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心事 ...
-
林弘毅刚走进咖啡厅，王菁就看到了他。几年过去，他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也许更加沉静了一点，却更让人感觉到信赖。看到他发现自己，微笑着走过来，淡淡的表情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和清澈，也许就是这样的感觉，让语冰无法放弃吧，王菁在心里暗暗叹道。
前几天接到语冰的电话，说可能会被调到深圳分校区，虽然语冰不肯说清楚，王菁却可以断定和林弘毅有关。看到好友拖拖拉拉这么久，只落得个黯然离去的下场，王菁决定亲自出马，但愿能够促成一桩好事。
林弘毅坐下，“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王菁摇摇头，“我也是刚到。”
林弘毅看着她，心里隐约知道她约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情，一时觉得不好开口，就静默着，等待对方提起。
王菁偏偏不是主动进攻型，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敌不动我不动”。于是两个人寒暄过后，竟意外的僵住了。
过了一会，王菁只好随口问道，“林老师，我毕业之后，我们就没有见过了吧，嘻嘻，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
林弘毅认真的打量了她一会，又很认真的回答道，“恩，你以前大概比较朴实。”
王菁差点把口里的咖啡喷出去，心里哀怨的叹了声“木头”，嘴上却笑着说，“林老师你也未免太诚实了，为了见你我特意化了很久妆，原来就换来你这么一个评价。”
林弘毅有些意外，“原来我的待遇这么好？”
王菁眼珠一转，“是啊，当年我们班好多女生都喜欢你的，也包括我呢。”
林弘毅的脸顿时红了，有些窘迫的说，“都是你们小孩子饭后说笑的，怎么能当真的？”
王菁笑笑，搅着咖啡，一直到林弘毅的脸红透了，才轻轻的说，“是啊，当时大家都是做梦的年纪，难免会有很多幻想。可是，就是一个傻丫头，竟然把心里的倾慕当了真，一个人辛苦了这么多年，林老师，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是吗？”
林弘毅心里叹道，做律师的人果然厉害，居然三言两语就直入主题，而且正中要害。所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于是很坦然的点点头，“我知道的。”
“语冰要走了，你也知道吗？”
林弘毅明显顿了一下，才答道，“我知道。”
“林老师，她好不容易从日本回来，我们这些朋友都舍不得她这么快又离开，可是——”王菁看到林弘毅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都不是能够留下她的那个人。”
林弘毅愣愣的看着王菁，好半天，才苦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然后？”王菁穷追猛打。
“我不能。”林弘毅尽量平静的说出这三个字，却还是忍不住觉得很落寞，叹了口气，竟然觉得心里有些痛了。
“林老师，我知道感情的事情，是没有外人插手的余地的。但是如果我不问你下面的问题，我会永远觉得对不起朋友。所以，林老师，请原谅我的过分直接，在你心里，究竟怎么看待语冰？”
如何看待她呢？——林弘毅其实也很想问自己。思绪开始飘忽起来。
记不清是夏语冰研几的时候，有一次，自己正在办公，听到有人敲门，便应了声“请进”，夏语冰探头进来，忽然就愣在了那里。
自己觉得奇怪，就问道，“你怎么不进来？”
夏语冰才如梦初醒似的走进来，笑呵呵的说，“林老师，你穿这件格子的衬衫真的很好看。尤其是沐浴在阳光下。”
如果是别的女学生，自己肯定要慌里慌张的保持距离了吧。可是这样的话从夏语冰口里说出来，却是那么自然，自己当时还好心情的望了望窗外，见到大大的太阳挂在那里，落在眼睛里明晃晃的，顺口说了句“今天的阳光真的很好。”
转过头来时，反而是夏语冰脸红红的，语无伦次的解释着，“老师，我其实只是想鼓励多穿这件衬衫而已，因为我不喜欢你常穿的那件蓝色的衬衫啦，好像我们楼下的送水师傅哦。哎呀，我不是你说你像民工啦，那个……恩，我还是问你问题吧。”
那样明显的欲盖弥彰，不知道为何自己心里竟然没有绮想，只是觉得很亲切，所谓亦师亦友，大抵如此吧。
自己没有评上博导，夏语冰试图安慰自己，一直嚷嚷着，“林老师，是我害了你啊。你不知道，我最近特别倒霉，车丢了，书包在文图被偷了，□□失灵了，还有很多事情，一定是因为你评上了要带我读博士，才会被我连累而落选的。林老师，我是不是罪该万死了？”
自己心里明明也有些介意，有些失望，尤其是前一夜，刚刚被老婆狠狠抱怨过。可是被她这么一折腾，却凭空冒出几分闲适的心情，笑着听她胡说八道。
最后她说完了，看着自己，忽然就落下泪来，搞得自己手忙脚乱的替她抽纸巾，听到她一边抽泣，一边恨恨的说，“那些评委都是坏蛋。”
自己忙接口道，“是啊，评委都是坏蛋，你就不要为了坏蛋哭了。”
夏语冰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林老师你不是君子吗？原来也会在腹诽评委的。”
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拍拍她的头，所有的郁闷终于雨过天晴。
有一次……
还有一次……
在所有记忆的片段汇集的地方，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四面八方的风在那里盘旋着卷进去，然后，有光亮透出来——
林弘毅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王菁，“我也是刚刚才突然想通的。我和语冰一直都有着一种默契，无论是在学术上，还是在生活琐事中。我们都是很简单的人，所以相互理解。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很亲近的感情，也许在别人看来会觉得暧昧，可是我们之间反而会觉得很单纯。后来，我家里——发生了一点变故，才有了今天我和她之间的尴尬局面。也许，她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明白，她只是因为太关切，才会对自己的感情有了一些误解。等她想清楚了，我们还会很自然的变回到亦师亦友的关系里面去。”
“我——不是很明白。”王菁觉得情况不是很妙，但总要垂死挣扎。
林弘毅叹了口气，“她在寻找自我的过程里，恰巧遇到了我。我学问不算坏，脾气也还算温和，也许还有某些她喜欢的特质，所以她的关注点一直放在我身上。她跟着我读书，相处，又看到我落魄的样子，于是，她以为她喜欢我。可是，这样盲目的迷恋一个人，说明她还是个孩子。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的。而我，是一个承担不起希望的人。”
“林老师，有一句话，我一直很喜欢。”王菁终于明白了林弘毅的心情，她知道，有一个心结，必须要解开。“Ａ heart is afraid of breaking and never to know how to dance。”因为眼前的男人太害怕失去他和语冰之间的安稳的情谊，所以没有冒险去探索新关系的勇气。
林弘毅回去的路上都在默默思索着王菁的话，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夏语冰的房间透出灯光，心里渐渐生出一丝暖意。想到不久之后，就无法再见到这样的光亮，又不禁有些伤神。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