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重生魔祖》伊甸雨

14、变故

　　罗睺本来不欲回头，但终究忍不住回头一瞥。
　　透过鹅毛般飘荡的雪片，罗睺看见虫子修长的身躯在雪地中慢吞吞地挪动，就似平日里与自己同行时的模样。只是它的身边已没了那团形影不离地跟随在旁的墨球。
　　说来，他和虫子的相遇至今，已是多少日子？
　　似乎只是短短一瞬，又貌似已过百千年的岁月。罗睺不记得了，他也没有去细数。

　　有瓣雪花扑面而来，不偏不倚地粘在罗睺的眼睫毛上。罗睺将赤眸一眨，眼睛的温度将雪片化成水珠，沿着眼睑下方流了下来，宛如泪水。
　　罗睺突然觉得双眼被许多片雪花相继堵住，心里也有点透不过气来。他十分讨厌这种陌生的情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睺抬起肉爪，将进了雪花的眼睛揉得通红。他皱起鼻子打出几个小喷嚏，顿觉神清气爽不少。
　　他还有大事要办，有旁人在此只会碍手碍脚的。在前世，鸿钧是游历不周山时机缘巧合偶得玉牒，而并非专门前去寻找的。但是今世里，罗睺确定自己来得比鸿钧只早不晚，而造化玉牒的落地之处只有他一人清楚。这个秘密若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知道了，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斩草除根，无论是谁。
　　——看在虫子帮助过自己的面子上，其实本魔尊也是为了它的性命着想，不是么？
　　罗睺乱七八糟地自我安慰一轮，心里略舒服些，这才扭头朝蚯蚓离开的反方向走了。

　　这厢罗睺刚刚扭转身子，不远处的蚯蚓便停了下来，亦不由自主地回头一望，怔怔地看向那逐渐变小的黑绒团。蚯蚓盘起身躯在原地待了片刻，这才又垂下脑袋，缓慢地贴地游行。
　　细长的尾巴滑过一处小坑，蚯蚓忽地一顿，似有所感。
　　心细如它，马上察觉此地有些不对劲。

　　蚯蚓正盘在小坑之上扭头四顾时，突然，一阵柔和的金光像青草萌芽一般破雪地而出，将整个虫身笼罩在内。金光使蚯蚓感觉浑身暖洋洋的，仿佛变成了天地的一部分，如在九霄之上徜徉的一朵轻云、一阵清风。
　　它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金光再次一闪，在蚯蚓眼前打开了一卷璀璨如琉璃的古轴。
　　古卷在半空之中上下沉浮，上面刻着金色的古老文字。猛一看去似是艰难深奥，记载的却是玄妙非凡的天地至理！
　　随着古卷渐渐展开，天地运行的法则道理就此毫无避忌地展现在蚯蚓的眼前，使它震惊万分。
　　深知机缘不可失，蚯蚓慌忙凝神阅去时，发现这篇卷轴里记载的不仅是如此而已，这些看似枯燥的天地至理背后，分明隐含着大道本源、暗藏超凡入圣的道途玄机！

　　随着卷轴的内容映入眼中，蚯蚓心内不由冒出千万个问题。但它本是悟性绝高的生灵，念头一出，刚才所学的真理随后将其一一解答，使它恍然大悟，有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
　　片刻间阅读卷轴所悟，竟能抵得上它的千年苦修。一时之间，蚯蚓想通了许多以前毫无头绪的事情，顿觉心清神明、修为大增。
　　短短一瞬，蚯蚓随即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伏在原地一动不动，悄然入定。

　　蚯蚓正静伏悟道之时，若有外人在这，他丝毫不会了解个中玄妙，只误以为有条虫子躺在雪地睡觉罢了。苍天只会将灵宝赐予有缘人，就算是罗睺等辈的能者，在造化玉牒面前也只是个睁眼瞎。
　　但罗睺毕竟不是个草包，虽然现在的处境实在有些悲催，他这条烂船却还有三斤钉的。他虽看不见那阵金光，却能敏锐地感到山中灵气的波动，似乎有些不一般。
　　“造化玉牒？”
　　罗睺倏地立起身子，一对长耳微微转动，捕捉起山中的动静来。他凝神细听，只闻不周山中除了风啸雪声，似乎还传来刀枪锵锵相击、龙吟凤鸣之音。
　　听到熟悉的打斗声音，罗睺就像被针扎到一样马上蹦了起来——难道除了自己以外，竟早就有人来到不周山中要争夺玉牒？

