梦都有现实来阻碍
让一通电话任你来疑猜
要你去感觉我内心摇摆
不过几天你就清醒过来
偏偏我痴心难改
心荡漾
余情未了的心荡漾
记得你微笑的脸
让我有永气孤单
心荡漾
泪滴落在湖心荡漾
如果我什么都保留
更让你魂系梦牵
我不想阻档你在我心荡漾
如果连遗憾我都不会欣赏
不是对谁都如此纠缠
只可惜你无缘分享
我没有阻档你在我心荡漾
时光会抚平我想你的波澜
痛哭一场不代表悲伤
是我想要给你原谅
……
夏语冰轻轻点了一下鼠标，歌曲就一遍一遍的循环播放，“不是对谁都如此纠缠，只可惜你无缘分享”，自己的心情，林弘毅究竟明了多少呢？
夏语冰走到阳台，推开窗，看着天上的月亮在层云中穿梭，偶尔露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心头黯然。对面的大楼几乎是漆黑的，只有零星的几家透出微弱的光亮，夏语冰探出头去，想看得更远，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声响，侧头一看，正好见到林弘毅的脸。
夏语冰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轻轻叫了一声“林老师。”
林弘毅进退两难，望着天上的月亮，说道，“本来想看看星光月光的，没想到天气这么差。”
夏语冰“嗯”了一声。
两个人就都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又从云朵中探出头来，夏语冰轻叹一声，“林老师，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下个学期要调到深圳去工作，可能会在那边呆两年。”
林弘毅语不成言，“你，这，为什么？”
夏语冰淡淡一笑，“没什么啊，我想去散散心，汪精卫那个家伙也会一起去，所以老师你不用担心我会闯祸啦。”
林弘毅沉默良久。
夏语冰心里祈祷，希望林弘毅能够留下她，或者，能够和她说一些心里的想法，甚至，是埋怨她也好。
可是，林弘毅最终只是叹道，“是我不好。”
夏语冰顿时泪如泉涌。
夏语冰跟林弘毅读书的时候，有一次课间休息，忘了话题是如何开始的，反正大家开始讨论起未来的理想来。王菁和另外一个男生打算做律师，还有两个男生想做法官，一个想试着自己开公司，只有夏语冰，想继续读博士。
王菁调侃说，“唉，我们就是五个富翁和一个穷光蛋的组合嘛。夏语冰你还不快点巴结我们，说不定我们爽了，将来会接济你一下。”
语冰回道，“我这叫有追求好不好，谈什么钱啊？庸俗！”边说还边做了一个鬼脸。
结果遭到五个人的一致炮轰。
语冰最后招架不住，对林弘毅说道，“林老师，你还不帮我？”
王菁快人快语，“我们都是林老师的学生，他为什么要帮你？”
语冰理直气壮地说道，“如果是赵老师或者李老师给我们上法制史的课，我现在已经在外面做大富翁了好不好？就是因为遇到了林老师，我才会选这条路啊，林老师当然要对我负责。”
明明是个玩笑，林弘毅居然脸红了，认真的看着夏语冰，用万分诚挚的语气说道，“是我不好。”
夏语冰万万没料到林弘毅会那样说，傻傻的看着他，连连摇手道，“不是的，不是的……”
王菁已经笑绝当场，其他的人也都笑得东倒西歪的。
当年的对白还深藏在心中，如今重复同样的话，却全无当初的轻松和情谊。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造成今日的局面？夏语冰一面无声的流泪，一面不停的追问自己。
终于，她稳住自己的情绪，慢慢地说道，“林老师，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去睡了。”
林弘毅附和道，“好，你好好休息。”
月亮又完全没入黑暗之中。夏语冰关上窗，房间里依然在放那首《荡漾》，她爬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放声大哭。
林弘毅依然呆呆的站在阳台上，想着夏语冰刚才的话，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搅得仿佛要吐出来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