　　他满怀疑虑地一抬脑袋，望见半天之中风起云涌，不断翻滚的云层里面露出半截峥嵘龙角、一段锦绣凤尾，龙嘶凤鸣不绝于耳。这本来是世间最好听的鳞禽之音，如今的叫声却是痛苦非常，声嘶力竭地高鸣不已。
　　罗睺仰头望了一阵，随即明白龙凤二族竟将不周山顶做了战场。但天上相争者只有一龙一凤，应该是路过此处偶然碰上，这才打了起来的。
　　想到这里，罗睺暗地舒了口气。正在打架的两个大家伙应该和造化玉牒无甚关系，只是他们战得正酣，定会伤及无辜。若自己露面后被他们殃及，反倒不妙。龙凤相斗必会两败俱伤，到时候等他们战死或是战败时，自己才好继续行动。

　　罗睺打定主意，便寻了片岩石躲在下面暂避风头。在他的这个位置向外望去，不偏不倚，刚好能远远看见蚯蚓所栖身的小坑。
　　隔远看见蚯蚓盘成一团排泄物似的形状蹲在坑中，罗睺的嘴角不禁抽了抽：这虫子若要留在山中修道，怎就不懂得找一个舒服些的地方来待。如今做出这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样子，到底要作甚？

　　一簇火羽嘭地砸在罗睺面前数尺开外，爆出一声巨响。罗睺淬不及防，被惊得猛地一个激灵。
　　岩石之下探出一对毛茸茸的长耳，罗睺定睛看去时，半空中传来一阵隆隆粗声，似是出自那金龙之口：“小鸟儿何必再苦苦挣扎？你若束手就擒，我还可饶你一命！”
　　紧接着又有一个秀气清越的声音斥道：“今日之战不是我死便是我亡，你这泥鳅莫再废话！”语声微颤，似乎受了不重的伤。
　　一阵沉默过后，那金龙才喘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道：“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
　　金龙张牙舞爪，青凤吞吐真火，两只上古一族的神兽再次纠缠在一处，苦苦缠斗。又战一会，看样子却是金龙稍微占了上风，凤鸟挣扎许久竟是支撑不住，恨道：“与其受辱，倒不如同归于尽！”
　　说罢，它溢出最后的一声清脆悲鸣，散尽浑身火羽振起熊熊烈焰，竟死命缠住金龙从空中一头栽了下来。
　　两头巨兽化作一团火球重重砸在山腰，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就连不周山都震了三震。

　　想来这龙凤坠地的力量太过惊人，连不周山都有些吃不消，山腰之处的岩石咔咔地碎裂成无数块。不到一瞬，庞大的碎石土流就和着碎雪，犹如洪水猛兽汹涌着滚下山，激起蒙蒙烟尘。
　　用肉爪抓紧岩石的边缘，罗睺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不掉下去。他无意回头一看，一对红眼珠子几乎要掉了出来，心脏猛地一缩！
　　——那碎石滚落的方向，恰恰就是蚯蚓所处之地！

　　“虫子！”
　　一个黑色绒团连奔带滚地往山下冲去，罗睺头顶冒烟、气急败坏：这般大的动静，那死虫子怎么还趴在原处一动不动？难道浑然不知眼前的危险么？
　　“……虫子你滚开！”
　　罗睺飞扑上前欲要挡住猛烈砸下的飞石，可现在的他早已没了只手遮天的能耐。饶他早有准备，却也被碎石没头没脑地一阵狂砸，逼得他不得不连滚带爬地避到安全的地方。

　　轰隆一声，蚯蚓被无情倾倒的土石流埋在方圆数十尺的石堆之下，竟是不知生死。